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8章 王小小拳頭硬了,想打這個小兔崽子以及另外兩個小混蛋

字數:5165   加入書籤

A+A-


    她走到一個角落,那裏堆著幾個半空的紙箱,上麵貼著“待整理”的標簽。她假裝彎腰係鞋帶,迅速掃了一眼——裏麵是《紅樓夢》、《三國演義》的殘本。
    但是這些書,不是古籍,她要的是有收藏價值的古籍。
    王小小直起身,麵癱臉上看不出情緒,但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這就是王漫數據裏那“87%可能性”的“待處理”書籍的下場嗎?
    一部分被徹底銷毀,一部分被拆散遺棄,或許還有極少部分,像他們昨夜“借”走的那樣,被打包等待最終的命運。
    她走到農業技術書籍區,隨手抽出一本《北方蔬菜種植》,翻開,目光卻沒有落在字上。
    賀瑾溜達過來,拿起一本《初級無線電原理》,小聲說:“姐,有用的、能擺出來的,就這些了。我剛才看到後麵有個小門,掛著庫房重地,閑人免進,鎖著。”
    丁旭也湊了過來,低聲道:“我留意了,一共就三個工作人員,一個在門口打瞌睡,兩個在櫃台後麵織毛衣、看報紙。沒人管讀者。”
    軍軍跑過來,拉了拉王小小的衣角,小手指了指閱覽室側麵一條昏暗的走廊,用氣聲說:“姑姑,那邊盡頭好像還有扇門,沒鎖,虛掩著,有煤灰味。”
    王小小合上手裏的書,把它插回書架。
    她知道了。
    王漫的計劃是精準的。
    主閱覽區已經是安全區,真正的目標不會在這裏。
    那個掛著鎖的庫房,以及軍軍發現的、有煤灰味的、可能通向鍋爐房或舊書庫的走廊門,才是關鍵。
    他們今天來的目的達到了:認清了環境,確認了人員的鬆懈,找到了可能的路徑。
    王小小低聲說:“走吧!去廢品站看看。”
    “姑姑,我們走路去嗎?”
    “回家,開著八嘎車去”
    聽到王小小要開八嘎車去廢品站,丁旭和軍軍都有些興奮,畢竟大冷天走路可不舒服。
    然而,當他們坐上車,王小小卻沒有立刻發動,而是轉過頭,用一種混合著無奈和好笑的眼神,看了看車鬥裏擠著的三個“隊友”。
    一個五年級的小崽崽軍軍,一個初中畢業沒有考上高中的學渣丁旭,一個對電子元件了如指掌但對古籍版刻一竅不通的天才賀瑾,外加她這個理科生,對文科也一竅不通,但是稍微有點常識,能講多少是多少。
    剛才在圖書館,小瑾三人指著那幾箱《紅樓夢》、《三國演義》殘本說是“古典書”時,王小小那份欲言又止,此刻終於憋不住了。
    她歎了口氣,決定趁著路上的時間,給這群“文盲”突擊補補課,畢竟,接下來要去廢品站淘寶,總不能連基本概念都搞錯。
    王小小發動車子,讓引擎的突突聲掩蓋一部分談話,“都坐穩了,趁著路上,我給你們說說,咱們到底要找的是什麽玩意兒,免得你們看到帶畫的連環畫也當寶貝。”
    軍軍立刻舉手:“我知道!要找很舊很舊的書!”
    丁旭撇嘴:“廢話,新的還用我們救?”
    賀瑾則比較實際:“紙張泛黃、脆弱、線裝的?”
    “都對,但都不夠。”王小小迎著寒風,聲音清晰地傳過來,“軍軍,很舊的書,如果是去年剛印的《赤腳醫生手冊》,放了半年,看著也舊,但那不是我們要的。丁旭,新的好書也可能被禁,但那是另一碼事。小瑾,線裝是重要特征,但民國甚至建國初也有大量線裝書,價值完全不同。”
    她頓了頓,努力組織語言,試圖用這幾個“偏科”隊友能理解的方式解釋:“這麽說吧,咱們要的‘古籍’,不是按內容‘古典’來算,是按它出生的時間和出生的方式來算的。”
    “首先,得是1911年以前印刷或抄寫的。這是硬杠杠,在這之前,叫‘古’。”
    “其次,看怎麽出生的。最好的,是刻本,就是古人用木板刻了字,再刷上墨印出來的。這裏麵又分官刻(國家辦的)、家刻(有錢人家自己刻的)、坊刻(書商刻的)。
    官刻最精,家刻有時有孤本,坊刻流傳最廣但也最雜。”
    “再差點,是活字本,用單個字模排版印的,比較稀少。”
    “最次,但也是古籍的,是抄本,就是手抄的。如果抄的人是名人,或者內容特別,那也很珍貴。”
    王小小看了一眼後視鏡,“至於內容,經史子集,醫書農書,地方誌,族譜,甚至賬本、契約,隻要是那時候的東西,都可能有用。咱們不是來選世界名著的,是來搶救曆史證據的。”
    丁旭聽得有點暈:“等等,怎麽還有賬本?那玩意有什麽好藏的?”
    王小小忍不住爆了粗口,“你懂個屁!一本乾隆年間徽州商號的流水賬,可能比一百本後印的《論語》更能告訴你那時候的老百姓怎麽過日子、物價多少、社會怎麽運轉!曆史不隻是皇帝將相和才子佳人,更是柴米油鹽和市井百態!”
