第一百二十六章 月晦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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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平府的天空,在永樂十四年七月初五這一天,顯得格外陰沉。並非烏雲密布,而是一種無形的、粘稠的壓抑感籠罩全城,連平日裏最聒噪的知了都閉上了嘴。
    百姓們縮在家裏,門窗緊閉,盡管府衙派人挨家挨戶通知,聲稱“妖道已除,水源已淨”,但那種發自心底的惶惑不安,卻驅之不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死寂。
    府衙內,馮知府坐立難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麵前攤著趙清真以傳訊符送來的簡訊和幾頁從魔窟搜出的殘卷,上麵記錄的魔茶投放計劃和“月晦獻祭”的字眼,看得他頭皮發麻,褲襠隱隱又有濕潤的衝動。
    “仙、仙長怎麽說?他什麽時候回來?”馮知府抓著師爺的袖子,聲音發顫。他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那位青衣劍仙了。
    師爺苦著臉:“大人,仙長傳訊隻說魔窟已毀,主犯伏誅,令我等嚴密監控全城水源,尤其是子時前後……他、他說會盡快趕回……”
    “子時……月晦……”馮知府看著窗外昏沉的天色,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趕上更夫的梆子了。
    而此時,趙清真正提著半死不活的張瞎子,如同拎著一隻雞崽,在返回延平府的山路上疾馳。他眉頭微蹙,並非因為手中這累贅,而是心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警兆。
    那紫袍尊者臨死前的話,石窟中那尊被毀的魔像,還有殘卷上語焉不詳的“主上”……這一切都指向一個更深沉、更狡猾的存在。它真的會坐視自己苦心經營的據點被毀,計劃流產嗎?
    月晦之夜,陰氣最盛,魔念最活躍。若是那幕後主使想要最後一搏,今晚便是最佳時機!
    他必須盡快趕回延平府,坐鎮中樞,以防不測。
    然而,就在他距離延平府城牆不足十裏之時,懷中一枚用於感應城中水汽異常的玉符,突然發出急促的、幾乎燙手的熱量!
    “不好!”趙清真臉色微變,“魔念提前爆發了?!不對……是誘餌!”
    他瞬間明白,那幕後主使恐怕早已料到或察覺了他的行動,這是調虎離山!用某種方式提前引動了部分魔念,製造混亂,逼他急於回城,而在回城的路上……
    轟隆!!! 前方道路兩側的山林間,突然爆發出衝天的魔氣!足足八道穿著各色服飾、卻同樣魔氣森森的身影飛掠而出,占據八方方位,瞬間結成一個詭異的魔陣!
    陰風怒號,草木凋零!強大的魔域力場將方圓百丈徹底封鎖,隔絕內外!
    這八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打扮各異,甚至有的還穿著僧袍道服,顯然都是魔道安插在延平府乃至邵武一帶、長期潛伏的棋子!此刻為了阻攔他,全部暴露了出來!
    他們的個體修為遠不如那紫袍尊者,但八人合力,借助陣法,爆發出的魔威竟也達到了煉神還虛的門檻!
    “歸塵劍主!此路不通!”為首一個偽裝成樵夫的老魔桀桀怪笑,“主上算無遺策,早知道你這牛鼻子會多管閑事!今日便讓你葬身於此,用你的精血為‘羅刹魔尊’的降臨祭旗!”
    趙清真停下腳步,將嚇暈過去的張瞎子隨手丟在路邊樹下。他掃了一眼這八魔鎖空的陣勢,歎了口氣:“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你們魔道除了結陣攔路和喊口號,就不會點別的了嗎?”
    他拍了拍青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慢悠悠地拔出了歸塵劍。暗金色的劍身在晦暗的天光下,流淌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一起上吧,貧道趕時間。”
    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可置疑的傲慢。
    八魔被他的態度激怒,齊聲厲嘯,催動魔陣!無數漆黑的魔刃、毒火、怨魂、汙血,如同狂風暴雨般從四麵八方轟向趙清真!魔氣滔天,足以瞬間湮滅任何煉氣化神境的修士!
    趙清真卻隻是搖了搖頭:“花裏胡哨。”
    他並未施展任何華麗劍招,隻是將歸塵劍豎於身前,左手掐訣,輕喝一聲:“北鬥鎮魔,萬邪辟易!”
    歸塵劍格上的七顆異色寶石驟然爆發出璀璨星芒,對應天上北鬥七星!七道凝練如實質的星辰光柱從天而降,無視魔陣封鎖,直接灌注於劍身之上!
