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續2 霜雪初霽見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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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廢妃的臨終語
淑妃在冷宮染了急病的消息傳到紫宸殿時,毛草靈正對著銅鏡試穿新製的冬衣。孔雀藍的錦緞上繡著纏枝蓮,是耶律洪特意讓人按大唐的樣式做的。阿竹捧著暖爐進來,哈著白氣說:“娘娘,冷宮來人說,淑妃娘娘快不行了,想……想見您最後一麵。”
毛草靈捏著衣角的手頓住了。窗外的雪下得正緊,寒風卷著雪沫子打在窗上,發出嗚咽似的響。她想起三日前去冷宮時,淑妃雖形容枯槁,眼裏卻還燃著不甘的火,怎麽會突然就不行了?
“備車。”她脫下錦緞外衣,換上素色棉襖。阿竹想勸,卻被她一個眼神製止了,“終究是相識一場,該去送送。”
冷宮的雪比別處厚,踩在地上咯吱作響。淑妃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蓋著一床打了補丁的舊棉被,臉色白得像紙,見她進來,渾濁的眼睛裏竟亮了一下。
“你來了……”她的聲音細若遊絲,氣若遊絲。
毛草靈坐在床邊,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燙得驚人。“太醫來看過了嗎?”
“來了……沒用了……”淑妃咳了幾聲,嘴角溢出一絲血沫,“他們說,我是心病難醫……嗬,這宮裏的人,連說句實話都要繞彎子。”
她抓住毛草靈的手,那隻曾經塗著蔻丹的手如今枯瘦如柴,指甲縫裏還沾著泥土。“我知道……是我父親……是他讓人給我下的藥……”
毛草靈心頭一震:“為什麽?”
“因為我知道得太多了……”淑妃的聲音發顫,“琉璃燈的毒……是他和二皇子合謀的……他想借陛下的手除掉二皇子,又怕我壞了他的事……”
原來如此。丞相這步棋走得真夠狠,連親生女兒都能犧牲。毛草靈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心裏五味雜陳。
“我把證據……藏在冰肌玉骨的花盆裏了……”淑妃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你去拿……去告訴陛下……我不是……不是隻會爭風吃醋的草包……”
她的手突然一鬆,眼睛永遠地閉上了。窗外的雪還在下,落在枯枝上,像給這深宮怨魂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孝布。
毛草靈站在雪地裏,看著宮人把淑妃的屍體抬走,心裏像壓了塊石頭。這後宮的女人,無論高低貴賤,終究都是權力的棋子。
阿竹遞過來一條暖巾:“娘娘,天太冷了,咱們回去吧。”
毛草靈點點頭,目光卻落在那盆枯萎的冰肌玉骨上。她蹲下身,用手刨開凍硬的泥土,指尖觸到一個硬物——是塊小小的玉佩,上麵刻著“相府”二字,玉佩的夾層裏,藏著一張折疊的紙條。
展開一看,上麵是丞相與二皇子密謀的時間和地點,字跡潦草,卻足以成為鐵證。
“看來,淑妃娘娘到最後,才算真正活明白了。”毛草靈將紙條收好,轉身走出冷宮。雪光刺眼,她卻覺得心裏亮堂了許多。
二、禦書房的抉擇
耶律洪在禦書房枯坐了一夜。燭火燃盡了三根,案上的奏折堆得老高,他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淑妃的死訊像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不是不知道丞相的野心,也不是沒察覺二皇子的小動作,隻是沒想到他們會做得這麽絕,連一條人命都如此輕賤。
“陛下,宸妃娘娘求見。”太監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耶律洪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讓她進來。”
毛草靈捧著一個錦盒走進來,裏麵是那塊刻著“相府”的玉佩和那張紙條。她把錦盒放在案上,沒說話。
耶律洪拿起玉佩,指腹摩挲著上麵的刻字,臉色越來越沉。“這是……從淑妃那裏找到的?”
“是。”毛草靈低聲道,“她臨終前說,是丞相給她下的藥。”
耶律洪猛地將玉佩摔在地上,玉佩應聲而碎。“好!好一個丞相!朕待他不薄,他竟如此回報朕!”
“陛下息怒。”毛草靈撿起一塊碎玉,“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丞相手握兵權,若是貿然動他,恐生兵變。”
“那你說怎麽辦?”耶律洪看著她,眼底滿是疲憊,“眼睜睜看著他在朝堂上興風作浪?”
“當然不是。”毛草靈從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這是臣妾根據乞兒國的情況,擬定的新稅法。裏麵規定,貴族按爵位高低繳納賦稅,丞相作為百官之首,自然要以身作則。”
耶律洪接過奏折,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你想以此為突破口?”
“是。”毛草靈點頭,“丞相若不同意,就是違抗皇命;若同意,就會損害其他貴族的利益,讓他們對他心生不滿。到時候,不用陛下動手,自然有人會對付他。”
這是一招借刀殺人,卻又光明正大。耶律洪看著毛草靈,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子,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慧,還要有膽識。
“你就不怕丞相報複你?”
