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格的目光死死盯著維克多，又掃過地上摩根的屍體。
    “維克多！你你想奪權？！”森格厲聲質問，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槍套上。
    他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劇變，更無法理解維克多為何會如此。
    維克多臉色一沉：“森格！剛才的廣播你應該也聽到了，地麵能夠生存，摩根是因為.”
    “放屁！”森格怒吼道，猛地拔出了配槍指向了維克多。
    “我看你就是叛徒！你們都被地麵的人騙了！去了地麵，我們這些上民還有什麽？等著被那些地老鼠當成奴隸嗎？！”
    他環顧四周，試圖煽動其他可能心存不滿的人：“看看！城主死了，獵荒者叛變了，連維克多都投敵了！我們一旦下去，就是任人宰割！留在燈塔，我們至少還是上民！還有秩序！”
    跟在他身後的幾名城防軍士兵有些動搖，緊張地看著對峙的兩人。
    維克多心中焦急，他知道森格此人心胸狹隘，權力欲重，在城防軍中也有部分親信，若讓他煽動起來，勢必造成衝突。
    這是楊塵不願看到的，也是他現在竭力想避免的。
    “森格，放下武器！這是命令！”維克多上前一步。
    “命令？你現在沒資格命令我！”森格獰笑一聲，手指扣緊了扳機。
    “維克多，既然你不敢捍衛燈塔的榮耀，那就由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冰冷徹骨，卻又帶著一絲熟悉感的女聲，突兀地在大廳入口處響起。
    “森格，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麽不長進。”
    這個聲音……
    森格渾身劇震，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哪怕過去了這麽多年，依舊刻在他的記憶裏！
    他猛地轉頭，看向大廳入口。
    隻見那裏，不知何時，出現了數十名身著暗灰色作戰服的戰士。
    而為首兩人，正是他以為早已化作肉土的紅鷺和德雷克！
    “紅……紅鷺？！德雷克？！！”森格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如同見了鬼一般，手中的槍都差點拿捏不住。
    “不……不可能！你們明明已經死了！我親眼……”
    “親眼看著我被處決？”紅鷺緩步上前，嚇得森格連連後退，“可惜，讓你失望了？”
    她目光掃過森格肩上的隊長徽記，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
    “這麽多年，靠著當年那點‘功勞’，也才混到個隊長？看來摩根確實沒有看重你這條不聽話的狗。”
    森格被這赤裸裸的羞辱激得麵紅耳赤，恐懼和憤怒交織，讓他幾乎失去理智：“你……你這個”
    他猛地抬起槍口，不再指向維克多，而是對準了紅鷺：“去死吧！”
    “砰！”
    槍聲響起。
    但倒下的，卻是森格。
    就在他扣動扳機的瞬間，紅鷺早已提前開槍。
    “呃嗬……”森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麵容冷峻的紅鷺，身體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便再無聲息。
    這一切快到大廳內其他人都沒來得及反應。
    紅鷺收回手，看都沒看地上的屍體，她對身後一名歸元戰士示意了一下。
    那名戰士立刻上前，動作熟練地拿出便攜式貯魂裝置，開始處理森格的生命源質。
    維克多看著紅鷺這幹淨利落的手段，喉嚨有些發幹。
    紅鷺真的還活著，可是為什麽？
    紅鷺的目光轉向維克多，語氣平淡：“維克多，帶路，去升降平台。該讓所有人都見見‘老朋友’，聽聽‘新消息’了。”
    維克多的嘴張開又合上：“我我明白。”
    他不再猶豫，率先引路。
    紅鷺和德雷克帶著五十名歸元戰士，緊隨其後，沉默的隊伍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穿過燈塔內部的通道。
    所過之處，無論是驚慌的民眾還是忐忑的城防軍，在認出紅鷺和德雷克的麵容時，無不駭然失色，引發陣陣騷動和難以置信的低呼。
    “那是……紅鷺總司令？！還有德雷克長官？！”
    “他們不是早就犧牲了嗎……”
    在維克多的引導和歸元戰士的護衛下，一行人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連接升降平台附近的高台上，而楊塵則早已站在上方。
    這裏設有燈塔最重要的全頻段廣播設備，可以俯瞰下方。
    此刻，平台周圍已經聚集了大量的民眾，人頭攢動，喧嘩聲如同海嘯。