    嗡——! 歸塵劍發出一聲愉悅的嗡鳴,劍身雷紋徹底激活,化作一道環繞周身的暗金色雷霆劍輪!
    那鋪天蓋地而來的魔道攻擊,一觸碰到這雷霆劍輪,便如同冰雪遇陽春,紛紛消融、崩碎、湮滅!連那看似堅固的魔陣壁壘,都被星辰之力衝擊得劇烈搖晃,光芒明滅不定!
    “不可能!”八魔齊齊變色,難以置信!他們合力布下的魔陣,竟連對方一招都擋不住?!
    “井底之蛙,安知天河之廣?”趙清真淡淡一句,手中劍訣一變,“北鬥伏魔,破!”
    雷霆劍輪猛然擴張,化作七道巨大的、蘊含著不同星辰屬性的劍氣(貪狼破邪、巨門鎮封、祿存化煞、文曲滌心、廉貞焚惡、武曲誅妖、破軍斬魔),如同七條咆哮的星河,向著八方魔徒悍然衝去!
    轟!轟!轟!轟…… 連續七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八魔苦心布下的魔陣,如同紙糊般被輕易撕裂! 那八名魔徒,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各自對應的北鬥劍氣穿胸而過!無論是護身魔器還是遁法,在絕對的境界和力量差距麵前,皆不堪一擊!
    劍氣過後,八具焦黑的屍體倒地,迅速化為飛灰。魔陣消散,山林恢複寂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趙清真歸劍入鞘,看都沒看那些灰燼一眼,提起樹下的張瞎子,繼續趕路。從被攔到破陣殺人,前後不過十息時間。
    “希望延平府那邊,還來得及。”
    當趙清真提著張瞎子出現在延平府衙時,馮知府差點激動得哭出來,恨不得撲上去抱住他的大腿。
    “仙長!您可回來了!嚇死下官了!”
    “情況如何?”趙清真直接問道。
    “按、按仙長吩咐,所有水井都派了重兵把守,城中青壯也組織了巡夜……但、但剛才日落後,城裏還是有好幾處地方突然出現騷亂!有人像是發了癔症,哭喊著要去找斷腸草,力大無窮,傷了好幾個人!都被衙役們勉強壓製下去了……但人心惶惶啊!”馮知府語無倫次地匯報。
    趙清真神識一掃全城,果然感受到好幾處魔氣躁動的焦點,雖然不強,卻如同星星之火,正在引燃人們心中的恐懼。而那幕後黑手,依舊隱藏得極深。
    “它是在試探,也是在消耗。”趙清真冷聲道,“真正的殺招,恐怕還在後麵。馮大人,立刻帶人去城隍廟!”
    “城隍廟?”馮知府一愣,“去那裏做什麽?”
    “水脈節點已被貧道清理,它若想最大範圍地擴散魔念,操控全城,必然要找一個能匯聚全城信仰與情緒的地方!城隍廟,香火鼎盛,又是陰司代表,正是最佳選擇!而且……”趙清真眼中寒光一閃,“它恐怕還想染指此地僅存的正神——拿公的最後神力!”
    馮知府雖然不太明白,但聽仙長語氣嚴重,不敢怠慢,立刻點齊所有能動的衙役捕快,浩浩蕩蕩又戰戰兢兢地衝向城隍廟。
    此刻,城隍廟內,卻是一片詭異的寂靜。
    原本守廟的廟祝和幾個夥計,早已昏倒在地。廟中燭火搖曳,卻泛著詭異的綠色。
    一個身影,正站在拿公那可憐巴巴的小神龕前。此人穿著普通的市民衣服,麵貌尋常,丟人堆裏都找不出來,正是那日與張瞎子接頭的“邵武茶商”之一,也是魔教在此地的另一顆重要棋子!
    他手中捧著一個漆黑的陶罐,罐口貼滿了符紙,裏麵似乎有什麽活物在瘋狂衝撞。
    “嘿嘿……拿公卜福……你這廢物正神!香火稀薄,神力衰弱,連自己的地盤都看不住!”假茶商對著拿公神像獰笑,“主上仁慈,給你個機會!乖乖獻出你的神核,融入這‘萬怨蠱’中,助我們成就大事,否則……今夜就叫你神形俱滅!”
    那拿公神像微微顫抖著,散發出微弱的抵抗神光,卻根本無法驅散對方身上那濃鬱的魔氣。
    假茶商見狀,哈哈大笑,就要揭開那陶罐的封印!
