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佛母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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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雅旦法杖頓地,口中魔咒如同來自九幽的呼喚,整個傣王宮隨之劇烈震顫!並非物理層麵的搖晃,而是一種源於能量、源於法則的共鳴與扭曲!偏殿的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牆壁上的彩繪佛陀、天神圖案如同活了過來,麵容扭曲,透出猙獰惡意,道道裂隙蔓延,從中滲出粘稠如血的暗紅色光芒。
    王宮深處,那股原本隻是緩緩蘇醒的龐大魔氣,此刻如同決堤的洪流,轟然爆發!一道粗大無比、混合了七彩斑斕與深沉黑暗的光柱,猛地從宮殿群最核心的祭壇衝天而起,直貫雲霄!
    刹那間,猛泐王城上空風雲變色!原本晴朗的天空被翻滾的、如同汙血般的暗紅與墨黑雲層覆蓋,道道扭曲的閃電如同魔蛇般竄動,卻無雷聲,隻有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萬物哀鳴的低沉嗡鳴。陽光被徹底隔絕,整個王城乃至周邊區域,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如同末日降臨的昏暗中。
    那衝天光柱之中,一個龐大無比、難以名狀的虛影緩緩凝聚、顯現。
    它並非實體,更像是由無數扭曲的願力、被汙染的佛光、以及最精純的魔性能量強行糅合而成的集合體。其形態在不斷變化,時而呈現千手千眼、寶相莊嚴的佛陀法相,慈悲微笑,眼中卻流下黑色的血淚;時而化作三頭六臂、青麵獠牙的忿怒明王,火焰纏身,燃燒的卻是慘綠色的魔火;時而又散開,化作無數哀嚎、掙紮、充滿了貪婪與怨恨的人臉,如同漩渦般旋轉……最終,穩定成一個模糊的、巨大的、籠罩在扭曲七彩光暈中的女性輪廓,麵容依稀與喃罕王妃有幾分相似,卻又充滿了非人的、冰冷的魔性威嚴。
    這便是帕雅旦口中的“佛母”!一個由魔教秘法,竊取、扭曲此地佛門信仰與眾生願力,人工創造出來的……偽神!或者更準確地說,一尊強大的魔念聚合體!
    這“佛母”甫一現身,便散發出如同天地傾覆般的恐怖威壓!不僅僅是能量層麵的壓迫,更帶著直擊靈魂的蠱惑與侵蝕之力!王城內,那些原本被趙清真“歸墟靜照”暫時喚醒的侍衛、官員,此刻在這龐大的魔威與蠱惑之下,眼神再次變得空洞、狂熱,紛紛跪倒在地,向著那光柱中的“佛母”虛影頂禮膜拜,口中念念有詞,貢獻出自己愈發扭曲的願力。就連剛剛恢複一絲清明的刀暹答宣慰使,也抱著頭顱,發出痛苦的嘶吼,眼中清明與渾濁激烈交戰,顯然在艱難抵抗。
    偏殿之內,帕雅旦看著那降臨的“佛母”,臉上露出了狂熱而虔誠的神色,他周身魔氣與那“佛母”相連,氣息節節攀升,竟隱隱有突破煉神還虛巔峰,觸摸到煉虛合道邊緣的趨勢!他獰笑著看向趙清真:“看到了嗎?道士!這便是佛母的無上威能!是超越凡俗、淩駕眾生的偉大存在!順者昌,逆者亡!此刻跪拜,奉獻你的靈魂與力量,尚可成為佛母座下護法神將,得享永生極樂!否則,便在這無上魔威下,化為齏粉,魂飛魄散!”
    那“佛母”的視線也穿透殿宇,牢牢鎖定了趙清真。一股更加龐大、更加直接的精神衝擊,混合著無數紛雜的幻象——權力的誘惑、長生的許諾、極樂的幻境、以及最深沉的恐懼與絕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趙清真淹沒!同時,一隻由純粹魔能凝聚的、遮天蔽日的七彩巨手,從那光柱中探出,無視空間距離,帶著湮滅一切的恐怖氣息,朝著趙清真所在的偏殿,緩緩壓落!巨手所過之處,空間扭曲,光線黯淡,仿佛連法則都要被其強行改寫!
    麵對這前所未有的恐怖敵人,趙清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這“佛母”的力量層次,已然超越了普通的煉神還虛,真正觸及到了煉虛合道的領域,雖然因其是強行聚合而成,境界或許不穩,但力量的量級和質變,卻是實打實的!尤其是其攻擊直指神魂,扭曲認知,防不勝防!