    他們被之前的廣播和各種流言攪得心神不寧，此刻看到高台上又出現陌生的戰士，以及被簇擁在中的維克多將軍，更是議論紛紛。
    而當紅鷺和德雷克走到高台前方，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視野中時，整個廣場先是小聲交頭接耳，隨即爆發出更加劇烈的嘩然！
    下方擁擠的人群中，一個六七歲的塵民踮著腳，努力想看清高台上那個紅發女人。
    他扯了扯身邊一個編號0609，頭發花白的老塵民，小聲問道。
    “0609，那人是誰啊？連維克多將軍都站在她後麵。”
    0609沒有立刻回答，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高台上的紅鷺，布滿皺紋的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他嘴唇微微哆嗦著，喃喃自語：“不……不可能啊……她怎麽會……她還活著？”
    “誰啊？你認識？”孩童塵民更好奇了。
    0609深吸一口氣：“那是……紅鷺總司令……在以前，燈塔的城防軍，是她說了算。”
    “總司令？”孩童塵民瞪大了眼睛，更加困惑了，“總司令不是維克多將軍嗎？”
    0609搖了搖頭，目光依舊牢牢鎖在紅鷺身上：“那是後來的事了……那時候，還沒有光影會，城防軍是紅鷺總司令管著的……她和她手下的兵，跟現在的城防軍不一樣，不會隨意打罵民眾……”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但很快又抬起眼皮：“可是後來……突然有一天，就說她犧牲了……再後來，維克多當了總指揮，律政所也變成了光影會……”
    “肅靜！”
    紅鷺沒有用擴音設備，但聲音卻壓過了所有的嘈雜，傳遍了廣場的每一個角落。
    她的目光掃過下方黑壓壓的人群，緩緩開口。
    “燈塔的民眾們。”
    “我是紅鷺。”
    僅僅一個名字，一個自我介紹，就讓下方隱隱又起了一陣騷動，尤其是對那些隱約知道或剛剛聽聞她名字的人而言。
    “我知道，之前的廣播和我們的出現讓你們困惑。”紅鷺的聲音平穩，“但事實就是，我並未死去。我們在地麵，在你們即將前往的龍骨村，活了下來。”
    她略微停頓：“摩根城主的時代已經結束。燈塔舊的法則，那條建立在隱瞞、拋棄和階級壓迫之上的道路，已經被證明是條死路！”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它讓你們恐懼情感失去家庭，它讓你們漠視生命，它讓衰老和傷病成為被拋棄的理由！它甚至讓清除異己變得冠冕堂皇！”
    這些話在許多人耳邊，尤其是那些曾親身經曆或目睹過“遠行”、“晨曦大廳”和光影會審判的人們，內心受到了衝擊。
    “但今天，這一切該結束了！”紅鷺的手臂用力一揮，指向腳下。
    “地麵，不是地獄！”
    “如果想像一個真正的人一樣有尊嚴地活著。”紅鷺的目光再次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塵民聚集的區域，“那麽龍骨村歡迎你們。”
    “在地麵，沒有上民和塵民的區分！隻有共同為生存和未來努力的同伴！”
    這句話在塵民中引起了巨大的反響，許多人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自由生活？”
    “真的能下去嗎？”
    “噬極獸怎麽辦？”
    紅鷺抬手，示意安靜：“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麽。噬極獸它們存在。但在龍骨村，我們擁有讓它們無法發現我們的技術。我們擁有淨化土地，種植作物，養殖牲畜的能力。”
    她指向身旁的楊塵：“這位是楊塵，龍骨村的建立者之一，也是帶領我們找到新道路的領袖。”
    楊塵適時上前一步，他沒有說話，隻是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的人群。
    紅鷺最後說道：“願意擁抱新生，願意用自己的雙手在地麵開辟未來的人，龍骨村歡迎你們。我們會提供庇護，教導你們生存的技能，給予你們作為‘人’應有的尊嚴和權利。”
    “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留下，留在這座資源日漸枯竭的空中監獄。”
    “選擇權，在你們每一個人手中。”
    她的發言結束了，廣場上一片寂靜。
    人們消化著這巨大的信息量，臉上表情複雜變幻。
    恐懼、猶豫、期待、解脫……種種情緒在人群中彌漫。
    就在人群陷入思考與權衡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大家不要被地麵的惡魔欺騙了！”
    隻見一名身穿光影會律教士長袍的男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高舉著雙手，臉上帶著狂熱與恐懼交織的扭曲表情。
