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魁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低頭對身邊的小月魁和麥朵溫聲道：“小魁，和麥朵在這裏玩，不要亂跑，我們很快回來。”
    小月魁乖巧地點點頭，小手緊緊拉著麥朵。
    麥朵挺起小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可靠模樣。
    白月魁不再多言，對身旁待命的南極星以及幾名村中管事微微頷首，一行人便朝著二號村外的臨時安置區前去。
    天空中，那龐大如山的燈塔在楊塵的控製下，緩緩調整著姿態，最終穩穩地懸停在臨時安置區的正上方。
    巨大的陰影投映下來，將大片區域籠罩。
    安置區邊緣，早已接到通知的歸元戰士們列隊肅立，維持著秩序。
    更多的村民則站在稍遠的地方，好奇而又帶著審視地望著這艘從天而降的龐然大物。
    燈塔上平台的邊緣，塵民們擠在一起向下張望著地麵的情況以及那些人群。
    一時之間，上麵和下麵的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觀察起來。
    紅鷺拿著通訊器站在升降平台邊，聲音通過廣播傳播。
    “燈塔的民眾們，我是紅鷺！按照指引，有序通過升降平台降落！”
    “所有十歲以下的孩童，無論上民、塵民，立即到指定升降平台集合！重複，所有十歲以下孩童！”
    燈塔內部，早已準備就緒的歸元戰士們開始引導人群。
    孩子們被帶領著匯聚到緩緩降下的幾個大型升降平台上。
    哭鬧聲和人員維持秩序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顯得有些混亂，但進程總體還算順利。
    升降平台載著第一批、大約百餘名孩童，緩緩降落到地麵。
    當雙腳踏上堅實而充滿生機的大地，呼吸到帶著泥土和植物清香的空氣時，許多孩子都止住了哭泣，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打量著這個色彩分明的世界。
    紅蔻看著這些臉上還帶著淚痕，眼神怯生生的孩子們。
    她上前幾步，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孩子們，歡迎來到地麵，別害怕，這裏很安全，以後這裏就是你們的新家了。”
    她的聲音富有親和力，加上她醒目的紅發，讓許多原本惶恐不安的孩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一些曾在燈塔見過紅蔻的孩子，小聲地叫出了“紅蔻隊長”。
    “紅蔻，帶他們去居住區安頓，優先安排年紀小的和身體不適的。”紅鷺吩咐道。
    “明白，姐。”紅蔻點頭，隨即對孩子們招呼道，“大家跟我來，我們去看你們的新房間，那裏有準備好的床鋪和好吃的。”
    她示意一旁的歸元戰士和前來幫忙的村民上前，引領著這群懵懂的孩童，朝著二號村內的居住區走去。
    與此同時，後續的升降平台也開始陸續運送其他民眾下來。
    成年人，尤其是塵民們，在踏上地麵後，反應更為複雜。
    但當破曉帶著一部分人，準備將他們引往二號村的空置區時，問題出現了。
    “什麽？要我們和……和塵民住在一起？”一名衣物幹淨整潔的上民中年男人失聲叫道，臉上寫滿了抗拒。
    他身邊幾位同樣是上民的人也露出了嫌惡和抵觸的表情。
    他們習慣了燈塔上森嚴的等級，習慣了塵民的卑微和服從，如今竟要與這些他們眼中的“劣等人”同住一個屋簷下，這簡直是對他們身份的侮辱。
    破曉眉頭微皺，正要開口解釋，一旁持槍肅立的歸元戰士已經上前一步，冰冷的槍口雖未抬起，但那股肅殺的氣勢已然籠罩了這幾名上民。
    “在這裏，沒有什麽上民和塵民。”歸元戰士的聲音毫無波瀾，“隻有龍骨村的村民。遵守安排，或者……”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目光掃過不遠處正在引導塵民隊伍的另一名歸元戰士，其意味不言而喻。
    不遵守規矩的，無論是誰，都將被視為威脅處理。
    那幾名上民頓時臉色煞白，想起了剛才在燈塔上那些被清理的人，以及可能麵臨的“生命源質回收”。
    他們敢怒不敢言，隻能低著頭，灰溜溜地跟著指引。
    一些塵民看到了這一幕，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有解氣，但更多的是一種不敢置信。
    他們默默地跟著隊伍，不敢有多餘的動作，生怕這來之不易的希望是一場幻夢。
    破曉看著這一幕，暗自歎了口氣。
    他知道，觀念的轉變非一日之功，階級的隔閡與敵意也不會輕易消失。
    但隻要在龍骨村的規則下，有強大的武力作為後盾，有實實在在的生存資源作為吸引，他相信，時間會磨平這些棱角。
    畢竟，在生存與尊嚴麵前，隻要給予平等的希望，沒有人會願意永遠活在底層。
