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她有感染疾病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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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機跨越重洋,終於平穩降落在異國的機場。
    黃初禮拖著行李箱,隨著人流走出艙門,一股陌生而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忐忑和因長途飛行帶來的疲憊,按照指示牌走向海關和行李提取處。
    一切手續辦理得出乎意料的順利。
    她提前租好的公寓離醫院不遠,在一個相對安靜整潔的社區。
    用鑰匙打開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嶄新的家具氣息混合在一起。公寓不大,但幹淨明亮,有個小小的陽台,可以看到樓下綠意盎然的街道。
    黃初禮沒有時間細細打量,她必須盡快整理好行李,倒過時差,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明天在新醫院的報到。
    她打開行李箱,將衣物一件件掛進衣櫃,把書籍和資料整齊地碼放在書桌上。
    當看到那個被仔細包裹的小相框時,她的動作停頓了,指尖輕輕摩挲著玻璃下那張青澀的“合影”,眼底湧上一絲酸澀的暖意。
    她將相框擺在床頭櫃上,讓那個定格在舊時光裏的少年身影,陪伴她度過在異國的第一個夜晚。
    整理完行李,已是傍晚。
    黃初禮簡單煮了碗麵條,吃完後,就站在陽台上,望著遠處漸漸亮起的萬家燈火。
    這裏的夜景與國內截然不同,更添了幾分疏離感。
    也讓她不禁拿出手機,再次嚐試撥打蔣津年的電話,聽筒裏傳來的依舊是冰冷而機械的關機提示音。
    她輕歎了一口氣,任由晚風吹拂著臉頰,仿佛這樣能離他更近一些。
    等她回到臥室的時候,或許是因為旅途勞頓,或許是因為心緒不寧,半夜就開始覺得有些頭暈乏力,額角隱隱發燙。
    她量了體溫,37.8度,低燒。
    她找出帶來的備用藥,就著溫水服下,躺在床上,卻輾轉難眠。
    身體的不適放大了內心的脆弱,對蔣津年的思念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擔心他的安危,委屈他的拋棄,種種情緒交織,眼淚無聲地浸濕了枕巾。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在疲憊和藥力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清晨,鬧鍾將她喚醒。
    雖然燒似乎退了一些,但頭依然昏沉,渾身酸痛。
    她強打起精神,給自己準備了簡單的早餐,看著鏡中臉色蒼白的自己,深深呼了一口氣。
    新醫院是一所曆史悠久,享譽盛名的醫學中心,氣氛莊重而忙碌。在人事部辦理完入職手續後,她被引薦到了神經外科的主任辦公室。
    敲門進去,辦公桌後坐著的是一位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的男人。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露出一張極其英俊的麵容,深邃的眼窩和高挺的鼻梁帶著明顯的混血特征,淺褐色的眼眸溫和而睿智,嘴角自然上揚,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
    “你好,是黃初禮醫生吧?歡迎你,我是陳景深,神經外科的主任。”
    他站起身,主動伸出手,聲音溫和醇厚,流利的中文帶著一點輕微的異國口音,更添魅力。
    “你好陳主任,很高興加入團隊。”黃初禮與他輕輕一握,感受到他掌心的溫暖和力量。
    陳景深微微一笑,又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關切地問:“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是旅途勞累還沒恢複嗎?如果有任何不適,一定要告訴我,不用勉強。”
    黃初禮心裏微微一暖,沒想到這位新上司如此細心,她連忙搖頭:“謝謝關心,我沒事,隻是有點時差反應,很快就能調整過來。”
    陳景深點點頭,沒有再多問,而是開始向她介紹科室的情況、主要的研究方向以及給她安排的工作內容。
    他語速平穩,條理清晰,期間不時觀察著她的反應,確保她能跟上。
    在交代一項需要參與的項目會議時,他特意補充道:“今天的會議時間可能比較長,如果你覺得累了,隨時可以休息一下,沒關係的。”
    這種不動聲色的體貼讓黃初禮有些意外,也讓她初來乍到的緊張感緩解了不少。
    會議就如陳景深所說,持續了近三個小時。
    黃初禮努力集中精神,但低燒帶來的不適和孕早期的困倦還是讓她在會議後半程顯得有些精力不濟。
    會議結束後,她隨著人流走出會議室,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黃醫生。”陳景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黃初禮轉過身,看到他正溫和地看著自己。