    “他們蒙蔽了維克多將軍，挾持了城主大人！隻有遵守三大法則，信仰光影之主，我們才能得到救贖！城主大人一定還在，他隻是被這些惡魔威脅，才無法出麵！”
    他揮舞著手臂：“看看他們！他們是從地獄爬回來的亡靈！他們會把我們也拖入深淵！留在燈塔，我們就還在主的庇護之下！”
    這番言論確實讓一些內心動搖，尤其是一直被光影會教義洗腦的民眾露出了遲疑的神色，竊竊私語聲再次響起。
    楊塵微微皺眉，對這種宗教煽動感到厭煩。
    紅鷺眼神一寒，正要開口，楊塵卻輕輕抬手阻止了她。
    “庇護？”楊塵輕輕重複了一句，“光影之主，能給你們這個嗎？”
    話音未落，他抬起的右手隨意地向下一揮。
    刹那間，在無數道驚駭目光的注視下，高台前方的空中，一箱箱、一筐筐物資憑空顯現。
    它們如同被無形的手托舉著，緩緩降落，整齊地堆迭起來。
    木質板條箱裏是飽滿的新鮮水果以及各類食品。
    這些食物是如此鮮活，色彩是如此飽滿，尤其是那些新鮮蔬果散發出的自然清香，順著空氣飄入人群。
    “這……這是……”
    “還有肉！是新鮮的肉！”
    “他們……他們真的有這些東西？！”
    驚呼聲此起彼伏，許多人下意識地向前擠。
    顧不得想這些物資是怎麽出現的，人們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些物資，喉嚨不受控製地滾動著。
    不知是誰先帶的頭，一個塵民顫抖著，幾乎是匍匐著爬到那堆物資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像是捧著絕世珍寶，然後猛地咬了一口。
    汁水在他口中迸射，酸甜的滋味讓他渾身一顫，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真的……是真的！是食物的味道！”他帶著哭腔喊道。
    這一聲如同導火索，徹底點燃了人群的激情。
    “我去地麵！”
    “帶我走！我要去！”
    “我也要去！”
    那名律教士看著眼前憑空出現的豐盛物資，眼中被更深的狂熱取代。
    他猛地指向那些食物：“看！大家看到了嗎？這是神跡！是光影之主感受到我們的虔誠，降下的恩賜！這是主在告訴我們，留在燈塔才是正確的選擇！”
    楊塵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他懶得再與這種被洗腦的狂徒多費唇舌。
    就在那律教士還在聲嘶力竭地呼喊時，楊塵隻是隨意地屈指一彈。
    一小團熾熱的火苗精準地落在了那名律教士揮舞的手臂上。
    火焰在接觸的刹那轟然爆發，瞬間將那名律教士完全吞噬！
    他變成了一個淒厲慘叫的人形火炬，瘋狂的舞動和哀嚎隻持續了短短兩三秒，便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化作了一小堆焦黑的灰燼，連帶著那令人煩躁的聲音一同徹底消失。
    廣場上瞬間安靜，隻剩下火焰熄滅後淡淡的焦糊味，就連新鮮食物擺在眼前，人們都不敢上前去品嚐。
    楊塵甚至沒多看那堆灰燼一眼，他轉向紅鷺，遞過去一個眼神。
    紅鷺立刻會意，微微頷首。
    她明白，光影會這個毒瘤，必須徹底清除。
    她側頭對德雷克以及身後的歸元戰士們迅速說道：“德雷克，你帶一隊人，收繳武器，維持秩序。”
    “嗯，我知道。”德雷克推搡了下眼鏡，立刻點出一半人手，迅速散開。
    曾經的律政所變成如今洗腦的光影會，他也是感慨萬千。
    紅鷺則看向剩餘的精銳戰士，眼中寒光一閃：“其餘人，跟我來。”
    “負隅頑抗者，回收生命源質！”
    “是！”戰士們齊聲低吼。
    紅鷺不再耽擱，對著楊塵略一點頭，便帶著這支殺氣騰騰的小隊，直奔光影會的核心區域而去。
    維克多看著紅鷺離去的方向，心中最後一絲念想也徹底消散。
    他深吸一口氣，轉向下方仍處於震驚中的民眾，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大家都看到了！聽從安排，有序準備，我們即將前往新的家園！”
    這一次，再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
    人群在歸元戰士和剩餘城防軍的引導下，開始為遷移做準備。
    而遠處的光影會教堂的方向，隱約傳來了零星的槍聲，但很快便歸於平靜。紅鷺和她帶領的歸元戰士，正以最高效的方式進行著清理。
    0609看著眼前的一切，蒼老的手緊緊攥著那個咬了一口的蘋果，渾濁的眼中閃動著淚光，低聲對身邊的孩童塵民說道。
    “變了……天，真的要變了……”
    年輕的塵民似懂非懂，看著高台上那個如同定海神針般的黑發青年，眼中充滿了對未知地麵生活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