    紅鷺看著第一批孩童被順利引走，目光掃過那些臉上依舊帶著惶恐與不安的成年民眾，尤其是一些上民臉上難以掩飾的優越與抵觸。
    她轉身再次踏上了升降平台。
    平台緩緩上升，將她重新帶回燈塔。
    楊塵站在可以俯瞰全局的位置，見紅鷺回來，微微點頭。
    他目光掃過燈塔軍械整備區內那些堆積的武器和幾台靜靜佇立的重力體，心念微動。
    下一刻，那些沉重的槍械、彈藥箱，乃至龐大的重力體，紛紛騰空而起，從燈塔邊緣處飛向下方。
    重物落地的聲音從下方隱約傳來。
    嘉莉博士站在不遠處，看著這超乎想象的一幕，對楊塵力量的探究欲望更加強烈。
    她走到紅鷺身邊，目光掃過下方的安置區，以及更遠處龍骨村和二號村的輪廓。
    “紅鷺，我看到了你們這裏的規模，確實超出了我的預期。但是，要想完全容納燈塔上萬民眾，並且提供可持續的生存空間和資源，僅憑目前看到的這些，恐怕還是不夠吧？”
    紅鷺的視線從正在被清空的軍械庫收回，看向嘉莉：“現有的居住區確實無法一次性容納所有人。燈塔本身的結構可以暫時容納一部分。至於後續……村子會擴建，資源也不是需要擔心的問題。”
    聽著紅鷺的回答，嘉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隻是目光依舊忍不住瞟向楊塵。
    另一邊，德雷克走到了麵色複雜、沉默不語的維克多身旁。
    他看了一眼下方正在發生的變革，問道：“維克多，親緣檔案呢？在哪裏？”
    維克多身體微微一僵，臉上掠過一絲掙紮和愧色，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
    “……銷毀了。在你死後，摩根就下令銷毀了親緣檔案。”
    德雷克的眉頭緊緊皺起。
    就在氣氛凝重之際，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德……德雷克長官？”
    德雷克和維克多同時轉頭看去，隻見一名頭發有些花白的上民製服的老者，正有些激動又有些怯懦地看著德雷克。
    德雷克仔細辨認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高登？是你？你還在資料管理室？”
    這名叫做高登的老上民連忙點頭：“是，是我，德雷克長官，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他壓低聲音道：“長官……親緣檔案……沒有被完全銷毀。”
    這話讓德雷克和旁邊的維克多都愣住了。
    “什麽？”維克多疑惑。
    高登繼續說道：“當年……當年執行銷毀命令的時候，我……我偷偷備份了。我……我覺得那些名字和關係，不該就這麽沒了……”
    他說著，聲音帶著哽咽：“很多孩子，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很多夫妻，被迫分開，裝作陌生人……我……我實在不忍心……”
    德雷克深深地看著高登，這個在燈塔體係中一直默默無聞、謹小慎微的老管理員，竟然在高壓之下，冒著巨大的風險為燈塔民眾保留下了這份親情與人倫的唯一希望。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高登消瘦的肩膀：“高登，你做得很好！這份檔案，現在在哪裏？”
    高登感受到德雷克話語中的肯定，激動得連連點頭。
    “就在資料室裏的夾層中！”
    “立刻帶我去！”德雷克毫不猶豫地說道。
    紅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她走了過來，在聽完德雷克簡短的說明後，看向高登的目光也多了讚許。
    維克多看著眼前這一幕，心情複雜難言。
    他看著眼前排著長隊依次通過升降平台前往地麵的民眾，他的目光最終落在紅鷺身上。
    猶豫了片刻，還是邁步走了過去。
    “紅鷺……”
    “那些……那些孩子，比如……查爾斯，還有鏡南……你打算……”
    他問得有些艱難。
    查爾斯雖然是摩根的兒子，但畢竟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鏡南也同樣如此。
    維克多不清楚紅鷺會如何對待他們。
    紅鷺聞言，轉過頭看向維克多，看穿了他未盡的擔憂。
    “維克多，我還不至於變得如此喪心病狂，我清算的是手上沾血的執行者和冥頑不靈的核心分子，不是還沒長大的孩子。他們很安全。”
    她頓了頓：“至於查爾斯……他雖擔任光影會會首，可一個孩子又能懂得什麽。”
    “我會將他們倆一起培養長大的。”
    “紅鷺，你……”維克多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紅鷺抬手打斷了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的維克多，轉身再次走向升降平台，準備親自引導下一批民眾。
