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歸鄉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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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硯歸家時,陳得福正怒氣衝衝地坐在他家中,陳得壽陪坐著,鄒氏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與柳氏和盧氏哭訴。
    陳族長送陳川等人去縣衙時,勒令陳川等人的家眷不許隨行,顯然陳得福領著鄒氏來此訴苦。
    “阿硯,川哥兒怎麽樣了?”
    陳得壽急忙起身迎向陳硯問道。
    在其他人的注視下,陳硯將判決說了。
    鄒氏當即就痛哭出聲:“我苦命的川哥兒,這是要被打沒命了啊!”
    陳得福氣得起身,指著陳硯就大罵:“你為了自己的官位,竟想害死陳川!你良心被狗吃了?”
    “老大,你這麽罵阿硯,讓他出去還有什麽臉麵?”
    盧氏急得跺腳。
    陳得福怒而轉向盧氏:“他陳硯是你的孫子,陳川就不是你孫子了?娘是四品恭人,隻要跟秦縣令打聲招呼,就能救出陳川,你為什麽要由著陳硯胡來?陳川坐了牢,這輩子都毀了,以後還怎麽考科舉?”
    一向強悍的盧氏,此刻被大兒子罵得啞口無言。
    鄒氏邊哭邊唱:“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怎麽就嫁進這麽狼心狗肺的一家了啊。別人當官,兄弟跟著吃香的喝辣的,輪到你們老陳家,怎麽就變成兄弟蹲大牢了啊!”
    柳氏一把將鄒氏從地上抱起來,鄒氏死命掙紮,又掙脫開坐了回去,用雙手拍打大腿,恨不能鬧得整個陳家灣的人都聽見。
    柳氏再好的性子,被鄒氏一鬧也惱了:“大嫂這話說得奇怪,是川哥兒自己把人打斷手腳,縣太爺按照律法判了,你罵我們阿硯做什麽。”
    “哦,還變成我們的不是了?要是你這個好兒子拉一把,我兒子能落得這個下場嗎?”
    鄒氏雖是哭著,絲毫不影響她狡辯。
    這幾年柳氏得了什麽誥命,在村裏風光得不得了,為了兩個兒子的前程,她也是在這個妯娌麵前賣好討巧,憋屈得厲害,誰料遇著事了,頭一個賣陳川的就是陳硯,柳氏還偏幫陳硯,她便要借著今日給狠狠發泄一通。
    眼看柳氏被氣得臉發白,陳硯開口了:“我憑什麽拉他陳川?”
    陳得福指著陳硯對陳得壽怒道:“你聽聽,這是人話嗎?連骨肉親情都不顧了!”
    陳硯冷笑:“今日莫說是陳川犯了事,就是大伯你犯了事,我照樣將你送去縣衙。若非顧忌阿奶,我早叫人將你們趕出去,你們再在我麵前耍潑,別怪我最後一點情麵也不留。”
    “來來來,把我丟出去!讓村裏人都看看,你是怎麽無情無義!”
    陳得福朝陳硯衝過來,想要用胸口去頂陳硯,被一旁的陳得壽攔住。
    眼見兄弟二人拉拉扯扯,陳硯已有些膩歪,眼皮一翻,眼中盡是嘲諷:“自己沒本事讀書出頭,就趁著兩個弟弟年幼把親爹留下的賬房活計給搶了,把二弟逼走,如今生死不知,更是逼三弟回來給你的小家當老黃牛,你也有臉講骨肉親情?”
    陳得福暴怒,當即就要推開陳得壽,卻被陳得壽死死拽住。
    “小畜生你胡說什麽!我都是為了撐起這個家,要不是我,你爹早餓死了!”
    陳得福睚眥欲裂,幾近咆哮。
    陳硯嗤笑一聲:“我爹沒田地?阿爺沒留下銀子?”
    自任官後,他早已不在意陳得福一家子,若非他們來他家狂吠,那些事他不會計較。
    今兒個陳得福自己送上門,就別怪他翻臉無情:“你們一無權,二無財,陳川憑什麽在外囂張跋扈?莫不是以為我是絕世大善人?”
    陳硯打量地看向早已氣得臉紅脖子粗的陳得福:“你究竟是憑什麽在此指責我不包庇凶犯?是憑你們的蠢鈍無知,還是憑你們的厚顏無恥?”
    陳得福隻覺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恨不能當即就衝上去打死陳硯。
    可陳硯身上那刺眼的官服終於還是讓他恢複了理智。
    毆打朝廷命官,他全家都別想活了。
    陳硯從小嘴皮子就利索,如今更是身居高位,在他麵前毫無顧忌,單單對上陳硯,他無論如何也贏不了。
    陳得福壓下怒火,用盡全力甩開陳得壽,轉身對鄒氏道:“我們走!”
    言罷,他繞過陳硯便往外走去。
    鄒氏一骨碌爬起來,趕忙跟上,隻是在經過陳硯時,狠狠瞪了他一眼。
    陳硯受到的比這更狠辣的眼神多了,根本不將鄒氏當回事。
    隻是當他扶著盧氏向屋子裏走,盧氏卻含著淚痛心又期待地問他:“阿硯,真的由著川哥兒毀了前程嗎?”
    坐了牢,可就沒法參加科考了,這些年的書也白讀了。
    陳硯對陳得福與鄒氏的胡攪蠻纏不屑一顧,卻做不到無視一位慈愛長者的愛孫之情。
    他將鄒氏拉到屋子裏的椅子上坐下,又坐到她的對麵,待陳得壽與柳氏二人都進來了,他才溫和道:“今日若是甘冬生三人將陳川打斷手腳,阿奶願意直接放過他們嗎?”
    盧氏自是不願。
    莫說盧氏,整個陳家灣的人都不會願意。
    陳硯繼續問道:“若陳川此次安然無恙,他是改掉惡性,專心科考,還是越發囂張,往後更不管不顧?”
    “連打斷人手腳都沒事,他肯定更囂張。”
    柳氏對陳川的所作所為早已看不慣。
    陳硯點了頭:“下次再下手狠辣點,就是人命了,到時候誰也保不了他。此次受些教訓,若能將他掰過來,對他倒也是好事。”
    盧氏歎口氣:“我早知道他會出事。”
    “子不教父之過,川哥兒變成這樣大哥大嫂脫不了幹係。”
    陳得壽歎息著道。
    私心裏他更看重陳青闈這個大侄子,可陳青闈跟陳硯一同下場科考沒中後,陳得福就不讓他再讀書,轉而去供陳川,指望陳川能跟陳硯一樣考中狀元,去朝堂當大官,對陳川可謂百般縱容。
    陳得壽也勸過他大哥,可在陳得福聽來,這就是陳得壽在他麵前擺譜。
    就你陳得壽的兒子聰明能當大官,我陳得福的兒子就隻能在地裏刨食?
    心裏憋著勁兒,哪裏還肯聽陳得壽這個弟弟的。
    “想要在科舉一途出頭,天資、努力缺一不可,莫說陳川沒什麽天賦,即便他才智過人,沒有日夜苦讀,於科考一途也出不了頭。大梁多的是勤奮刻苦,又天資過人的學子。”
    陳硯自己就是從科舉考出來的,哪怕他連中三元,依舊覺得科舉極難。
    若非他占了兩世為人的便宜,於心性上比那些年輕才子成熟,於精力上又比那些年紀偏大的學子更旺盛,他絕不至於走到今日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