    賀瑾若有所思:“所以,目標物是具備特定時間戳和特定製作工藝的信息載體,其價值在於不可複製的原始信息,而非後世評價的‘內容重要性’?”
    王小小簡直要為賀瑾的理解能力喝彩,“對!就這個意思!所以,到了廢品站,別光盯著書名是不是聽說過。要看紙質,是不是那種泛黃、柔軟、可能還有簾紋的宣紙或竹紙,看墨色是不是自然古舊,不是新印的,看版式字的大小、行列間距、有沒有魚尾、黑口這些標記,最重要的是看有沒有刊刻牌記,就是書上印的‘某某年某某堂刊’‘某某人校訂’這些字,這是它的‘出生證明’!”
    軍軍努力消化著:“就是要找很老很老的、長得跟現在的書不太一樣的、上麵寫了什麽時候誰印的老爺爺書?”
    “對!軍軍總結得好!就是‘老爺爺書’。但有些老爺爺書穿了新衣服,或者衣服破得隻剩幾頁了,隻要‘出生證明’還在,或者我們判斷它真是老的,也得救。”
    丁旭揉了揉臉:“聽著就頭大,那要是遇到不認識的字,或者根本看不懂是啥的書呢?”
    “那就更要拿!”王小小斬釘截鐵,“你看不懂,可能隻是因為它記載的東西太冷門或者失傳了。越看不懂,可能越稀罕!大不了先收著,以後總有能看懂的人。”
    她最後總結,語氣帶著一絲自嘲和堅定:“咱們這支隊伍,論古文功底,加起來可能頂不上人家一個文科大學生。但我們有我們的優勢,我們知道這些東西在未來可能意味著什麽,我們有膽子、有力氣、有地方去藏。所以,笨辦法有笨辦法的用處:寧錯拿,別放過!拿不準的,先當‘老爺爺書’收著,總比讓它進了造紙廠的化漿池強!”
    八嘎車在雪路上顛簸,四個少年各自消化著這堂臨時的古籍掃盲課。
    他們或許依舊分不清宋刻本和明刻本的區別,說不出版本學的門道,但至少,他們心裏有了一杆粗略的秤:不是去搶名著,而是去和時間賽跑,打撈那些正在沉沒的曆史碎片
    王小小第一次慶幸,這裏是北方,古籍不多,如果在江南,她估計每看到一本,她都要心裏哭著問,是不是真的古籍書。
    廢品收購站破舊的大門就在前方,那裏是文明遺骸的最後集散地,也是他們這場滑稽的“文化打撈行動”的下一站。
    王小小停下車,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
    “記住,眼神凶點,口氣橫點,咱們今天還是來挑好燒的柴火的敗家子。”
    她戴上帽子,遮住光頭,臉上那副混不吝的痞氣瞬間到位,“走,撿柴火去!”
    四人推開廢品收購站吱呀作響的破木門,一股混合著鐵鏽、黴紙和灰塵的渾濁氣味撲麵而來。
    院子裏堆滿了破銅爛鐵、廢舊報紙和各式各樣看不出原貌的雜物,在積雪覆蓋下顯得更加破敗。
    王小小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端起上次那副“囂張跋扈軍二代”的架勢,眼角餘光卻瞥見了身邊三位的狀態。
    她瞬間覺得自己就是個跟在少爺們屁股後麵的小跟班,還是演技最浮誇的那個。
    隻見丁旭不知從哪兒摸了根沒點燃的煙,鬆鬆地叼在嘴角,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院子,那股子京爺對下等地方的天然嫌棄和疏離感,根本不用演,渾然天成。
    賀瑾則站在稍遠一點幹淨的雪地上,眉頭蹙得能夾死蒼蠅,毫不掩飾地掏出一塊小手絹掩了掩口鼻,看向那些堆積物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堆亟待清理的病毒樣本,這是一個被精細和寵壞的小崽崽
    王小小看著小瑾,如果不是和她一起生活將近兩年,小瑾原本的軌跡估計就是這副德行。
    軍軍這小兔崽子腰板挺得筆直,小下巴抬得老高,一腳就踢飛了腳邊一個空罐頭瓶,發出“哐當”一聲脆響,在寂靜的院子裏格外刺耳。
    他叉著腰,衝著聞聲從棚子裏探出頭、一臉驚愕的看門老頭,用那種被慣得無法無天的童音,囂張地喊道:“老頭兒!看什麽看!快點!把你這兒能燒的、耐燒的好東西,全給小爺我找出來!這破天凍死個人了,小爺我要拿回家燒炕取暖!聽見沒有?麻利點兒!”
    那語氣,那神態,那頤指氣使的勁兒,活脫脫一個仗著家世橫行霸道的小霸王。
    當初第一次見到軍軍,他就敢搶她爹車,被她結結實實收拾過一頓才老實些。她毫不懷疑,軍軍這兔崽子要是沒被她拎過來管教,依舊在他爺爺(軍長)的羽翼下,絕對就是這副德行,甚至可能更過分。
    王小小拳頭硬了,想打這個小兔崽子以及另外兩個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