“怕。”毛草靈坦然道,“但臣妾更怕陛下為難,更怕乞兒國的百姓受苦。”
耶律洪沉默了。他想起初見時,她穿著粗布衣衫,在青樓裏彈著不知名的曲子,眼神裏卻沒有半分卑微。他想起她入宮後,一次次化解危機,一次次提出利國利民的建議。他知道,自己沒看錯人。
“好,就按你說的辦。”他拿起朱筆,在奏折上批了個“準”字,“明日早朝,朕就宣布此事。”
毛草靈鬆了口氣,轉身想走,卻被耶律洪叫住。“草靈,”他看著她的眼睛,“委屈你了。”
“不委屈。”毛草靈微微一笑,“能為陛下分憂,是臣妾的福氣。”
走出禦書房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雪停了,一輪殘月掛在天邊,像一把彎彎的刀。毛草靈知道,明天的早朝,注定不會平靜。但她不後悔,因為她做的是對的事。
三、早朝的風波
早朝的氣氛異常凝重。當耶律洪宣布新稅法時,朝堂上一片嘩然。
“陛下不可!”丞相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貴族乃國之柱石,豈能與平民百姓同等納稅?此舉會動搖國本啊!”
“丞相言重了。”毛草靈的聲音突然響起,她不知何時站在了殿外,“國之柱石,應是百姓。百姓安居樂業,國家才能長治久安。若貴族隻知享樂,不事生產,還不納稅,那才是真正動搖國本。”
滿朝文武都愣住了,沒想到宸妃會突然出現,還說出如此大膽的話。
“放肆!”丞相怒視著她,“後宮不得幹政,你一個婦人,懂什麽治國之道?”
“臣妾不懂什麽大道理,隻知道一碗水要端平。”毛草靈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丞相大人身為百官之首,若連這點表率都做不到,又如何服眾?”
耶律洪適時開口:“宸妃說得有理。丞相,你身為國之棟梁,就該以身作則,帶頭繳納賦稅。”
丞相臉色鐵青,卻不敢公然違抗皇命,隻能咬著牙說:“臣……遵旨。”
其他貴族見丞相都答應了,也不敢再說什麽,紛紛表示遵旨。
退朝後,丞相在宮門口攔住了毛草靈。“你很好。”他的聲音冰冷,“真沒想到,老夫竟栽在了一個青樓女子手裏。”
“丞相言重了。”毛草靈淡淡道,“臣妾隻是做了該做的事。倒是丞相,該好好想想,如何向九泉之下的淑妃娘娘交代。”
丞相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看著毛草靈的背影,眼神裏充滿了怨毒。
毛草靈回到紫宸殿,阿竹早已備好熱茶。“娘娘,您剛才太勇敢了!”阿竹興奮地說,“那些大臣的臉,一個個都跟調色盤似的!”
毛草靈喝了口熱茶,暖意順著喉嚨流進心裏。“這隻是第一步。”她知道,丞相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的路,會更難走。
果然,沒過幾日,就有大臣上奏,說宸妃娘娘出身卑微,幹預朝政,有違祖製,請求陛下廢黜其位分。
耶律洪把奏折扔在一邊,對毛草靈說:“你看,他們還是忍不住了。”
“臣妾早有預料。”毛草靈拿出一本賬冊,“這是臣妾讓戶部整理的,近年來貴族逃稅漏稅的記錄。隻要把這個公之於眾,看誰還敢說三道四。”
耶律洪看著賬冊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數字,忍不住笑了:“你啊,真是朕的福星。”
他立刻下令,將貴族逃稅漏稅的記錄張貼在城門口,讓百姓監督。一時間,輿論嘩然,那些原本反對新稅法的貴族,成了過街老鼠,再也不敢吱聲。
丞相的計劃落空,氣得一病不起。
四、月下的誓言
除夕夜,皇宮裏張燈結彩,一派喜慶。耶律洪帶著毛草靈登上城樓,俯瞰著萬家燈火。
“你看,”耶律洪指著遠處,“那些亮著燈的地方,都是百姓的家。有了新稅法,國庫充盈了,就能給他們修水利,建學堂,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毛草靈靠在他肩上,看著漫天飛雪,心裏一片安寧。“陛下,您還記得剛認識臣妾的時候嗎?”
“怎麽會忘。”耶律洪笑著說,“你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綠裙子,在青樓的角落裏彈琵琶,眼神倔強得像隻小野貓。”
毛草靈也笑了:“那時候臣妾怎麽也想不到,會有今天。”
“朕也想不到。”耶律洪握住她的手,“朕以為,朕的一生,都會在權謀爭鬥中度過。是你讓朕明白,做皇帝,不隻是為了權力,更是為了百姓,為了身邊的人。”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金盒,打開一看,裏麵是一枚鳳釵,鳳凰的眼睛是用兩顆紅寶石做的,熠熠生輝。
“這是……”毛草靈愣住了。
“朕要立你為後。”耶律洪的眼神無比認真,“不管你是不是大唐公主,不管別人怎麽說,你都是朕唯一想共度一生的人。”
毛草靈的眼眶濕潤了。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在這波譎雲詭的後宮,她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陛下……”她哽咽著,說不出話。
耶律洪把鳳釵插在她發間,在她額頭印下一個溫柔的吻:“以後,有朕在,誰也不能再欺負你。”
雪花落在他們的發間、肩頭,像撒了一層碎鑽。毛草靈看著耶律洪的眼睛,那裏映著萬家燈火,也映著她的身影。
她知道,前路依然會有風雨,依然會有挑戰。但隻要身邊有這個人,她就什麽都不怕。
因為愛,是這深宮最堅固的鎧甲。
而屬於她的傳奇,才剛剛開始書寫新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