    “還適應嗎?會議內容可能有點多,不用急於一時消化。”他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向辦公室走去。
    “還好,內容很精彩,隻是我……”黃初禮有些不好意思。
    “我理解。”
    陳景深笑了笑,目光掃過她雖然穿著寬鬆但細看仍能察覺些許不同的腰腹部位,眼神了然,卻沒有任何讓人不適的探究,隻是更加溫和地低聲道:“我看了你的郵件介紹,懷孕初期確實會比較辛苦,要格外注意休息,以後工作上有什麽需要調整或者幫助的,隨時可以和我溝通。”
    黃初禮隻覺得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感激地看向他:“謝謝你,陳主任,我會協調好的。”
    “不用客氣,照顧團隊成員是應該的。”陳景深送她到辦公室門口,微笑道:“今天先熟悉一下環境,不著急進入高強度工作,有任何問題,隨時找我。”
    “好的,謝謝你。”黃初禮再次道謝,看著他轉身離去的挺拔背影,心中對新環境的忐忑又減輕了幾分。
    這位混血主任的溫柔和善解人意,稍稍驅散了她初到異國的些許陰霾。
    然而,這種輕鬆的心情在她傍晚回到空蕩蕩的公寓時,便迅速消散了。
    身體的疲憊和不適再次襲來,孤獨感如同無聲的潮水,將她包裹。
    她簡單吃了點東西,洗了個熱水澡,但低燒似乎又反複了。
    她走到陽台,望著異國他鄉的月亮,再次嚐試撥打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依舊是關機。
    失落和擔憂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心。她抱著膝蓋,將臉埋進去,輕聲呢喃:“蔣津年,你到底在哪裏……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也好需要你……”
    這一晚,她在低燒和思念中睡得極不安穩,時醒時睡,夢境光怪陸離。
    第二天早上,她掙紮著起床,隻感覺頭重腳輕,比昨天更難受了。
    但今天是正式報到的第一天,她不能缺席。
    黃初禮強撐著化了個淡妝試圖掩蓋病容,準備出門去醫院。
    然而,當她打開公寓門的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傅遠澤正斜倚在對麵的牆壁上,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他穿著剪裁考究的黑色大衣,麵容憔悴,眼底布滿了紅血絲,但看向她的眼神卻帶著一種偏執的瘋狂和勢在必得。
    “初禮。”他直起身,聲音沙啞地開口。
    黃初禮的心猛地沉到穀底,冷下臉,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想將門關上:“你怎麽會在這裏?”
    傅遠澤的動作更快,一把抵住了門,力道大得讓她無法合攏。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帶著痛楚和不容拒絕的強勢:“跟我回去,初禮,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一個人還懷著孕,在外麵怎麽生活?蔣津年他根本保護不了你!他能給你的隻有危險和等待!隻有在我身邊,你才是安全的!”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黃初禮又驚又怒:用力想推上門,“傅遠澤,我們已經結束了,我現在是蔣津年的妻子!請你自重,立刻離開!”
    “妻子?”傅遠澤像是被這個詞刺激到,眼底的瘋狂更盛:“他算什麽丈夫?在你最需要的時候他在哪裏?他在槍林彈雨裏玩命!他給不了你未來!初禮,別傻了,隻有我才是真心愛你,才能給你安穩的生活!你跟我走!”
    他說著,就要強行進門拉她。
    “你放開我!傅遠澤,你瘋了!”黃初禮拚命掙紮,又急又氣,加上本就頭暈乏力,一陣劇烈的眩暈猛地襲來,眼前驟然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軟了下去。
    “初禮!”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最後聽到的是傅遠澤驚恐的呼喊,以及他慌亂接住她的手臂傳來的力道。
    不知過了多久,黃初禮在一片消毒水的氣味中悠悠轉醒。
    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醫院病房純白的天花板。
    “你醒了?”守在床邊的傅遠澤立刻湊上前,臉上帶著未褪的焦急和擔憂:“感覺怎麽樣?還有哪裏不舒服?”
    黃初禮別開臉,不想看他。
    她試圖坐起來,卻感覺渾身無力。
    這時,一位穿著防護服、戴著口罩和護目鏡的醫生走了進來,神色嚴肅。
    他看了看黃初禮,又看了看傅遠澤,用英語說道:“黃小姐,你醒了,根據你的血常規和臨床症狀,我們高度懷疑你感染了一種目前正在社區小範圍傳播的呼吸道傳染性疾病,為了你和他人的安全,我們需要立即對你進行隔離觀察和治療,直到檢測結果出來並確認沒有傳染性為止。”
    隔離?