    就在這時,廟外傳來一聲中氣不足的呐喊:“裏、裏麵的妖人聽著!你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是馮知府到了,躲在衙役後麵喊話。
    假茶商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戾氣:“不知死活的螻蟻!”
    他隨手一揮,一股魔風卷出廟門,將最前麵幾個衙役吹得人仰馬翻!
    馮知府嚇得差點又趴下。
    就在這時,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掠過眾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廟內假茶商身後。
    “哦?你要叫誰神形俱滅?”
    假茶商渾身汗毛倒豎,猛地回頭,看到趙清真那平靜無波的臉龐,嚇得魂飛魄散!他想也不想,直接將手中陶罐砸向拿公神像,同時自身化作一道黑煙向地下遁去!
    “冥頑不靈。”趙清真並指如劍,後發先至,一道劍氣精準點中那陶罐!
    啪! 陶罐淩空炸裂!裏麵哪是什麽蠱蟲,分明是一團濃縮到極致的、由無數怨念和魔氣組成的黑色穢物,如同活物般尖叫著撲向拿公神像!
    若被其沾染,拿公這點微弱神性必然被汙染吞噬!
    與此同時,那假茶商也已半截身子遁入地下!
    眼看拿公就要遭殃,魔徒就要遁走!
    趙清真卻似乎早有預料,左手虛空一抓,並非抓向那穢物,也不是抓向魔徒,而是直接抓向那瑟瑟發抖的拿公神像!
    “拿公!借你神火一用!放心,死不了!”
    一股溫和卻磅礴的力量瞬間注入拿公神像!拿公那微弱的神力如同被投入滾油的火星,轟地一下被點燃、放大!他感覺自己從未如此強大過!(雖然隻是暫時的)
    “啊——!”拿公下意識地發出一聲呐喊(神念的),原本微弱的神光瞬間爆發,如同一個小太陽,照亮了整個城隍廟!
    那撲來的怨念穢物被這突如其來的純正神光一照,頓時如同遇到克星,發出淒厲慘叫,嗤嗤作響,迅速消融蒸發!
    而趙清真的右手歸塵劍,則早已插入地麵!
    “地脈封禁,邪魔難遁!起!”
    轟隆! 地麵一陣劇烈波動,那半截身子遁入地下的假茶商,竟被一股無形巨力硬生生從地裏“擠”了出來!他滿臉驚駭,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你……你怎能操控地脈?!這不可能!”
    “沒什麽不可能。”趙清真一步踏出,已至其麵前,歸塵劍尖輕飄飄地點在其眉心,“比起你們那點操控水脈的微末伎倆,貧道這點手段,還算過得去吧?”
    假茶商麵如死灰,徹底絕望。
    趙清真卻並未立刻殺他,劍尖微吐真元,瞬間封鎖其全身魔功,然後對廟外喊道:“馮大人,進來抓人吧!活的!”
    馮知府和衙役們這才敢探頭探腦地進來,看到被製服的魔徒和安然無恙的拿公神像(光芒已經縮回去了),頓時鬆了口氣,七手八腳地上前鎖人。
    拿公的神念虛弱地傳遞過來:“多、多謝仙長……再造之恩……小神……小神快被您抽幹了……”剛才那一下,差點把他這點老家底全燒光。
    趙清真笑道:“放心,破而後立。經此一遭,你神火重燃,信仰有望,日後香火隻會更旺。”他順手將一絲精純的先天元氣渡入神像,算是補償。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那被鎖住的假茶商,眼中突然閃過一抹極其詭異狡黠的紫芒,他猛地抬頭,對著趙清真做出一個極其扭曲的笑容,聲音變得尖銳怪異,不再是本人的聲音:
    “歸塵劍主……果然名不虛傳……可惜……你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魔種早已種下……不在水中……不在草中……而在……人心之中!”
    “月晦已至……儀式……已經開始!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著,身體如同充氣般急劇膨脹!
    “小心!他要自爆!”趙清真臉色一變,瞬間撐開護體金光,將馮知府等人護在身後!
    然而,預期中的自爆並未發生。那假茶商的身體膨脹到極致後,卻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迅速幹癟下去,最終隻剩下一張人皮和衣物落地!而一道極其凝練的紫色魔魂,卻趁機衝天而起,就要逃之夭夭!
    “想走?”趙清真早有防備,歸塵劍一指,“北鬥鎖魂!”
    七道星辰鎖鏈自劍尖飛出,瞬間追上那魔魂,將其層層捆綁,拖了回來!
