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樞，深夜。
    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擺在厚重的紫檀木桌上，細碎的茶葉在水中上下翻滾。
    嫋嫋升起的水汽，在明亮的燈光下蜿蜒消散。
    內相手裏拿著一份報告，他的老花鏡滑到了鼻尖上，鏡片後的雙眼卻死死地盯住紙頁，連挪開一寸都舍不得。
    報告的紙張極好，字跡清晰，但因為被翻閱的力道過大，邊緣已經起了毛邊。
    他已經把這份報告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關於我全領域工業體係發生代差級躍進的緊急情況匯報】！
    他的手有點輕微的顫抖！
    怎麽也沒想到，會再次出現一份標題如此震驚的密報。
    上次收到這級別文件還是殲20首次突破高超音速。
    這次同樣是因為那個年輕的身影……
    整個國家的工業命脈居然是餘宏一個人撐起來的嗎！
    內相覺得不可能，但是現在看來，不得不接受！
    因為這份密報就是大領導專門委托最穩重的軍工廠特派的專員甘幹事發回來的！
    甘幹事從不大放厥詞，甚至因為不善表達一度遭受過處分！
    也因為過於固執敢頂撞自己也曾讓他記憶深刻過……
    就是這樣一個固執的調查專員，竟然發來了一封讓他顛覆認知的報告！
    裏麵任何一條單獨挑出來，都足以上呈中樞作為曆史重大時刻銘記的事！
    現在居然堆積成一份簡單的匯報陳了上來！
    饒是以自己幾十年見過大風大浪沉澱出的城府也經不起這樣大的波瀾！
    這實在……太過震撼了！
    桌對麵，大首長沒看報告，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內相的反應。
    他抽出一根煙，點上，卻沒有抽，任由煙霧順著他的指縫向上飄散，染上了他的眉梢。
    整個書房靜得落針可聞，隻有內相喉結上下滾動時發出的極其細微的吞咽聲。
    終於，內相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他小心翼翼地把報告合上，用手掌將封麵撫平。
    他緩緩摘下眼鏡，揉了揉發酸的眼眶，再抬頭看向大首長時，眼神裏全是波濤駭浪。
    “比我們想的……還要誇張。”
    內相他端起茶杯，想喝一口水潤潤喉嚨，卻發現茶早就涼了。
    他渾然不覺，直接將已經冰涼的茶水一飲而盡。
    大首長終於把那根燃到了盡頭的煙按在煙灰缸裏，開口了。
    “甘幹事是你我共同挑選的人，穩重、紮實，從不說半句過頭話。”
    “當初從那麽多年輕幹事裏把他挑出來，就是看中了他這根釘是釘，卯是鉚的強脾氣，他去了351廠，就是讓這頭倔牛去驗證驗證。”
    他頓了一下，看著內相：“驗證的結果，你看懂了？”
    內相猛地點了點頭。
    “懂了！”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半分。
    “之前小餘的報告，我們總還留了一分。想著年輕人嘛，做出成績，報得高一些，漂亮一些，這很正常。”
    “我們還擔心，是不是底下的人為了迎合我們，把牛皮吹大了！沒想到……他不是報高了，他是報得太謙虛了！太保守了！”
    內相站了起來，按捺不住心中的激蕩，在書房裏來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在厚實的地毯上，悄無聲息，卻帶著萬鈞的力道。
    他停在一個地球儀旁，伸手撥動了那顆蔚藍的星球。
    “軸承、渦輪葉片、工業母機、芯片……這每一項，過去都是壓在我們心口上的一座座大山！”
    “咱們用幾千萬件襯衫，上億雙鞋子，換回來鷹醬幾架舊飛機。人家那邊用船拉著咱們廉價的日常用品，把港口碼頭堆得滿滿的，反過來跟他們的國民說：看，沒有我們，兔子國連吃飯都吃不飽。”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了鷹醬那片國土上。
    “他們為什麽能過得那麽好？不用起早貪黑，工作幾個小時，就能住大房子，吃牛排，開汽車？為什麽！”
    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
    內相繼續說：“我的小外甥出國考察回來告訴我，那邊的工廠車間，地板都和家裏的餐桌一般！那裏的農民在牧場，開車喝著咖啡！”
    “他們哪來的錢？是咱們全世界人出賣廉價勞動力喂養的一群肥豬！”
    因為那份沉甸甸的報告裏寫得一清二楚了！
    內相猛地轉過身，眼鏡後麵的目光亮的驚人：
    “因為他們賣的東西貴！高附加值！一小塊指甲蓋那麽大的芯片，要賣我們幾千上萬塊！我們一火車皮的煤，換不來人家車裏的一台發動機！”
    “一個國家的富裕程度，就看他能不能賣出別人造不出來、或者造不好的東西！這就是根！”
    “過去幾十年，這錢一直被鷹醬、約翰牛、高盧雞、漢斯貓他們賺去了！我們眼睜睜看著，幹著急，沒辦法！因為我們的基礎工業底子薄，沒那個本事！”
    說到這裏，他再次拿起那份報告，幾乎是用手指摩挲著上麵每一個字。
    “可現在……有了小餘。”
    大首長沉默地聽著，他又點了一根煙，這次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沒說話，卻用眼神示意內相繼續。
    “去年！”內相伸出一根手指：“就一單生意！小餘把咱們殲20的單晶渦輪葉片技術，稍稍簡化了一點點，打包賣給了腳盆雞、歐洲那幫國家，賣了足足數億美金！”
    這個數字，內相記得一清二楚。
    “那讓我們緩了多大一口氣？我們買了多少急需的糧食和設備？穩住了多少家瀕臨倒閉的工廠？給了多少工人發上了工資？”
    內相越說越激動，他重新走到桌前，雙手撐著桌麵，身體前傾，緊緊地盯著大首長。
    “現在，那個甘幹事的報告說，咱們不止有葉片了！我們有世界上最好的軸承了！有別人還在實驗室裏琢磨的100納米芯片了！甚至……咱們可以直接造出一小時跑三百五十公裏的火車了！”
    “這不再是一錘子買賣！”
    “這意味著，從此以後，鷹醬賣芯片，我們也可以賣！他們的高精密機床敢開天價，我就敢用我們的九軸聯動母機造出比他好十倍、價格便宜一半的東西，把他的廠子全擠垮！”
    大首長的眼睛亮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
    內相幾乎是吼了出來：“搶！”
    “把他們高端製造業的飯碗，一個一個，全搶過來！他們賺什麽，我們就去賺什麽！飛機發動機、半導體芯片、醫療設備、精密儀器……他們過去躺著掙錢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