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商議1
字數:3807 加入書籤
陳硯回陳家灣前,就已經與迎接他的縣令和知府等都交代過莫要送行,隊伍一路上倒沒怎麽耽擱。
因隊伍裏還有個兩歲的孩童,車隊總是走走停停,讓陳青闈很忐忑,好幾次都與陳硯說,莫要為他們耽誤正事,孩子累點也沒事。
每每至此,陳硯都不甚在意道:“左右已耽擱了些時日,多耽誤幾日也無甚大事。”
如此一來,從平興縣到鎮江登船,足足花了五日。
登上船兩日後,家樂混熟了,就如皮猴子般往各個艙房爬,隻有一個艙房他不敢去,那就是陳硯所在的艙房。
隻要他一靠近,陳青闈的妻子方氏就會從慈母變成嚴母,輕則抱走訓斥,重則打屁股。
不過他就算想進也進不了,門口有兩護衛守著呢。
一登船,陳老虎就開始練那三十名護衛,要在他上任之前將這些個原本的莊稼漢變成合格的護衛,很要費一番心力。
陳青闈已然學著安排陳硯等人的衣食住行,起先並不熟練,忙中出了不少錯。好在他成長極快,越來越熟練。
船上閑來無事,胡德運就拉著別人下棋,陳硯是個臭棋簍子,劉子吟又是個病秧子,於是胡德運將主意打到陶都身上。
恰好二人棋藝相當,每日在棋盤上殺得酣暢淋漓,再加之兩人都是被罷官,其中諸多迫不得已,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情,整日待在一塊兒打發時間。
隻是嘴唇和牙齒也有打架的時候,譬如此刻,二人就因悔棋吵得不可開交。
當吵鬧聲傳到隔壁陳硯的房間時,陳硯正悠閑地泡著茶。
劉子吟搖搖頭:“太能鬧了。”
除了東翁與他外,船上其餘人全在折騰。
陳硯不以為意:“難得的清閑,就讓他們玩兒去吧。”
到了鬆奉,一個個都要給他往死裏幹活,到時候再想這麽晚,就隻能做夢了。
陳硯自認自己很體諒人,每每聽到他們如此歡快,再想到以後他們埋頭苦幹時的疲倦,就會對他們生出幾分憐憫。
劉子吟聽出陳硯話中之意,很是感慨:“在下以為,善乃是東翁最大弱點。”
一去陳家灣,劉子吟與胡德運等人便安心待在陳硯家,靜待陳硯榮歸故裏後,再收拾行囊出發。
不料這陳家灣出了陳川等人的打人事件。
按照劉子吟所想,最簡單的處理辦法,是將人除族後送去官府,給族人以警示。
至於所謂族人與陳硯之間的隔閡,根本無需擔憂,因陳硯已成了陳族的天,誰敢與天相抗衡?
若能因此對陳硯生出畏懼,則更便於約束整個陳氏一族。
倘若真有人不服,分宗就是,往後他們便再也沒法打著三元公的旗號在外行走。
如此便猶如訓狗一般,輕易就可讓整個陳氏一族屈服,往後再在族裏提拔幾人,陳族人隻會將陳硯奉為神明。
可陳硯繞了一個大圈,甚至在他看來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施恩,恩威並施,雖效果更好,卻過於費神了。
在他看來,陳青闈一家子、陶都、胡德運等全是累贅,該及時舍棄,而不是盡數背在身上。
凡此種種,均是繞一個大圈解決問題,如此一來,必然要多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且不夠果決狠辣。
“既能保持善,又何必作惡?”
陳硯笑著將泡好的茶湯倒入一個茶盞中,輕輕推到劉子吟麵前:“若我果真六親不認,翻臉無情,劉先生必頭一個瞧不上我。”
劉子吟頷首,笑道:“東翁最大的優點,依舊是善。”
他雖為陰暗之人,最敬佩的卻是陳硯這等堂堂正正的人。
陳硯給自己倒了杯茶,笑得意味深長:“在鬆奉那些人眼裏,我怕是與惡鬼無異。”
劉子吟一頓,笑著搖搖頭:“此時他們怕是忙得很。”
鬆奉。
王家的前廳。
八人圍坐一圈,緊張而熱烈的討論著,一言不合就要吵起來。
攢局的王凝之將茶盞往桌上一放,提高聲音道:“陳硯的船還有兩日就該靠岸,不日就要回鬆奉,你等再吵,待他回來都拿不出章程!”
前廳頓時安靜下來,其他七人均是麵色難看。
王凝之看向長著一雙小眼睛,有著雙下巴的年輕男子:“黃老爺可有高見?”
黃明爭吵得麵紅耳赤,此時見眾人看過來,他頭一偏,道:“若不是那陳硯,我們還在掙大錢,也不會死那麽多人,如今他想來開海,我們就得巴巴湊上去?我不同意!”
眾人早知曉他的態度。
這黃明乃是黃奇誌的三子,當初陳硯抓私鹽,頭一個就對黃奇誌動手,此案上報到刑部,甚至連天子都勾決了,今年秋後就要問斬,陳硯可算得上他的殺父仇人。
不止如此,陳硯還將黃家種的上百畝甘蔗都收走了,連家中囤的糖也都一並搜刮走,他怎麽可能委身於陳硯。
“我等是商人,商人利字當頭。”
劉洋浦目光落在黃明那過於年輕的臉上:“大家與那些個洋人做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該知道開海後我等能從其中賺多少。”
“這開海之權又不是隻陳硯一人有,我等何必與虎謀皮!”
黃明反唇相譏。
好幾人出聲附和。
在座好幾個人都被陳硯抓過,不過他們比黃奇誌走運,花了大把的銀子把自己買出來了。
“莫說被陳硯搜刮的銀兩和糖,單單是去年我等所交鹽稅,比往年多了上百萬兩,諸位可別忘了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
黃明此話一出,屋內群情激憤。
陳硯來鬆奉之前,他們是撐開口袋大把往裏頭塞銀子,陳硯來之後,就拿著把剪子專往他們的口袋撿,那銀子是嘩嘩往外掉,讓他們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
可他們一次次出手,都被錦衣衛給擋了回來。
去年陳硯離開鬆奉,他們險些放鞭炮歡送,誰料他不留在京中好好當京官,還要跑來鬆奉開海。
朝堂之上那些個官員也不知幹什麽吃的,竟讓開海之權落入陳硯之手。
這開海之權,憑什麽落在陳硯一個小小知府手裏?
這開海之權,怎麽能落在陳硯這個狗官手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