    但那魔魂依舊在瘋狂尖笑:“沒用的!鎖住我這縷分魂又如何?儀式的關鍵不在我!而在……你猜猜,此刻全城百姓,在極致的恐懼和絕望下,他們的念頭會匯聚向何處?會滋養何物?!”
    趙清真神識猛地掃向全城!
    隻見隨著子時(月晦最盛時)臨近,城中各處被壓抑的恐懼、絕望、猜疑情緒,在殘餘魔念的引導下,竟如同百川歸海般,向著某個方向匯聚!
    而那方向,赫然是——府衙大牢!
    更準確地說,是府衙大牢深處,那個被馮知府關押了無數冤屈罪犯、積累了數十年怨憤煞氣的……死牢!
    那幕後主使的真正目的,從來就不是用水或者斷腸草!那隻是掩人耳目的前奏!它真正的目標,是借助月晦之夜,引動全城的負麵情緒,注入那早已怨氣衝天的死牢,以其為熔爐,孕育出一尊至陰至邪的——羅刹鬼王!
    “好一招瞞天過海!聲東擊西!”即便是趙清真,此刻也不得不佩服這幕後黑手的算計之深!
    他再也顧不上其他,對馮知府扔下一句:“看好這裏!”青衫一閃,人已化為一道驚鴻,直撲府衙大牢!
    馮知府還沒從人皮恐懼中回過神來,又聽到“羅刹鬼王”四個字,腿一軟,再次很沒出息地暈了過去。師爺和衙役們麵麵相覷,隻好先把知府大人和那張人皮一起抬回去……
    趙清真速度極快,瞬息間便已至府衙大牢外。
    此刻的大牢,已被濃鬱如墨的陰煞怨氣籠罩!鬼哭狼嚎之聲不絕於耳!牢牆之上凝結出厚厚的黑色冰霜!尋常衙役早已嚇跑,方圓百丈內生靈避易!
    “吼——!!!”
    一聲低沉、恐怖、蘊含著無盡怨毒與饑餓的咆哮,從牢獄深處傳來!整個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轟隆!! 牢獄厚重的鐵門連同大片牆壁,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從內部轟然撞碎!
    煙塵彌漫中,一個龐大、扭曲、醜陋到極點的身影,緩緩踏出!
    它高約三丈,青麵獠牙,頭上長著彎曲的犄角,渾身覆蓋著如同焦炭般的硬殼,硬殼縫隙中流淌著熔岩般的血光。一雙巨眼如同兩個血潭,燃燒著毀滅的火焰。十指利爪如同彎曲的鐮刀,散發著撕裂靈魂的寒意!
    正是借助死牢怨氣和全城恐懼孕育而生的——羅刹鬼王!
    其氣息,赫然已達到了煉神還虛的巔峰!甚至隱隱觸摸到一絲煉虛合道的邊緣!遠超之前那紫袍尊者強行變化的魔傀!
    “麻煩了……”趙清真麵色凝重起來。這玩意兒剛誕生,力量還不穩定,但潛力極其可怕,若讓其徹底穩固境界,吞噬生靈,後果不堪設想!
    羅刹鬼王血紅的雙眼瞬間鎖定了攔在它麵前的趙清真——這個唯一還敢站在它麵前、散發著令它厭惡的純陽氣息的“小蟲子”!
    “吼!!!”它發出一聲震天咆哮,巨大的利爪帶著撕裂空間的威勢,當頭拍下!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趙清真不敢怠慢,歸塵劍全力斬出!
    鐺——!!! 劍爪相交,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恐怖的氣浪呈環形擴散,將周圍房屋的瓦片瞬間掀飛!
    趙清真身形微微一晃,竟被震退半步!虎口微微發麻! 而那羅刹鬼王的爪子上,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好硬的外殼!好強的力量!”趙清真暗驚。這孽畜的物理防禦和力量,簡直變態!
    羅刹鬼王見一擊未能拍死這小蟲子,更加暴怒!它雙爪齊出,如同狂風暴雨般攻來!同時張開巨口,噴出滔天的黑色魔火,那火焰不僅灼燒肉體,更能焚燒神魂!
    一時間,府衙門前如同化作了修羅場!劍光縱橫,魔爪翻飛,魔火滔天!巨大的轟鳴聲傳遍全城!
    趙清真將身法施展到極致,歸塵劍化作團團光影,或擋或卸,或刺或削,北鬥雷霆劍氣不斷落在鬼王身上,炸起團團火光,卻難以造成致命傷害!這鬼王乃怨氣聚合而生,隻要城中恐懼不散,地脈怨氣不絕,它便幾乎能量無限!
