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後宮,楊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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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寶三載,盧氏旁支子弟盧渙,時任範陽司馬,與時任平盧節度使安祿山結為異姓兄弟。盧氏為其提供錢糧,助其招兵買馬,收買人心。據不完全統計,自天寶三載至天寶十四載,範陽盧氏,共計資助安祿山黃金二十七萬兩,白銀一百一十萬兩,糧食五十萬石……”
    李璘坐在龍椅上,麵無表情地看著下方那個磕頭如搗蒜的身影,眼神裏沒有絲毫的憐憫。
    殺雞,儆猴。
    今日,他殺的,是範陽盧氏這隻雞。
    而殿中這些戰戰兢兢的猴子們,想必,也該看明白了。
    李璘的目光,如同鷹隼,緩緩掃過殿下每一個瑟瑟發抖的身影。
    他沒有叫停,就那麽冷漠地看著盧奕用自己的額頭,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冰冷堅硬的金磚。
    那一聲聲悶響,像是重錘,敲在每個世家官員的心尖上。
    血,順著盧奕的額頭淌下,染紅了他的官服,也染紅了那片光潔的地麵。
    腥氣,在莊嚴肅穆的太極殿中,若有似無地彌散開來。
    沒人敢出聲,沒人敢求情,甚至沒人敢抬頭去看龍椅上那個男人的表情。
    他們隻是低著頭,死死盯著自己的朝靴,那上麵有什麽絕世的書畫。
    可顫抖的雙手,汗濕的後背,卻出賣了他們內心的恐懼。
    這,已經不是敲打了。
    這是屠刀。
    一把懸在所有世家頭頂的,冰冷、鋒利的屠刀。
    皇帝,想用範陽盧氏的血,來告訴他們所有人,時代,變了。
    終於,當盧奕的動作越來越慢,聲音越來越微弱,幾乎要昏死過去時,李璘才慢悠悠地抬了抬手。
    “拖下去。”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波瀾,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立刻有兩名金甲衛士上前,像拖死狗一樣,將已經人事不省的盧奕拖出了太極殿。
    地麵上,隻留下一道刺眼的,蜿蜒的血痕。
    李璘的視線,落在了那道血痕上,然後又緩緩抬起,望向殿中其他的“猴子們”。
    “朕,要錢,也要糧。”
    “戶部三日之內,要將國庫虧空的數目,給朕補齊。一文,都不能少。”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但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朕不管你們是清河崔氏,還是太原王氏,是賣女兒,還是賣祖墳。三天,朕隻要結果。”
    殿中一片死寂。
    片刻之後,以京兆韋氏的家主,中書令韋見素為首的一眾世家官員,齊刷刷地跪了下去,身體伏在地上,抖如篩糠。
    “臣等……遵旨!”
    聲音嘶啞,充滿了絕望與恐懼。
    他們明白,從今日起,長安城的天,徹底變了。
    那個能與皇權分庭抗禮,視皇家為“兵戶”的五姓七望,已經死了。
    死在了這個新君登基的第一場朝會之上。
    死在了範陽盧氏的鮮血裏。
    太極殿的門檻,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
    門內,是凝固的死寂與恐懼,血腥味尚未散盡,混雜著龍涎香,形成一種詭異而令人作嘔的氣息。
    門外,是朗朗青天,日光普照,什麽也未曾發生。
    李璘的龍靴踏出殿門,身後那沉重的大門緩緩關閉,將百官的絕望與戰栗,徹底隔絕。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那張年輕而英俊的麵孔上,找不到一毫剛剛屠戮過一個頂級門閥的痕跡。
    他就像一個技藝精湛的棋手,剛剛吃掉了對方一枚關鍵的棋子,此刻正在盤算下一步的棋路。
    禦林軍侍衛統領陳玄禮,像一尊沉默的鐵塔,亦步亦趨地跟在李璘身後三步遠處。
    他的頭盔壓得很低,隻露出堅毅的下頜和緊抿的嘴唇。
    他的手,始終按在腰間的佩刀“千牛”上,那並非是戒備,而是一種長年累月養成的習慣。
    隻是今天,那冰冷的刀柄,帶上了太極殿內的寒氣,凍得他指骨發僵。
    作為禁軍統領,他曾無數次護衛著太上皇李隆基走過這條禦道。
    那時候,道旁總有宮人奏樂,輕歌曼舞,一派升平景象。
    而現在,長長的禦道上,死寂無聲。
    所有當值的宦官、宮女,都遠遠地跪伏在道路兩側,頭顱深深埋下,恨不得將自己嵌進地磚的縫隙裏。
    沒有人敢抬頭,沒有人敢喘一口大氣。
    空氣中,隻有李璘平穩的腳步聲,以及陳玄禮盔甲葉片碰撞發出的,細微而肅殺的聲響。
    陳玄禮的眼角餘光,能瞥見新君那身玄色十二章紋的龍袍。
    那顏色,比夜色更深,比寒鐵更冷。
    這道身影並不算如何魁梧,卻投下了一片足以籠罩整個大唐的,巨大的陰影。
    他想起了被拖出去的盧奕,那道蜿蜒的血痕,像是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太極殿的金磚上,也刻在了他陳玄禮的心裏。
    這位新君,是頭餓狼。
    不,比狼更可怕。
    狼捕食,是為了果腹。
    而他,純粹是為了享受那種撕裂與征服的快感。
    五姓七望,這些盤踞在大唐身上吸血幾百年的龐然大物,就這樣被他輕描淡寫地撕下了一塊肉。
    “去凝香宮。”
    李璘的聲音忽然響起,平淡,沒有起伏,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差事。
    陳玄禮的心,猛地一沉。
    凝香宮。
    那是……
    貴妃楊玉環的寢宮。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低聲應道:“遵旨。”
    李璘沒有再說話,隻是邁開腳步,轉了個方向,朝著後宮走去。
    他的步伐依舊不疾不徐,不是去見那個曾經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女人,而是去巡視自己的某處庭院。
    陳玄禮默默跟上,心中的不安愈發濃重。
    他不知道這位新君,要如何處置那位貴妃。
    是羞辱?
    是賜死?
    還是……
    兼而有之?
    畢竟,楊玉環不僅僅是太上皇的女人,她更是楊國忠的堂妹,是範陽盧氏的姻親。
    她的身上,烙著太多舊時代的印記。
    以新君今日在朝堂上展現出的狠戾手段,她的下場,恐怕會比盧奕更加淒慘。……
    凝香宮內,暖香浮動,珠簾半卷。
    與前朝那壓抑得令人窒息的氛圍不同,這裏依舊是一派奢華靡麗的景象。
    價值連城的鮫人淚珠簾,波斯進貢的蘇方木地板,牆上掛著吳道子的真跡,角落的博山爐裏,正焚著能讓一兩黃金化為青煙的“瑞龍腦”。
    楊玉環身著一襲輕薄的藕荷色紗衣,斜倚在象牙雕花的軟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