    歸墟意境自主運轉到極致,在他識海中化為一片無垠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星空,將那洶湧而來的精神衝擊與幻象不斷吞噬、分解、湮滅。但他的神魂依舊感到陣陣刺痛,仿佛承載著超越極限的負荷。而那隻緩緩壓落的七彩巨手,帶來的物理與法則層麵的壓迫感,更是讓他周身真元運轉都出現了刹那的凝滯!
    不能硬接!也接不住!
    趙清真眼神銳利如劍,瞬間判斷出形勢。這“佛母”並非獨立存在,其核心與帕雅旦、與這王城地下的某種陣法、與那彌漫的幽曇花香、乃至與所有被蠱惑的信徒願力相連!攻擊其顯化的虛影,事倍功半,必須找到其真正的核心,或者切斷其力量來源!
    “帕雅旦是關鍵!”趙清真心念電轉,“他既是召喚者,也是維係者,更是這‘佛母’魔念的重要源頭之一!”
    就在那七彩巨手即將拍落,整個偏殿開始寸寸崩解之際,趙清真突然長嘯,聲震四野:
    “道法自然,萬化歸墟!外魔偽神,也敢妄稱佛母?!看我破你虛妄!”
    他並未迎向那巨手,而是將全部精神、全部真元、全部對“歸墟”意境的感悟,盡數灌注於歸塵劍中!劍格北鬥七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異色寶石光芒交織,引動的不再是簡單的周天星力,而是冥冥中更深層次的、屬於“寂滅”與“終結”的法則道韻!
    “歸墟——無間!”
    他以身合劍,人與劍仿佛化作了一道不存在於現實維度的、介於“有”與“無”之間的暗影!並非直線突進,而是以一種超越了尋常空間概念的方式,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間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然穿透了那七彩巨手的籠罩,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直接出現在了帕雅旦的身前!
    這一式“歸墟無間”,乃是他於絕境中,將“身化歸墟”與劍道極速結合,觸摸到的一絲空間跳躍的皮毛!雖然消耗巨大,且極不穩定,但在此刻,卻起到了奇效!
    帕雅旦根本沒料到趙清真竟能如此詭異地突破“佛母”的攻擊,直接出現在自己麵前!他臉上的獰笑瞬間化為驚駭,想要施展魔功防禦,卻已然遲了!
    “死!”
    趙清真眼神冰冷,歸塵劍帶著一往無前、破滅萬法的決絕,化作一道極致凝聚、仿佛連因果都能斬斷的暗金細線,直刺帕雅旦的眉心——那裏是他魔魂與“佛母”連接最緊密的節點!
    “不——!佛母救我!”帕雅旦發出絕望的尖叫,拚命催動魔氣,周身浮現出層層疊疊的七彩光盾,那光盾之上,竟隱隱有無數細小的、扭曲的佛陀虛影在誦經,散發出堅固無比的願力屏障!
    然而,在蘊含了“歸墟”真意、專破萬法的歸塵劍麵前,這願力屏障如同紙糊一般!
    噗嗤——!
    輕微的,仿佛氣泡破裂的聲音。
    歸塵劍精準無比地刺穿了所有光盾,點在了帕雅旦的眉心。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帕雅旦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恐懼、以及對某種存在的深深怨恨。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眉心處,一點暗金光芒迅速擴大,如同蛛網般蔓延至他全身。
    下一刻,他整個身體,連同他身上的七彩錦緞袈裟、手中的金色法杖,如同被風化的沙雕,從眉心開始,寸寸瓦解,化作最細微的、閃爍著七彩光點的塵埃,飄散消失。沒有爆炸,沒有慘叫,隻有一種徹底的、歸於虛無的寂靜。
    隨著帕雅旦的形神俱滅,他與“佛母”之間的緊密連接被強行斬斷!
    半空中,那龐大的“佛母”虛影猛地一滯,發出了震耳欲聾、卻充滿了痛苦與狂怒的無聲尖嘯!其形態變得極其不穩定,七彩光暈劇烈扭曲、衝突,那些組成它的人臉瘋狂掙紮,仿佛要脫離束縛。那壓向偏殿的七彩巨手也驟然潰散,化作狂暴的魔能亂流,將偏殿殘存的屋頂徹底掀飛!
    “就是現在!”趙清真強忍著施展“歸墟無間”帶來的神魂撕裂感和真元空虛,他知道這隻是暫時打斷了“佛母”的穩定,其核心仍在,必須趁其病,要其命!
