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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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陽光仿佛透過冰冷的殿門,直接在寢殿中央盤旋,女人睜開眼睛的時候,發覺宮女今日已經悄無聲息地在屋內布置好了一切。
    當她坐起身準備穿衣服下床的時候,或許是聽到了動靜,女官的聲音立刻從帳簾外麵傳入。
    “娘娘,早食已經備好。”
    “知道了。”
    女人淡淡應了一聲,殿內早就生起了暖爐,所以就算是披著單衣赤足下地都不覺冷。
    她下了床,看見一名過分年輕的女官跪伏在外麵等候,等後者抬頭的時候,女人輕輕咦了一聲。
    “你怎麽在這兒?”
    “婉兒先前受娘娘教誨,受益匪淺,自願來服侍天後娘娘早安。”
    “嗬......你祖父上官儀是個不聽話的,偏你這個孫女,倒是生的比他乖巧許多。”
    年輕女官單薄的身子輕顫起來,卻跪伏的更低。
    “家祖無知,奴婢願意替他贖罪。”
    仇人的孫女,在自己麵前卑躬屈膝。
    女人早上一起來,就覺得心情就好了起來。
    昨天她和丈夫吵了一架,後者嫌棄她召回來的那幾個外甥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在朝堂上惹是生非,私底下還收受賄賂,被人捅到了自己麵前。
    做了四年官,什麽政績都沒有,現在又鬧這一出。
    丟人。
    女人很氣,但又沒辦法。
    自己那幾個侄兒外甥,除了為首幾個還算聰明,能在朝堂上勉強呼應一下她,幫著攻訐一些大臣,但一個個確實都能力有限。
    唉......
    當皇後難,當大唐的皇後更難。
    人家大漢皇後衛子夫有個兄弟叫衛青,有個外甥叫霍去病,偏偏到了我這兒全是廢物點心。
    她坐在榻上,一邊等著外麵的宮人端著熱水進來洗漱,一邊低頭看著跪伏在地上的女官解悶。
    好看的人留在身邊,看起來也養眼。
    長相,是人最容易也是最不容易拿到的優勢,年輕女官顯然是個美人胚子,而且現在已經略略長開。
    就算隻是跪在那兒,隻讓人看到一點側顏,但配上瘦削單薄的身子,便散發出我見猶憐的氣質。
    “今日有什麽事?”
    “昨日夜裏,有人往宮內遞了消息,說是左武衛將軍黑齒常之帶了一個犯罪的兵卒入京師,自稱請天後娘娘裁決。”
    女人愣了一下,倒不是對這事感興趣,隻是有些好奇。
    她知道黑齒常之是個敢衝陣的悍將,但後者肯定不會連腦子裏都長滿了肌肉,既然敢拿這事往宮內遞,便肯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問題不在於黑齒常之,應該是另外一個人。
    “那個兵卒是誰?”
    “據說是姓武,河北人氏,十九歲;年初應猛士詔入軍,出征河西,與黑齒常之一同攻打敵營,有軍功,據說受到主帥李敬玄欺淩,此人後來刺殺其軍主帥李敬玄未果。”
    年輕女官說的極為詳細,但女人皺眉聽著,隻聽到了其中“有軍功”三個字。
    “是姓武麽?”
    “是,聽說叫武安,您要看看黑齒常之寫的信嗎?”
    “宮內私下傳遞外臣信件,這事不好。”
    年輕女官跪伏在地上,默默聽著女人的自言自語,她畢竟還年輕,心裏微微替那個兵卒可憐了一下。
    一條命,應該就這麽沒了。
    “雖說是外臣,但畢竟是本宮看著從小長大的侄兒。”
    “欸?”年輕女官抬起頭。
    女人歎息一聲,揉了揉眉頭。
    “他啊,比其他幾個爭氣,也要臉,之前流落在河北,不願求富貴,今年沒想到應征入伍了,替朝廷出征,倒是個好孩子。”
    “天後娘娘仁慈。”
    “唉,畢竟是家裏人,替本宮收拾一下,本宮要去見陛下。”
    “婉兒遵命。”
    ......