    “不能拖延!必須一擊破其核心!”趙清真心念電轉,一邊周旋,一邊以神識瘋狂掃描鬼王全身,尋找其怨氣匯聚的核心所在!
    然而那核心被重重怨氣保護,極難鎖定!
    就在戰鬥陷入膠著之際,一個微弱卻堅定的神念,突然傳入趙清真實腦海:“仙長……攻其臍下三寸……那是……那是小神當年鎮壓的一處古戰場怨氣泄漏點……也是它力量轉化的樞紐……”
    是拿公!他燃燒著剛剛恢複的微弱神力,勉強穿透魔域,指出了關鍵!
    趙清真眼睛一亮:“多謝!”
    他猛地蕩開鬼王利爪,身形借力衝天而起,居高臨下,歸塵劍發出前所未有的嗡鳴!劍格上七星寶石光芒大放,引動周天星力!劍身雷紋徹底激活,化作一道纏繞著億萬電蛇的暗金雷霆!
    “北鬥歸一,萬雷朝宗!誅邪!”
    他以身合劍,人劍合一,化作一道開天辟地般的暗金雷柱,如同九天罰世之矛,以無可阻擋、無可閃避之勢,直刺羅刹鬼王臍下三寸!
    那羅刹鬼王也感受到了致命威脅,瘋狂咆哮,將所有怨氣魔火匯聚於臍下,形成一麵厚厚的黑色盾牌!
    然而,在凝聚了趙清真全部修為、引動北鬥星力與雷霆之威的歸塵劍麵前,這一切抵抗都是徒勞!
    嗤——!!! 如同燒紅的鐵釺刺入牛油,暗金雷柱輕易洞穿了怨氣盾牌,精準無比地刺入了鬼王臍下三寸!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羅刹鬼王龐大的身軀猛地僵住,血紅的雙眼瞪得滾圓,充滿了難以置信。
    下一刻—— 轟隆隆隆——!!! 無法形容的恐怖能量從它體內爆發開來!無盡的怨氣、魔火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向外噴射!它的身體如同吹爆的氣球,寸寸裂解,化作最精純的陰氣能量,四散衝擊!
    趙清真早已抽劍後退,撐起最強護罩,抵擋著這毀滅性的能量衝擊波。
    爆炸持續了足足十息才漸漸平息。
    煙塵散盡,原地隻留下一個巨大的深坑,以及彌漫在空氣中、迅速消散的精純陰氣。那不可一世的羅刹鬼王,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全城那濃鬱的恐懼怨氣,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迅速消散。月光艱難地穿透雲層,灑下清輝。
    結束了。
    趙清真微微喘息,收劍歸鞘。剛才那一擊,幾乎抽空了他大半真元。
    這時,馮知府終於在一眾衙役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趕了過來(主要是看沒動靜了),看著眼前那個大坑,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
    “仙、仙長……那、那怪物……”
    “解決了。”趙清真淡淡道,“通知百姓,沒事了。徹底清理死牢,超度亡魂,以杜後患。”
    馮知府如同在夢裏,連連點頭。
    第二天,延平府恢複了往日的喧囂。妖魔鬼怪的陰影散去,百姓們走出家門,臉上重新有了笑容。
    馮知府一邊忙著寫那份注定又要驚動朝廷的《延平府降妖除魔詳表》(重點描述了自己的英明領導和微末功勞),一邊按照趙清真的指示,清理死牢,請和尚道士做法事,又大力修繕拿公祠,宣傳拿公顯靈事跡。
    拿公的香火果然旺盛了不少,神像臉上的泥彩好像都鮮豔了許多。
    趙清真婉拒了所有的酬謝和挽留,在次日清晨,悄然離開了延平府。
    城門外,馮知府帶著大小官員相送,感激涕零。
    “仙長一路保重!延平百姓永感仙長大恩!”
    趙清真笑了笑,目光掃過恢複生機的城市,最後落在馮知府身上:“馮大人,《道德經》有雲:‘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日後遇事,多思民心,少念官帽,或許更能‘亨通’。”
    馮知府老臉一紅,若有所思,深深一揖:“下官……謹記仙長教誨!”
    趙清真點點頭,青衫一拂,踏著晨露,飄然遠去。
    江湖依舊,道心長青。
    隻是不知下一個需要“降妖除魔”的地方,又會有什麽樣的“糊塗官”和“有趣”的妖怪在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