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你不會想給他戴綠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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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引擎轟鳴聲在耳邊持續震蕩,透過狹小的舷窗,黃初禮最後望了一眼那片逐漸縮小的布滿傷痕的土地。
    熟悉的營區輪廓,蜿蜒的土路,遠處起伏的山巒,都化作模糊的色塊,最終被厚厚的雲層徹底阻隔。
    她心悶的厲害,眼淚終於不再受控製,無聲地滑過蒼白的臉頰。
    黃初禮不想哭出聲,隻是將臉更深地轉向舷窗玻璃,試圖用那份涼意壓下心頭的酸楚。
    “喂……別哭了行不行?”孫雨薇帶著明顯別扭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刻意壓低了,卻掩飾不住那份不自在。
    黃初禮微微一怔,轉過頭,看向她,眼眶通紅的,沒說話。
    “哭得眼睛腫成桃子,難看死了。”孫雨薇語氣依舊生硬,但似乎又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還有這破飛機顛死了,晃得人頭暈。”
    黃初禮看著她這副明明想安慰人卻又拉不下臉,隻好找借口的模樣,心頭的沉重感莫名被衝淡了一絲。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我舍不得你哥,還不能哭嗎?”
    “有什麽舍不得的,又不是見不到了……”孫雨薇撇撇嘴,目光終於飛快地掃過黃初禮的臉,又迅速移開。
    她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手上,沉默片刻,聽著黃初禮隱約的哭聲,還是忍不住說:“那個,你要是實在難受……我的肩膀借你靠靠?不過就一會兒啊!別把鼻涕蹭我衣服上!”
    這番慷慨的言論配上她一臉豁出去的表情,讓黃初禮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的雖然笑容很淺,還帶著淚光,但那份發自內心的愉悅感暫時驅散了陰霾。
    “謝謝你,孫雨薇。”黃初禮真誠地說。
    孫雨薇哼了一聲,梗著脖子,肩膀卻微微放鬆了些,仿佛真的做好了被壓榨的準備。
    看著孫雨薇這副明明關心卻要裝酷的樣子,黃初禮忽然起了點打趣的心思。
    她故意眨了眨還濕潤的眼睛,緩聲說:“其實,如果你現在叫我一聲嫂子,那我可能真的會好受很多很多,說不定立刻就不想哭了。”
    “喂!”孫雨薇臉瞬間漲得通紅,瞪大了眼睛看著黃初禮,神情憤然道:“你想得美!誰要叫你嫂子!做夢去吧!”
    她氣鼓鼓地扭過頭,雙手環胸不再看她一眼。
    黃初禮看著她通紅的耳朵和僵硬的背影,眼底笑意更深了。
    她輕輕碰了碰孫雨薇的胳膊:“好啦好啦,逗你的,別生氣了嘛。”
    孫雨薇沒回頭,肩膀卻微微聳動了一下。
    黃初禮想了想,決定換個輕鬆點的話題,故意問她:“說起來,你這麽優秀,回去以後肯定很多人追,不過……要是京北那邊沒有合適的,我倒是認識不少優秀人才,都是根正苗紅,前途光明,最重要的是人長得還一個比一個帥,你要不要我幫你介紹幾個?”
    孫雨薇眸光微動了動,但依舊沒回頭,隻是悶悶地丟過來一句:“誰稀罕!”
    “真的不稀罕?”黃初禮故意拖長了語調:“我們醫院有位新來的主任,年輕有為剛回國就成了我們醫院的骨幹,可以說是前途無量,最重要的是人長得也特別帥,性格可溫柔了。”
    短暫的沉默。
    就在黃初禮以為孫雨薇打定主意不理她時,一個蚊子哼哼般的聲音,極其別扭地傳了過來:“……那個……特別帥的……有多帥?”
    黃初禮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出聲,趕緊捂住嘴,轉過頭不去看她。
    孫雨薇終於惱羞成怒地轉過頭,臉紅得的像蘋果:“黃初禮,你笑什麽笑!不準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黃初禮努力憋住笑,清了清嗓子:“有多帥啊……嗯,這麽說吧,都有不少娛樂公司的人聯係他,脫了衣服吧……反正就是特別有型那種,等回去了,我找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孫雨薇眼神閃爍,哼唧了兩聲,沒答應也沒拒絕,隻是又把頭扭開了,不過這次,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翹了一下,幽幽出聲:“你還見過人家脫衣服的樣子?你不會給我哥戴帽子吧?”
