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漢王初露鋒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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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銳!你簡直不可理喻!” 長公主氣得眼眶發紅,指著李銳的鼻子,聲音都在發顫,“蕭先生是難得的忠臣,你若再這樣猜忌他、為難他,遲早會後悔的!”
李銳猛地站起身,身上的戾氣瞬間散開,前廳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幾分。“皇姐,我再說最後一遍,這是我漢王府的事,你無權幹涉!陳武,送長公主回府!”
陳武麵露難色,卻還是上前一步,對著長公主躬身道:“長公主,殿下也是一時氣話,您先回府歇息,等殿下消了氣,屬下再勸勸他。”
長公主看著李銳冰冷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沉默的蕭琰,知道自己再留下去也無濟於事,隻能狠狠跺了跺腳,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蕭琰,眼神裏滿是擔憂:“蕭先生,你多保重,若有難處,隨時派人去公主府找我。”
蕭琰微微頷首,“多謝長公主關心,臣會保重自己。”
長公主這才帶著侍女,怒氣衝衝地離開了漢王府。
前廳裏隻剩下李銳和蕭琰兩人,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李銳走到蕭琰麵前,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將他看穿:“蕭琰,你倒是好本事,連皇姐都被你拉攏過去了。怎麽,你是覺得,有皇姐給你撐腰,我就不敢動你了?”
蕭琰躬身說道:“殿下誤會了,臣與長公主隻是君子之交,從未有過拉攏之意。長公主之所以為臣說話,不過是出於公正之心,不忍見殿下錯怪忠良。”
“公正之心?” 李銳冷笑一聲,伸手捏住蕭琰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他的骨頭捏碎,“在你眼裏,我就是個不分青紅皂白、錯怪忠良的昏君?蕭琰,你別忘了,你的命是我給的,我能讓你留在身邊當先生,也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蕭琰的手腕傳來陣陣劇痛,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可他卻依舊挺直脊背,眼神堅定地看著李銳:“殿下若認為臣是奸佞之臣,大可現在就殺了臣。可臣死不足惜,隻可惜殿下若因此失去民心、失去忠臣,日後想要成就大業,恐怕會難上加難。”
“成就大業?” 李銳鬆開手,後退一步,眼神複雜地看著蕭琰,“你以為,我若沒有你,就成不了大業?蕭琰,你太高看自己了。這天下,有才之人多如牛毛,少你一個,我照樣能找到更好的輔佐之人。”
蕭琰緩緩直起身,揉了揉被捏得發紅的手腕,輕聲說道:“殿下說得是。天下有才之人確實很多,可真心為殿下著想、不計個人得失的人,卻未必有那麽多。臣不敢自詡是最好的輔佐之人,卻敢保證,臣對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鑒。”
李銳看著蕭琰眼中的坦蕩,心中的殺意稍稍收斂了一些,可猜忌卻依舊根深蒂固。他轉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庭院裏的落葉,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罷了,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不過,你記住,日後少與皇姐來往,免得讓人誤會你有什麽別的心思。”
“臣遵旨。” 蕭琰躬身應道。
“你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李銳揮了揮手,語氣裏帶著一絲疲憊。
蕭琰再次躬身行禮,轉身走出了前廳。走出前廳的那一刻,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知道,李銳對他的殺意雖然暫時壓了下去,可那股殺意就像一顆種子,隻要遇到合適的時機,就會再次生根發芽,甚至長成參天大樹。
日子一天天過去,漢王府表麵上恢複了平靜,可暗地裏的暗流卻從未停止。李銳依舊對蕭琰時冷時熱,既讓他參與一些重要的謀劃,又處處提防著他。蕭琰則始終保持著謹慎,凡事都小心翼翼,盡量不引起李銳的猜忌。
這日,陳武急匆匆地走進書房,臉色凝重地對李銳說道:“殿下,不好了!我們運往燕北邊境的軍糧,在途中被人劫了!”
李銳正在批閱文書,聽到這個消息,猛地抬起頭,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什麽?軍糧被劫了?怎麽回事?詳細說說!”
陳武連忙回道:“負責押送軍糧的是張副將,他剛才派人回來稟報,說軍糧在經過黑風嶺時,遭到了一夥不明身份的劫匪襲擊。那些劫匪人數眾多,個個身手不凡,張副將拚死抵抗,可還是讓他們搶走了大部分軍糧,還有十幾名士兵在這次襲擊中犧牲了。”
“黑風嶺?” 李銳皺緊眉頭,黑風嶺地處燕北邊境與漢王封地的交界處,地勢險要,曆來是劫匪出沒之地,可他已經派人提前清剿過那裏的劫匪,怎麽還會有劫匪出現?而且,這次押送的軍糧數量龐大,是用來供應燕北邊境駐軍的,一旦軍糧短缺,邊境駐軍很可能會發生嘩變,後果不堪設想。
“張副將現在在哪裏?讓他立刻來見我!” 李銳沉聲道。
“張副將已經在府外等候了,隻是他在這次襲擊中受了傷,傷勢還不輕。” 陳武說道。
“讓他進來!”
