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西宮問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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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宮書房內,朱慈炅正在練習書法,張介賓掌中攏著孫女小手趨步而入。張荷華穿著朱慈炅同款的羽絨服,不過她身上的是鳳紋,反正是任太後寵的,朱慈炅也不會和小娃娃計較。
“景嶽先生來了,請坐。聖母早上咳嗽沒什麽大毛病吧?”
張介賓放開張荷華的小手,微笑入座。
“沒有,可能是昨夜著涼了,已經開了兩劑藥,不會有事。老臣估計是小荷花半夜鬧到太後所致,所以也想將小荷華帶回家住幾天,反正也要過年了,還望皇上恩準。”
朱慈炅賭氣的把筆放下,
“她是你孫女,要帶你就帶,要朕準什麽準?攤上你這個爺爺,小荷花這輩子都毀了。”
張荷華卻直接來到禦案,看著朱慈炅寫字。
“皇帝哥哥,我也會寫字了。”
朱慈炅隻好讓她上來,站到案前。
“好,你來寫。”
張介賓在下麵哈哈大笑,
“小荷花不是皇上傳授醫術的報酬,老臣可沒有毀約。”
朱慈炅幫張荷華沾好墨,把筆遞給她,卻發現張荷華寫字是抓著寫的,連忙又把她手指掰開,教她握筆,同時還不忘吐槽老張。
“我可沒有答應,人家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你這老頭非得把自家親孫女往火坑裏推。”
張荷華十分羨慕朱慈炅可以跟大人說話,說些聽不懂的事,眼睛裏麵都是小星星。
“皇帝哥哥,火坑是什麽?”
朱慈炅放開她的手,這問題有點不好解釋。難道告訴她大明的後宮裏會有很多姐妹,爭風吃醋,宮鬥如火。隨即不答反問。
“你有姐妹嗎?”
張荷華認真的想了想。
“我有三姐,四姐,十四姐。娘說還有個姐姐嫁得遠,都沒見過小荷花。”
朱慈炅有些發呆,看不出來啊,老張這麽能生?怪不任太後這麽稀罕小荷花,朱慈炅可是獨子,皇家禍害了那麽多女子,卻依然血脈稀薄。
可是這種事,更大的原因在男人,跟女人能不能生養沒多大關係。當然,這個想法他隻能憋在肚子了,跟老娘解釋不通的。
朱慈炅放棄治療了,隨緣吧,後宮給小荷花一個位置也不是不可以,況且,現在都還這麽小,未來如何,誰知道呢。
朱慈炅把禦案讓給了張荷華,隨她怎麽玩,爬上張介賓右手邊的圈椅,張介賓大驚起身,隨侍太監王坤也急忙伸手護著他。
“景嶽先生坐,不講究的,我就想和老先生隨便聊聊。”
張介賓還是換到了朱慈炅下首。
“正好,老臣這兩天沒進宮,正好幫皇上把把脈。”
朱慈炅點點頭,把手伸給了他。
“你們的醫書寫得怎麽樣?”
張介賓得意一笑。
“還行,大家獻方並無藏私,老夫也沒有想到,臨老了還能有如此機遇。皇上放心,我們一定盡力編出一本可以繼往開來《重啟醫典》,大家心氣都很高。”
朱慈炅換了一隻手。
“我相信先生,不過不用太急,別弄得廢寢忘食的。其他名醫在南京還習慣嗎?有什麽需要,你隻管跟田維章開口。朕幫不上什麽忙,但後勤保障這塊朕肯定可以滿足你們。”
張介賓停下了把脈,拱手道。
“皇上放心,大家都很滿意,沒有什麽特別需要的,內廷、太醫院都挺配合的。”
朱慈炅點頭表示滿意。
“朕還有個要求,你們要盡量用白話把醫學上的事說清楚,不要搞得太深奧,顯得很厲害的樣子。”
張介賓連忙答應。
“老臣明白。”
朱慈炅轉頭,看到張荷華憋著嘴,似是對自己的“書法”很不滿意,偷偷的想丟了,朱慈炅看到她時,她還有點臉紅,臉上是紫禁城深鎖了的童真。
朱慈炅注意到,她又已經是抓筆塗鴉了,示意王坤去教她後,朱慈炅靠在椅背上。
“景嶽先生,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回北京?”
張介賓臉色大變,有些著急。
“皇上,你身體雖然康健,但年歲實在幼小,這寒冬臘月的,真的不適合長途奔波。”
朱慈炅搖搖頭。
“我知道,但我離開北京才幾個月,北京就有點亂了,真要在南京呆過十多年,我都不知道北京會變成什麽樣。”
張介賓稍微沉吟,一動不動的看著小孫女在禦案上僭越圖畫,良久方才開口。
“皇上,如論治國,老臣一竅不通。不過老臣最近和葉太醫交流針灸和湯劑的區別,便是葉太醫也說,針灸隻對急症,湯劑才是固本良方。
《素問》說: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皇上,藥劑津液也需經脾胃運化、三焦通調才能輸布全身,從來治病也需要循序漸進。
脾運化、肝疏泄,若是凡事皆過度幹預,就不可避免氣機紊亂。便是藥理,同樣講究一個君臣相佐。
《內經》有雲:恬淡虛無,真氣從之。若事必躬親,恐終至陰陽離決。所以,老臣的淺見是,急症用峻藥,養生當行佐濟之道,知白守黑,知雄守雌,治未病莫如不施之藥。”
朱慈炅輕輕一笑。
“你這老頭不過是勸我難得糊塗嘛。可惜,大明有太多糊塗的地方了,我這個皇帝如果再糊塗下去,受苦的終是天下百姓和子孫後代。”
張介賓憐愛的看著朱慈炅,他希望皇帝是聖君,但聖君不應該是四歲娃娃,可是眼前這娃娃不僅肩挑兩京一十三省,目光所及更是華夏未來。
這讓張介賓與小皇帝同生出一種世事無常的無力感。張介賓不知道北京發生了什麽事,他甚至不知道,在他安心寫書的同時,北方有無數男兒正在以血肉相搏,試圖消滅邊疆隱患。
張介賓反而聽到許多宮外的事。禦史集結南京,已經取得經營許可證的花船酒樓,每日高朋滿座,脫下官袍的這幫人。每天抨擊的都是小皇帝和劉一燝,偶爾還夾雜著他們的上官諸王。
他們關注的是皇民土地策的弊端,因為那份加蓋大明天子之寶的地契讓士紳們再無法兼並,他們要翻遍史書找到這惡政罄竹難書的情弊。
他們一邊抨擊皇店公司、三大資本對市場的破壞,天子與民爭利,一邊心安理得的享受皇店公司的新產品,安排人擠破腦袋想加入日月商會,同時也不放鬆對商會規則的痛罵,我大明什麽時候不納稅會被開除了?
似乎沒有人關心陝西的災荒和動亂,不知道遼東和四川竟然同時在打兩場大仗。在他們看來,當大明官員不再收胡椒當俸祿,大明就已經轉危為安了,又是太平盛世。
西宮的書房曆經了近三百年,太祖朱元璋就在使用,維修的時候隻是換了幾處大梁,磚瓦之類依然是最初的模樣。
書房內的地龍讓室內溫暖如春,張荷華從禦案上下來,跑到張介賓身邊。
“爺爺,小荷花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