    “這你就不懂了吧。”黃初禮眼底含笑,應了句:“我們做醫生的,體力也是很重要的。”
    機艙內的氣氛終於不再那麽壓抑沉重。
    孫雨薇很快就睡著了,黃初禮靠在椅背上,看著舷窗外翻滾的雲海,心緒卻再次飄遠。
    也不知道蔣津年現在回去了嗎?
    已經知道她離開了的這件事嗎?
    運輸機穿透雲層,在天空中平穩飛行,將戰火硝煙,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夜幕降臨,營地內。
    蔣津年剛結束一場戰術複盤會議,眉宇間還帶著一絲疲憊和揮之不去的沉鬱。
    他闊步走向醫療帳篷的方向,步伐依舊沉穩,隻是比平時快了幾分。
    而等在帳篷門口的李演一看到他,立刻就走了過來,臉上表情複雜得難以形容。
    “蔣隊……”李演看著他,欲言又止。
    蔣津年心頭莫名一跳,擰眉問:“怎麽了?出事了?”
    他說著,下意識地就要往帳篷裏走。
    李演一把攔住他:“不是!嫂子她……她人沒事!但是……她走了!”
    “走了?”蔣津年腳步猛地頓住,眉頭擰的更緊,看著他問:“走去哪裏?傷還沒好她能走去哪裏?”
    “回……回京北了!”李演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不敢看蔣津年的眼睛:“今天下午,坐……坐運輸機走的!陳隊安排的!我……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京北?”蔣津年隻覺得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他猛地按住李演的肩膀,力道大的讓李演疼得齜牙咧嘴:“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沒人告訴我?陳大隊呢?!”
    他的嗓音帶著失控邊緣的怒意和難以置信的恐慌。
    “就在……就在你開會的時候!蔣隊,你冷靜點!是陳隊下的命令,直接……直接把人送走的!”
    李演忍著疼,語速飛快地解釋:“好像,好像也是嫂子自己要求的……”
    自己要求的?
    蔣津年隻覺得心思亂麻,他用力推開李演,轉身就要衝向指揮中心找陳錚問個明白!
    “蔣津年!你給我站住!”
    一聲威嚴的厲喝在身後響起。
    陳錚不知何時出現在帳篷旁邊的小路上,臉色鐵青,大步地走過來,手裏還攥著一個文件夾。
    蔣津年猛地停下腳步,胸膛劇烈起伏,下頜線緊緊繃起,盯著陳錚。
    陳錚走到他麵前,無視他憤然的目光,直接將手裏的文件夾“啪”地一聲拍在他胸口:“看看這個,看看你媳婦兒為了你都做了什麽。”
    蔣津年低頭,快速打開那份文件,標題赫然是《關於巴魯挾持事件及引發後果的個人責任說明與道歉信》,落款是黃初禮的名字。
    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那些文字,越看臉色越差,捏著文件夾邊緣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微微顫抖。
    【本人黃初禮,因個人疏忽,警惕性不足,擅自脫離安全區活動範圍,不幸被武裝分子巴魯及其同夥擄走,成為其要挾我方人員的人質,直接導致蔣津年上尉在極端危急情況下,為保護本人生命安全,被迫違反行動紀律,開槍擊斃巴魯……本人對此引發的一切嚴重後果,包括情報線索中斷、外交糾紛及對部隊聲譽造成的不良影響,承擔全部責任。】
    【特此向戰區指揮部,當地政府及所有受此事影響的單位和個人,致以最深刻的歉意,懇請上級對蔣津年上尉的行為予以理解,一切紀律處分,由本人一力承擔。】
    每一個字都沉重的讓他無法呼吸,她為了他,把所有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不是這樣的!”蔣津年猛地抬起頭,胸腔裏泛著陣陣酸澀:“陳隊,是我做的不對,是我衝動,這件事的後果就應該讓我來承擔。”
    “蔣津年,你還不明白嗎?!因為她愛你,因為她不想毀了你!因為這是目前唯一能把你從泥潭裏拉出來一點點的辦法,她簽了這份東西,主動離開,就是在用她自己換你一個相對不那麽糟糕的結局!你他媽還不懂?”