很快,渾身是傷、盔甲上還沾著血跡的張副將被士兵攙扶著走進了書房。他一見到李銳,就 “撲通” 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哽咽地說道:“殿下,末將無能,沒能保住軍糧,還折損了十幾名弟兄,請殿下責罰!”
李銳看著張副將狼狽的模樣,心中的怒火稍稍壓了一些。他走上前,扶起張副將,沉聲道:“起來說話。那些劫匪是什麽人?你看清楚他們的模樣了嗎?他們搶走了多少軍糧?”
張副將站起身,躬身回道:“回殿下,那些劫匪都蒙著臉,看不清模樣,不過他們使用的兵器,都是西域的彎刀。末將估算了一下,他們大概搶走了三萬石軍糧,隻剩下不到五千石軍糧還在我們手裏。”
“西域彎刀?” 李銳眼神一凝,西域與大胤王朝素來不和,難道這次軍糧被劫,是西域人幹的?可他們為什麽要搶運往燕北邊境的軍糧?這背後會不會有什麽陰謀?
就在這時,蕭琰拿著一份文書,走進了書房。他看到書房裏的情景,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躬身說道:“殿下,臣剛才收到燕北邊境傳來的急報,說是邊境駐軍的軍糧已經快要耗盡,若再不運送軍糧過去,恐怕會發生嘩變。”
李銳接過文書,快速瀏覽了一遍,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他抬頭看向蕭琰,沉聲道:“軍糧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
蕭琰點頭,“剛才在府外,臣聽到士兵們議論,已經知道軍糧被劫的事了。殿下,此事事關重大,若不盡快解決,後果不堪設想。”
李銳走到案前,雙手撐在案上,眉頭緊鎖,沉思起來。軍糧被劫,邊境駐軍急需軍糧,可現在漢王封地的糧倉裏,隻剩下不到十萬石糧食,除去供應封地百姓的口糧,能抽調出來運往邊境的軍糧,最多隻有兩萬石,根本不夠邊境駐軍消耗。而且,重新籌集軍糧需要時間,可邊境駐軍已經等不了那麽久了。
“蕭先生,你有什麽辦法嗎?” 李銳看向蕭琰,語氣裏帶著一絲期待,又帶著一絲提防。
蕭琰沉吟片刻,說道:“殿下,臣有兩個辦法。第一個辦法,立刻派人去周邊的州府借糧,先解邊境駐軍的燃眉之急。第二個辦法,派人去黑風嶺調查,找出那些劫匪的下落,奪回被搶走的軍糧。不過,這兩個辦法都有風險。去周邊州府借糧,那些州府的官員未必會願意借糧給我們,畢竟他們也要考慮自己轄區的糧食供應。去黑風嶺調查,黑風嶺地勢險要,而且那些劫匪身手不凡,我們的人很可能會遇到危險。”
李銳點了點頭,蕭琰說的這些,他也想到了。他沉思了許久,說道:“借糧之事,就交給你去辦。你立刻去周邊的州府,無論用什麽辦法,都要借到至少三萬石糧食。至於調查劫匪的事,就交給陳武,你帶領一隊精銳士兵,去黑風嶺仔細調查,務必找出那些劫匪的下落,奪回軍糧。”
“臣遵旨!” 蕭琰和陳武同時躬身應道。
蕭琰轉身準備離開書房,去周邊州府借糧,可就在這時,李銳突然開口叫住了他:“蕭先生,等一下。”
蕭琰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李銳,“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李銳盯著蕭琰的眼睛,沉聲道:“這次借糧之事,關係重大,你一定要盡心盡力,不要讓我失望。還有,我不希望在借糧的過程中,出現任何意外,更不希望看到軍糧再次被劫。你明白嗎?”