    他目光如電,掃過那扭曲的“佛母”虛影,瞬間鎖定其核心——那並非一個固定的點,而是一個在不斷移動、由最精純魔念與扭曲願力凝聚成的“漩渦”!就在那虛影心口的位置!
    他深吸一口氣,不顧經脈傳來的劇痛,將殘存的全部力量,連同那枚一直隨身攜帶、被初步煉化的暗金色兵主核心中引導出的一絲精純平和的本源之力(並非煞氣,而是被淨化後的純粹能量),盡數燃燒!
    歸塵劍發出前所未有的嗡鳴,劍身不再是暗金色,而是變得一片混沌,仿佛承載了一片即將走向終結的微型宇宙!劍脊上的玄奧雷紋亮起,不再是金色的純陽雷霆,而是跳躍著混沌色的、蘊含著“開辟”與“終結”雙重意境的電光!
    這是他結合自身道境、兵主核心的純淨能量、以及剛剛對空間的一絲領悟,所能施展出的、超越當前境界的至強一擊!也是他道途上的一次豪賭!
    “塵歸塵,土歸土……念歸念,魔歸無……”
    “歸墟——涅槃!”
    他仿佛化身執掌終結與開辟的道祖,將歸塵劍高高舉起,然後,對著那“佛母”虛影的心口核心,緩緩刺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絢爛奪目的光華。
    隻有一片絕對的“空”與“無”,伴隨著那混沌色的劍光,以超越感知的速度,命中了“佛母”的核心!
    那瘋狂扭曲、咆哮的“佛母”虛影,在被劍光命中的刹那,所有的動作、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它那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投入烘爐的冰雪,從心口開始,迅速變得透明、虛幻。那些掙紮的人臉露出了解脫或茫然的神色,隨即消散。扭曲的七彩光暈如同褪色的染料,迅速剝落、湮滅。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卻帶著一種撼動天地法則的宏大與必然。
    數息之後,那龐大的“佛母”虛影,連同那衝天的光柱,徹底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存在過。天空中那汙血般的雲層也開始緩緩消散,重新露出後麵湛藍的天空和明媚的陽光(雖然已近黃昏)。
    王城內,那些跪拜的侍衛、官員,眼中的狂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與疲憊,仿佛做了一場漫長而恐怖的噩夢。刀暹答宣慰使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眼神恢複了清明,看著一片狼藉的王宮,臉上滿是驚駭與後怕。喃罕王妃昏迷在地,身上的魔氣已然消散,但氣息微弱,顯然元氣大傷。
    魔威消散,佛國重光。
    趙清真立於偏殿廢墟之中,身形微微晃動,臉色蒼白如紙,氣息萎靡到了極點。最後那一記“歸墟涅槃”,幾乎抽空了他的一切,道胎黯淡,經脈枯竭,神魂疲憊欲死。若非有兵主核心那一絲本源之力支撐,恐怕已然力竭而亡。
    但他眼中,卻閃爍著明亮而深邃的光芒。經此一戰,於生死邊緣極致升華,他對“歸墟”意境的領悟更上一層樓。“歸墟”並非隻有寂滅與終結,於極致的“無”中,亦蘊含著“有”的種子,是毀滅,亦是新生之始!這“涅槃”一劍,便是明證。他的道境,已然穩固在了煉神還虛的最巔峰,甚至隱隱窺見了一絲煉虛合道的門檻!
    他緩緩盤膝坐下,不顧周遭逐漸響起的驚呼與喧嘩,開始全力運轉《全真大道歌》,引導天地靈氣修複己身。歸塵劍橫於膝上,劍身那混沌色的光澤緩緩內斂,變得更加古樸深沉。
    他知道,猛泐之患雖除,但這雲南之地的魔影,並未完全消散。帕雅旦不過是一員大將,其背後,定然還有更強大的魔教勢力在暗中窺伺。那黑色骨片的來曆,那“幽曇花”的源頭,那所謂的“密林聖地”……都還需要他去探尋。
    但此刻,他需要時間恢複。
    夕陽的餘暉灑落,照在這片經曆了一場驚天動地正邪之戰的王城廢墟上,也照在那閉目調息的藍袍道士身上,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神聖的光輝。
    幸存的僧侶(如祜巴猛)和逐漸清醒的官員們,遠遠望著他,眼中充滿了敬畏、感激與複雜。他們知道,今日若非這位中原道長,整個車裏宣慰司,恐怕都已淪為魔窟。
    然而,在所有人都未曾注意的角落,王宮.廢墟的陰影中,一點微不可察的黑色魔氣,如同擁有生命般,悄然滲入地下,向著遠方遁去。
    魔教之患,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