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聲波密碼與跨界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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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剛漫過書院門的老槐樹,煊墨已經坐在診室的樟木箱前,指尖撚著片半透明的蟬翼紙。紙上拓著昨晚炳坤發現的“聲波符號”,朱砂勾勒的曲線像活過來似的,在晨光裏泛著流動的光澤。他身後的藥櫃透著草木香,第三排抽屜虛掩著,露出裏麵整齊碼放的終南山草藥——薄荷的清涼、蒼術的醇厚、遠誌的微苦,在空氣裏交織成獨特的氣場,與他身上常年帶著的鬆香氣息融在一起。
“師父,劉醫生的車剛到巷口。”炳坤端著剛熬好的藥茶進來,青瓷碗沿凝著細密的水珠,“他帶了五位患者,說是神經內科最棘手的案例——有位程序員連續三個月失眠,還有位高三學生考前焦慮到吃不下飯。”她把茶碗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拓紙上,“這符號真像腦電波圖,您看這處凸起,和劉醫生昨天展示的α波峰值幾乎重合。”
煊墨沒抬頭,指尖順著符號的曲線輕輕滑動,像在撫摸一把無形的琴:“蘇婉懂催眠,自然懂心神與頻率的關係。”他忽然停在某段急促的折線處,“這裏的節奏變快了,像琴弦突然繃緊——對應醫案裏‘驚悸者,需急音破之’的記載,是給極度焦慮的人用的。”他把蟬翼紙折成巴掌大的方塊,塞進貼身的口袋,“去告訴老李,今天按符號的節奏彈,第一段用鬆風調,第二段換急音,第三段回歸安神調。”
話音剛落,診室門被推開,劉醫生帶著患者魚貫而入。今天的儀器比昨天多了兩台,屏幕上跳動的綠色波形像群不安分的蝌蚪。“煊先生,”他的語氣比昨天柔和了些,但仍帶著審慎,“這些患者都經過量表評估,焦慮指數均在中度以上,且對常規藥物反應不佳。”他指了指那個戴黑框眼鏡的程序員,“小周昨晚隻睡了兩小時,您看他的眼底。”
小周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黑眼圈重得像抹了墨。他手裏攥著個保溫杯,裏麵的咖啡已經涼透了。“劉醫生說這裏的琴音能讓人睡著,”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疲憊,“我試過白噪音、冥想APP,甚至褪黑素,都沒用。”旁邊的高三女生抱著本習題冊,指尖在“三角函數”幾個字上反複摩挲,指腹磨得發亮。
煊墨示意他們坐在鋪著艾草墊的竹椅上,從藥櫃裏取出五個陶罐:“這裏麵是不同的藥香包,薄荷、合歡花、夜交藤、遠誌、當歸,你們憑感覺選一個放手裏。”他看著小周拿起薄荷罐,女生選了合歡花,眼神裏的緊張漸漸鬆動了些,“蘇婉說‘藥選有緣人’,你們手裏的,就是此刻最適合你們的。”
老李坐在鬆風琴前,深吸一口氣。他今天特意穿了件靛藍布衫,領口別著炳坤做的艾草香囊,琴身的銅絲在晨光裏閃著微光。當他的指尖落在琴弦上,第一段鬆風調緩緩淌出,像終南山的晨霧漫過竹林,診室裏的藥香仿佛被琴音牽引著,在患者周圍輕輕盤旋。
煊墨站在監測儀旁,目光在屏幕與拓紙間來回移動。當琴音走到符號的“急音段”,老李突然加快指法,琴弦發出清越的顫音,像山澗突然撞上巨石,濺起一串水花。小周手裏的薄荷罐“啪”地落在地上,他猛地抬起頭,眼裏的迷茫散去不少;高三女生捏著習題冊的手鬆開了,嘴角甚至微微上揚——那串顫音的節奏,竟和她喜歡的某首鋼琴曲副歌部分重合。
“這是……”劉醫生盯著屏幕,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小周的腦電波圖上,代表清醒的β波正在消退,代表淺睡的θ波像潮水般漫上來;女生的心率從每分鍾110次降到了85次,呼吸頻率也變得平穩。最神奇的是那位失眠三個月的程序員,他竟在急音段結束後,輕輕打起了小鼾。
“符號的節奏,對應著‘破鬱—安神—助眠’三個階段。”煊墨的聲音適時響起,他掏出拓紙,指著上麵的曲線,“蘇婉用朱砂記錄的,其實是不同情緒狀態下的‘心神頻率’。急音破鬱,就像用錘子敲碎結冰的河麵;鬆風安神,是讓水流重新變得平緩;最後回歸低頻,自然能引人人眠。”
劉醫生的助手迅速拍下拓紙與腦電波圖的對比照,兩張圖的波形走勢竟有七八分相似。“這太不可思議了。”助手喃喃自語,“六百年前,沒有儀器,她是怎麽發現的?”