    “你有救了,宮裏方才派了個宦侍過來,傳你入宮。”
    黑齒常之推開房門,武安早就睜開眼睛坐在那兒,見黑齒常之要過來解開自己的鐐銬,下意識提醒道:“得戴著。”
    畢竟是小道具。
    你要是人模狗樣的走到皇帝麵前,沒準皇帝都要先覺得你不順眼。
    “先把你解開,洗漱打扮一下,要不然一嘴隔夜的臭味到宮內,衝撞了陛下和天後,你死都得先捱一遍千刀萬剮。”
    兩個男人洗漱很快,隨後便是穿著。
    黑齒常之仿佛對這種事情幹的得心應手,在武安裏麵披了兩件內襯保暖,外麵則是罩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裘衣,上麵隱隱還沾有血跡,好在沒有異味。
    “麵聖不是小事,穿著打扮都得仔細點。”
    “謝兄長。”
    “別叫我兄長,我隻是在還你的救命之恩,閉嘴吧。”
    “還有一件事。”
    武安緩緩道。
    他看著麵前這個貌似粗魯的魁梧男人,終於忍不住問道:“如果這次失敗了,我們會如何?”
    “你呢,是個屁都不算的底層小卒,先是刺殺上官,現在又有欺君之罪,淺淺判你個千刀萬剮吧。”
    黑齒常之慢悠悠道:
    “我還能將功抵過,最多是回到河西繼續從軍便是。”
    “那李敬玄?”
    “你放心,他家裏有人在朝堂,他自己也得聖眷恩寵,最多是因為這事被小小的貶個官,然後過幾年官複原職,該幹嘛還是幹嘛。”
    黑齒常之看著武安的表情,心裏馬上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皺眉道:
    “我知道你覺得不公平,但這天底下對於我們來說,幾時有過公平?
    你當然可以覺得不服氣,但你在朝堂上有人嗎?
    人家李敬玄是幾代公卿,你是什麽出身?”
    武安默然。
    自己如果爬到一定位置上,前世知道的那些曆史和知識才能真正發揮作用,而作為一個底層兵卒,自然是什麽都幹不了。
    回到古代,要麽吃人,要麽被人吃。
    很簡單的道理。
    武安默默的攥緊拳頭,雖然能清楚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強壯,心裏卻逐漸蔓延出一種無力感。
    在過去的大半年裏,沒有哪一天能比的上今天讓他更渴望權力。
    上輩子隻需要做好分內之事,一生平安幸福;
    但這輩子若是不往上走,那就是待在底下等著人來踩你。
    憑什麽!
    宮內的宦官就在外麵等著,黑齒常之有官身,所以可以聽旨,而武安是罪囚,宦官嫌天冷,懶得再等一個罪囚出來,所以直接給黑齒常之說了口諭。
    “你別犯渾。”黑齒常之警告道,然後輕輕鬆鬆把他提了起來,轉身去開門。
    隨著吱呀一聲,房門打開。
    外麵晨曦的光芒瞬間撲麵而來,武安忍不住眯起眼睛,等適應光線後,他看到了外麵的院落。
    昨晚一夜大雪,整個世界都覆蓋在一層潔白無暇的冰冷之中。
    在那幾個明顯是宦官的人身側,還有一名身著錦袍,麵容陰鷙的胖子。
    他看到武安時,眼裏閃過一絲異樣,隨即就走過來,當著其他人的麵,緩緩道:
    “本官武承嗣。”
    武安正要躬身施禮,卻看見對方主動湊了上來。
    武承嗣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怎麽沒聽說過,我們武家,還有你這麽個野種?”
    武安微怔,像是被武承嗣的這個下馬威給嚇到了。
    隨即,他也抻著脖子,湊到武承嗣耳邊。
    後者有些意外,下意識側耳聽著。
    武安:“你娘沒說你耶耶去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