    陳錚的話讓蔣津年說不出一句話,那股支撐著他衝過來的怒氣和衝動,瞬間被巨大的無力感愧疚取代。
    他緩緩低下頭,再次看向那份沉甸甸的道歉信,視線落在她熟悉的簽名上,指尖顫抖地撫過那墨跡。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過了許久,蔣津年才極其艱難地抬起頭,聲音很啞:“陳隊,我要回京北,現在就要回。”
    陳錚果斷拒絕:“不批!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裏!哪兒也不準去!”
    “我必須回去找她!”蔣津年眼中閃過一絲執拗的痛楚:“我要見她。”
    “你回去能幹什麽?!”陳錚厲聲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你回去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她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一點點空間,你回去鬧?讓上麵怎麽看?讓所有人怎麽看她?你是想坐實她那份聲明是包庇你嗎?蔣津年,你他媽給我清醒一點!別辜負了她這份心!”
    蔣津年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眸色深沉沒應聲。
    “記住,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從命令!好好待著,等待處理結果!這才是對她最大的交代!”
    陳錚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裏有嚴厲,也有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別再給我惹事!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你!”
    他說完,他不再看蔣津年,轉身大步離開,背影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蔣津年僵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蔣隊……”李演小心翼翼地湊過來,看著蔣津年發僵的臉色,心裏也不好受:“陳隊說得對,嫂子她都是為了你,你要是再衝動,嫂子做的這些,就都白費了,她……她該多傷心啊。”
    李演的話衝散了蔣津年心中最後一絲掙紮的念頭。
    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那翻湧的激烈情緒被強行壓了下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隱忍。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將那份道歉信小心地折好,放回文件夾,然後沉默的回了帳篷。
    帳篷裏空蕩蕩的。
    屬於她的氣息似乎還在空氣中殘留,但人已不在。
    行軍床上鋪得整整齊齊,小桌子上,安靜地躺著一個白色的信封,上麵是他的名字。
    蔣津年走過去,拿起信封,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抽出裏麵的信紙,展開。
    簡潔的字句,卻像是每一個字都落在他心上,仿佛帶著她強忍的淚水。
    帳篷裏安靜得可怕,隻有他壓抑而沉重的呼吸聲。
    他拿出手機,點開黃初禮的聯係方式,編輯框裏的文字打了又刪,刪了又打,他指尖在發送鍵上,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
    說什麽呢?此刻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甚至可能成為新的負擔。
    最終,那條刪刪改改的信息,他還是沒有發送。
    夜幕徹底籠罩了營地。
    零星映照著巡邏士兵的身影上,喧囂了一天的營地漸漸安靜下來。
    蔣津年獨自一人離開了帳篷,漫無目的地走向營地邊緣一處僻靜的高地。
    夜風帶著荒原特有的涼意和塵土氣息,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卻吹不散心頭的煩悶。
    他坐在一塊石頭上,凝望著京北的方向,而腳下的土地則承載著無數人的犧牲與守護。
    黃初禮信中的話在他腦中回響——
    “守護好這片土地,別辜負了你的信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寒意的空氣,試圖壓下喉頭的澀意。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警報聲,毫無預兆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營地的燈光瞬間大亮!
    刺耳的警報聲在空曠的荒原上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緊迫感!
    緊接著,蔣津年腰間的對講機猛地響起,傳出陳錚急切的聲音,背景是嘈雜的腳步聲和引擎發動聲: “所有單位注意! 有一小隊在B7區域遭遇伏擊!對方火力凶猛,有重武器!情報顯示可能涉及一夥試圖越境運送軍火的****!情況危急!請求緊急支援!重複!請求緊急支援!坐標……”
    在聽到指令的那一刻,蔣津年幾乎是本能立刻起身,拋掉個人的所有情緒,朝著指揮中心和裝備庫的方向,極速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