“靠觀察,靠體驗,靠千萬次的實踐。”煊墨拿起那本《蘇婉醫案》,翻到夾著琴葉紫菀的那頁,“你們看,這裏記載著‘試音百次,方知急緩之妙’,旁邊還畫著患者的反應——皺眉者需急音,垂目者需緩音。這不是玄學,是古人用身體做儀器,總結出的經驗科學。”
監測結束時,五位患者裏有三位睡著了,剩下兩位的焦慮指數下降了60%。小周醒來時,第一句話是“我好像夢見終南山了,全是薄荷味”;高三女生把合歡花包塞進習題冊,笑著說“突然覺得三角函數沒那麽可怕了”。劉醫生收起儀器時,態度徹底變了:“煊先生,我想申請合作研究。”他遞過一份表格,“醫院可以提供設備和患者,我們一起把這些符號翻譯成現代頻率數據,說不定能製定出‘中醫音樂療法指南’。”
診室裏的氣氛重新變得輕快,連陽光都帶著暖意。年輕人社團的學生們又湧了進來,這次沒人再打鬧,都安安靜靜地圍著老李,看他演示如何按符號調整琴音。那個戴高馬尾的女生突然指著鬆風琴的琴底:“李師傅,這裏有個小凹槽,形狀像片葉子!”
老李彎腰一看,果然在琴底發現個琴葉紫菀形狀的凹槽,邊緣還刻著細密的齒痕。煊墨的指尖剛觸到凹槽,突然想起地宮藥廬的青銅藥爐——爐蓋上也有個一模一樣的凹槽!“是嵌合位。”他眼睛一亮,“蘇婉的設計,從來都是‘音藥相契’,這琴肯定要和某樣草藥器具配對使用。”
炳坤突然想起什麽,從藥櫃最底層翻出個蒙著布的物件——是上次從終南山水洞帶回的石臼,臼底的紋路竟與琴底凹槽嚴絲合縫。“試試這個!”她把石臼往琴底一扣,“哢噠”一聲輕響,鬆風琴突然發出一陣清亮的共鳴,琴身的銅絲亮起淡淡的紅光,與石臼裏殘留的朱砂粉末交相輝映。
診室的玻璃窗上,竟映出淡淡的投影——是蘇婉在藥廬裏彈琴的影子,她麵前的石臼裏熬著草藥,琴音與藥香纏繞著上升,在半空凝成個完整的“音藥同頻”符號。投影裏的蘇婉抬起頭,對著他們輕輕一笑,身影漸漸消散在晨光裏。
劉醫生看著這一幕,久久說不出話。最後他掏出手機,對著投影拍下照片:“我要把這個發給院領導。”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有些傳承,比我們想象的更深厚,也更……科學。”
傍晚送走所有人,煊墨坐在樟木箱前,摩挲著那片蟬翼紙。炳坤在整理患者反饋表,發現有位患者寫下“琴音裏有紫色的光,像終南山的花”,和昨天那個女生的話如出一轍。老李給鬆風琴上油時,發現琴底凹槽裏卡著片小小的花瓣,是琴葉紫菀的,邊緣還帶著新鮮的露水——明明今天沒人帶這花來。
“師父,”炳坤突然開口,“您說蘇婉是不是一直在看著我們?”
煊墨抬頭望向窗外,老槐樹的影子在暮色裏輕輕搖晃,像個溫柔的擁抱。他把蟬翼紙小心翼翼地夾回醫案,在旁邊寫下:“聲波是橋,連接古今;藥香為引,通徹心神。所謂傳承,不過是讓古人的智慧,在今天的儀器裏,發出同樣的頻率。”
診室的燈光漸次亮起,映著藥櫃上整齊的陶罐,映著鬆風琴上跳動的銅絲光,也映著拓紙上那串流動的朱砂符號——六百年前的密碼,正在現代的晨光裏,一點點顯露出它真正的模樣。而這,僅僅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