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製度革命(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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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慈炅的小臉嚴肅無比,手中炭筆在錢士升的奏章上已經寫滿文字。
    “五軍都督府和六部也要改革。
    衛所製已經不適應大明現狀,‘不費百姓一粒米,養出百萬驍勇軍’已經不現實。朕意逐步取消衛所製和營兵製,統一為皇軍義務兵役製。
    凡皇民年十六到二十歲者,皆須服役五年。五年後,可轉入業兵,可退役,可安置為地方治安兵。義務兵前三年無餉僅供夥食,第四年領初級軍餉,第五年領二級兵餉,業兵領三級兵餉和特種補貼等。
    服兵役滿三年者,方可科舉,考取軍校,申請退役等。自重啟十八年後,未有兵役資曆者,不得為官。”
    劉一燝終於忍不住發話。
    “陛下,此事恐要多加斟酌。皇民數量不過幾百萬戶,如何全麵替換衛所和營兵呢?”
    朱慈炅抬眼,順口回答。
    “衛所整編改製,原則上衛所軍戶天生就是皇民,除非你們貪汙了人家本該領的土地。所以大明的軍事力量不會減弱,反而會加強。
    至於戶口,朕有的是時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不是一句空話!~”
    劉一燝大急,神色慌張。
    “陛下,慎言!老臣恐天下板蕩。”
    朱慈炅露出微笑,語氣溫和平淡。
    “曾經,朕的確怕。
    衛所兵直接整編入新六衛後,訓練偷奸耍滑,各種盤外招應接不暇,戰力拉胯到不堪入目。但隨著第一批皇民義務民入營,朕不怕了。就算沒有軍餉,僅僅提供夥食,他們的訓練熱情就不輸原來高軍餉拉出來新六衛。
    這樣的皇軍,朕還有很多,越來越多。劉先生,朕不怕天下板蕩,反而怕天下不板蕩。要是所有人都安靜如雞子,朕還沒有理由動手。
    由崧叔,襄王,周王,這就是朱家與皇民共天下的底氣。就算將來有一天,朕被人算計,朱家的所用人都給朕牢記這一點。
    一切反對派都是紙老虎!”
    禦書房內再度沉默如冰,呼吸如鈴。
    朱由崧和襄王、周王互相看了一眼,齊聲開口。
    “臣等謹記。”
    內閣、吏部和曹思誠都感覺到心跳很快,心中有種莫名的驚慌。
    天工院諸位中書,翁王阮蔣四位潛邸官員以為自己很了解小皇帝了,此時才感覺到小皇帝的成長非常可怕。
    孫楊吳洪四位軍事參謀突然發現,小皇帝對新六衛的一切變化都了如指掌,皇民義務兵入營不過七天,他們還以為是自己的功勞,沒想到小皇帝從本質上早已洞悉變化的原因。
    陳子壯和張國維兩位新人看著小皇帝,更是震撼無比,小皇帝已經這麽強了嗎?這是聖主還是暴君?陛下要把天下人都變成皇民嗎?好宏大的理想。
    李實王坤譚進最敏感的一句話是朕被人算計,三個人臉色齊變,如掛冰霜,對禦書房內眾文官都莫名多了一份敵意。
    田維章、劉應坤、孫進都震撼於小皇帝的霸氣,一個擁有忠心耿耿的雄兵,還根本不怕死的皇帝,他的權力極限在哪?
    唯有房袖和劉娥在互相學數數,小皇上這次說了幾句話?他口渴沒?水冷沒冷?
    徐光啟眉毛抖動,小皇帝被算計?現在本閣老進宮都要道道門禁登記了,誰來算計?開玩笑,他不以為然。
    他就覺得小皇帝收士紳土地,給士紳留下工商的退路非常棒,土地用來安民,你們還更賺錢了,有什麽不好的。
    反正徐家已經做好了準備,小皇帝的棒子和銀子一到鬆江,徐家第一個支持,才不跟小皇帝對著幹,隻要銀子不要棒子。
    徐家也不準備跟勳貴和布商強棉布,徐家已經開始布局染布行業了,反正這一行大有可為,幾個大資本和皇家都沒有留意到這一行。
    朱慈炅上次倒和他談過染布,不過皇帝想的是軍服顏色,不是想賺錢,老徐有種偷摸占小皇帝便宜的竊喜。
    老徐作為閣老,不能過份關注自家產業,還是要關心國家大政的。他清了清嗓子。
    “陛下,皇民軍的設計非常有遠見。不過老臣有些擔心,這些皇民軍隻服五年兵役。就算二十歲入役,二十五歲就退役了,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
    他們回家沒有了軍隊管製,恐怕會是地方上極不安定的存在,恐為天下之患。陛下,試想下,若一切順利,幾十年後,天下不說人人,至少絕大多數都有兵役經曆,這是何等恐怖之事?”
    朱慈炅神色和煦,微微點頭。
    “是啊,全民皆兵。試問天下,若能如此,我中華大地還會重蹈神州陸沉之殤嗎?隻要我族不內耗,那就是無敵的存在。
    至於徐先生說的恐怖之事,朕清楚明白,這就是朕懸於大明後繼君主頭頂的斬龍劍。膽敢背民者,自然害怕,與民一體者,何懼之有?
    清楚自己的權力來自誰,才清楚自己的權力該為誰牟福祉。我朱家承太祖之誌,謀的是諸夏之安,不是萬古一係。所謂天命,渺渺乎朕所不知,但朕知道天心即民意。”
    阮大铖臉色潮紅,炭筆筆頭都寫沒了,毫不客氣的順手搶了身邊蔣德璟的。
    蔣德璟都聽傻了,根本沒有在記錄皇帝講話,都被搶完了才驚覺。他不敢在小皇帝麵前爭鬥,隻好悄悄向門口的小太監招手。
    曹思誠今天很不爽,作為大明權力核心的重要一員,他如何不明白小皇帝先前大談禮教的用意。
    雖然他知道衍聖公極可能是自找的,但皇帝用這種陰險手段收拾衍聖公他還是非常不舒服。
    小皇帝這打擊麵太大了,不隻是孔胤植的事,也不是衍聖公的事,沒有這兩東西他其實都可以接受,但這操作對儒教而言也是大傷啊,這就無法接受。
    況且,小皇帝還非孔。最讓曹思誠氣餒的是,他以為的大儒劉一燝,狀元錢士升全部對此視若無睹。作為上了天啟遺詔的監察官員,曹思誠絕對不能讓小皇帝跑偏了。
    他嘴角掛著嘲諷的冷笑。
    “陛下大義,此為治國之正道,臣深感敬佩。不過,陛下所讀《蒙古秘史》能不能讓臣過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