    這一次，升降平台上站著的多是些步履蹣跚的老人。
    他們大多和0609一樣，穿著洗得發黃且打補丁的衣物，臉上刻滿了歲月的風霜與長期勞作的疲憊。
    他們攜帶的行李少得可憐，許多人都是空著手，或者像0609那樣，僅僅摟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舊紙盒子，那似乎就是他全部的家當。
    0609站在平台邊緣，花白的頭發在微風中有些淩亂。
    他緊緊抱著那個紙盒子，渾濁的眼睛卻不住地向後四周張望，似乎在擁擠的人群中尋找著什麽。
    升降平台緩緩下降，他的目光依舊在燈塔平台處流連。
    紅鷺注意到了這個老塵民的異常，在他踏上堅實地麵，依舊忍不住回頭望向空中的燈塔時。
    她開口問道：“你在看什麽？落下東西了？還是……在找人？”
    0609被紅鷺的聲音驚動，身體微微一顫，慌忙收回目光，低下頭，用力搖了搖。
    他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卻什麽也沒說，隻是把懷裏的紙盒子抱得更緊了，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紅鷺看著他這副模樣，沒有再追問。
    在這座冰冷的空中監獄裏，悲劇和遺憾數不勝數。
    她隻是示意旁邊一名歸元戰士上前，對0609和其他民眾說道：“跟著他走，他會帶你們去安置點，那裏有食物和休息的地方。”
    看著0609和其他老人跟著歸元戰士，步履蹣跚地朝安置點走了幾步，紅鷺聲音再次響起。
    “如果你們有孩子，或者伴侶、親人還在燈塔上麵的，不用太過擔心。等遷移穩定下來，我們會幫助你們尋找並相認。”
    這話讓許多低垂著頭的老人猛地抬起，眼中爆發出光芒，回頭看著紅鷺。
    0609抱著盒子的手更是顫抖了一下，但他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隻是更深地低下頭，加快了腳步。
    安置點設在二號村外圍一片相對平整的空地上，搭起了許多臨時的活動板房。
    入口處有人員負責登記和初步檢查。
    千裏和幾名覺行者正百無聊賴地坐在一張桌子後麵，看著絡繹不絕前來登記的新居民。
    輪到0609時，他示意老人將懷裏的紙盒子放在桌上。
    “老伯，東西需要檢查一下，理解一下哈。”
    千裏嘴上說著，手上動作卻不慢，直接打開了那個舊紙盒。
    裏麵東西很少，也很簡單。
    幾件迭得整整齊齊的舊衣服，一個邊緣有些磕碰的金屬水杯，還有一部屏幕碎裂的手機。
    千裏將那手機拿起，打量了一番。
    0609看著千裏翻動他視若珍寶的物品，尤其是手機時，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他忍不住哀求道：“這……這些……不能留著嗎？我就……我就這些了……”
    千裏抬起頭，看到老人那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愣了一下。
    隨即咧嘴笑了笑，將東西小心地放回盒子裏。
    “能啊，當然能留著！”千裏語氣輕鬆，“老伯你別緊張，我就是例行檢查，看看有沒有夾帶武器啊，或者什麽危險的違禁品。”
    “放心，你都能留著。”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那個屏幕碎裂，應該早已報廢的手機，隨口問道：“不過老伯，你這手機……看這樣子早就壞了吧？隻能當個念想了。”
    “你要是想要個能用的，等安頓下來，我給你找個新的？”
    0609聞言，連忙用力搖頭：“不……不用了，謝謝……這個……這個就很好。”
    他看著那部破舊的手機，眼神裏流露出一種難以割舍的複雜情緒。
    千裏看著他這副模樣，敏銳的直覺讓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收斂了些許隨意的態度：“老伯，我看你挺在意這手機的。”
    “要不……你信得過我的話，把這手機留給我一天？我平時就喜歡搗鼓這些舊世界的玩意兒，手藝還行。說不定我能給你修好呢？”
    0609聞言心裏頓時一陣驚喜，但又迅速被懷疑和退縮取代。
    千裏笑著補充道：“你放心，我不亂拆。要是我搞不定，我就去找我們楊老板。怎麽樣？願意讓我試試嗎？”
    0609看著千裏那張帶著真誠笑意的臉龐，又低頭看了看紙盒裏那部承載著他回憶的手機。
    最終，他小心地將那部破舊的手機從盒子裏拿了出來，遞向千裏：“……麻……麻煩您了。”
    “不麻煩。”千裏笑道，“對了，你以前是有名字的吧？我要登記。”
    “.”
    千裏點點頭，喊道下一個。
    一旁的覺行者們也在登記，交談聲停不下來。
    “沒名字？沒名字就自己想一個。”
    “那我就叫趙昊！”
    “取得好，下一個.喲~2222？你這號碼還是個豹子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