蕭琰從李銳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警告,還有一絲隱藏極深的殺意。他心中一凜,連忙躬身說道:“臣明白,臣一定會竭盡全力,辦好借糧之事,絕不讓殿下失望。”
李銳點了點頭,“去吧。”
蕭琰轉身走出書房,心中卻充滿了不安。他知道,這次借糧任務艱巨,而且李銳對他的猜忌從未消失,一旦借糧過程中出現任何差錯,李銳很可能會借機對他下手。
蕭琰跟著李銳的車架抵達青州府時,城門處的流民已經排到了三裏之外。寒風卷著黃沙,刮在流民枯瘦的臉上,他們手裏攥著空空的陶碗,眼神裏滿是絕望。州府衙門前的石獅子被塵土覆蓋,原本威嚴的模樣也添了幾分落魄。
“殿下,青州知府周明已在衙門外等候。” 陳武勒住馬韁,低聲向馬車內的李銳稟報。
車簾被掀開,李銳一身玄色錦袍,腰間係著玉帶,臉色沉得像天邊的烏雲。他掃了一眼城門口的流民,又看向迎上來的青州知府周明,語氣冰冷:“周大人,本王三個月前就下令讓你籌備糧草,如今流民都快餓死在城門口了,你的糧草呢?”
周明滿頭大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殿下恕罪!並非下官不作為,隻是青州今年遭遇蝗災,糧食本就歉收,加上上個月三皇子派人來調取了一批糧草,說是要用於修繕行宮,如今府庫實在空虛,連衙役的俸祿都快發不出來了!”
“三皇子?” 李銳眼神一厲,一腳踹在周明胸口,“他竟敢挪用賑災糧草?周明,你是青州知府,還是三皇子的家奴?他讓你調,你就敢調?”
周明被踹得口吐鮮血,卻不敢有半句怨言,隻是趴在地上不停求饒:“殿下息怒!三皇子手持聖上密令,下官實在不敢違抗啊!”
蕭琰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景象,眉頭緊鎖。他走上前,對李銳說道:“殿下,如今追究責任並非首要之事。流民若再得不到糧食,恐會引發暴亂。青州府庫空虛,不如先向周邊州府借糧,解燃眉之急。”
李銳冷冷地看了蕭琰一眼:“借糧?周邊州府大多是太子和三皇子的勢力範圍,他們怎會輕易借糧給本王?”
“臣願一試。” 蕭琰躬身道,“臣曾與兗州知府張大人有過一麵之緣,張大人為人正直,想必不會見死不救。而且,臣可以以漢王的名義立下借據,承諾待明年青州豐收,必定雙倍奉還。”
李銳沉默片刻,心中對蕭琰的猜忌又冒了出來。蕭琰與兗州知府張大人有交情?他從未聽說過。蕭琰會不會借著借糧的機會,與其他官員勾結,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可眼下除了借糧,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若流民真的暴亂,父皇定會怪罪於他,到時候他在朝中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好,本王就給你這個機會。” 李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限你三日之內,從兗州借到至少五萬石糧食。若借不到,你就自行向父皇請罪吧。”
蕭琰心中一鬆,躬身應道:“臣遵旨。”
隨後,蕭琰帶著兩名隨從,快馬加鞭趕往兗州。一路上,他看到不少流民餓死在路邊,心中越發焦急。他知道,這五萬石糧食不僅關係到青州流民的性命,更關係到他在漢王心中的信任。若此次借糧失敗,他恐怕真的會性命難保。
三日後,蕭琰如期返回青州。他渾身塵土,嘴唇幹裂,顯然是一路奔波,疲憊不堪。他見到李銳的第一句話就是:“殿下,幸不辱命!兗州知府張大人已同意借糧五萬石,糧食明日便可運抵青州。”
李銳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又被懷疑取代。“你倒是本事不小,三日之內就能借到五萬石糧食。張大人為何如此痛快?莫非你給了他什麽好處?”
蕭琰愣了一下,隨即苦笑:“殿下,臣隻是向張大人陳述了青州流民的慘狀,又以漢王的名義立下了借據。張大人心係百姓,不願看到流民餓死,才同意借糧,並未索要任何好處。”
“是嗎?” 李銳走上前,伸手捏住蕭琰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蕭琰,你最好不要騙我。若讓我發現你與張大人暗中勾結,我定要你碎屍萬段!”
蕭琰疼得額頭冒出冷汗,卻依舊挺直脊梁:“殿下,臣對您忠心耿耿,絕無半句虛言。若殿下不信,可派人去兗州調查,看看臣是否與張大人有私下往來。”
李銳盯著蕭琰的眼睛,試圖從他眼中找到一絲慌亂,可蕭琰的眼神卻異常堅定,沒有絲毫閃躲。李銳心中的疑慮稍稍減輕了一些,卻依舊沒有完全放下。他鬆開手,冷冷地說道:“明日糧食運到後,你負責將糧食分發給流民,若出了任何差錯,唯你是問。”
“臣遵旨。” 蕭琰躬身行禮,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紅痕,疼得他幾乎握不住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