    黃初禮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向醫生。
    傅遠澤也瞬間變了臉色。
    醫生沒有再多解釋,對身後的護士示意了一下。
    兩名同樣穿著嚴密防護服的護士走上前,開始準備轉移設備和隔離手續。
    黃初禮看著眼前的一切,隻覺得荒謬而無力。
    她剛剛踏上異國的土地,滿懷希望地想要開始新的生活,卻先迎來了舊日噩夢的糾纏,而現在,竟然還要被獨自關進隔離病房。
    無助和恐慌瞬間將她籠罩,在護士的攙扶下,她艱難地起身,準備被送往隔離區。
    傅遠澤想跟上去,卻被醫護人員禮貌攔在了隔離區外。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黃初禮纖細而倔強的背影,眸色深的厲害。
    冰冷的隔離門在身後合攏,將外界的一切喧囂與紛擾都隔絕開來。
    黃初禮獨自站在空曠的隔離病房中央,環顧著四周一片刺目的白,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和對未知的恐懼,緩緩地將她淹沒。
    而腹中的小生命,此刻成了她在這片孤寂中唯一的慰藉和支撐。
    隔離病房裏,時間仿佛變得粘稠而緩慢。
    黃初禮躺在病床上,聽著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感受著體溫在一波波升高。
    頭暈、乏力、肌肉酸痛的症狀比之前更加明顯。
    醫護人員全副武裝地進來為她抽血、檢查生命體征,動作專業而迅速,但厚厚的防護服和護目鏡後模糊的麵容,卻加深了那種非真實的、令人不安的距離感。
    她被獨自留在這片純白的空間裏,隻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作伴。
    對疾病的恐懼,對腹中寶寶的擔憂,以及對蔣津年強烈的思念和一絲難以言說的委屈,像潮水般輪番衝擊著她本就因發燒而脆弱的神經。
    她緊緊攥著被角,指甲陷進掌心,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與此同時,隔離病房外,傅遠澤腦海裏都是黃初禮昏倒時那蒼白的臉和脆弱的樣子,激起他強烈的保護欲和占有欲。
    但隔離,傳染病這些字眼又像冰冷的針,刺醒了他內心深處對危險本能的規避。
    這時,剛才那位主治醫生從隔離區走了出來,示意傅遠澤跟他到旁邊的醫生辦公室。
    辦公室內,氣氛凝重。
    醫生打開燈箱,掛上黃初禮的胸部X光片,指著上麵一些模糊的陰影,神色嚴肅地用英語說:“先生,你是黃小姐的家屬嗎?”
    傅遠澤張了張嘴,“丈夫”兩個字在喉嚨裏滾了滾,最終卻沒能說出口,隻是含糊地應了一聲:“……是密切關係人,她情況怎麽樣?”
    醫生沒有深究他的措辭,指著片子說:“黃小姐的臨床症狀和初步影像學檢查結果,都高度指向一種新型的呼吸道傳染病。這種病毒傳染性很強,而且……對於免疫力低下的人群,比如孕婦,”
    醫生特意強調了這一點:“發展成重症肺炎甚至出現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的風險相當高,這意味著,死亡率不容樂觀。”
    每一個詞都像重錘敲在傅遠澤心上。
    他臉色發白,手指不自覺的蜷縮起來。他沒想到情況會這麽嚴重。
    他隻想帶她走,把她圈禁在自己的羽翼下,而不是麵對這種可能失去她的、無法控製的醫療風險。
    醫生看著他變化的臉色,繼續用冷靜卻殘酷的語氣說道:“根據規定,隔離期間原則上不允許探視,以減少傳播風險。但是……”
    醫生頓了頓,再次平穩看著傅遠澤:“考慮到患者是孕婦,情緒穩定和心理支持對病情恢複也很重要,如果你確定是她的直係家屬或法定監護人,並且自願承擔一切感染風險,我們可以破例允許你穿上最高級別的防護裝備,進入隔離病房陪伴她,當然,一旦進入,在隔離解除前,你不能離開。你需要現在做出決定。”
    進入隔離病房?
    和可能身患致命傳染病的黃初禮共處一室?直到她康複……或者……
    傅遠澤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他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畫麵,還有眼前醫生描述的可怕病征和死亡風險。
    他對黃初禮的渴望是真的,但那是一種占有的、掌控的欲望,而非這種需要以自身健康甚至生命為代價的、充滿不確定性的犧牲。
    他追求的是將她置於自己打造的安全堡壘中,而不是踏入一個連他自己都可能無法脫身的危險孤島。
    強烈的自保本能開始壓倒那扭曲的愛意。
    他的猶豫和眼底閃過的退縮,沒有逃過醫生的眼睛。
    醫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等待著他的答複,眼神中帶著一種見慣生死的了然。
    沉默在辦公室裏蔓延,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傅遠澤的喉結劇烈滾動著,額頭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發現自己遠沒有想象中那麽無畏,當真正的死亡威脅擺在麵前時,他那所謂的深情,顯得如此蒼白和不堪一擊。
    最終,他避開醫生的目光,聲音幹澀而微弱地開口:“我,我需要考慮一下……”
    醫生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沒有再逼問,隻是公事公辦地說:“可以理解,但請盡快決定,病人的情況不等人,另外,按照程序,我們需要嚐試聯係她在本國的緊急聯係人,也就是她資料上登記的丈夫,如果你有他的聯係方式,請提供給我們。”
    “丈夫”二字再次刺痛了傅遠澤。他猛地抬起頭,眼神複雜,最終隻是僵硬地搖了搖頭:“我沒有他的聯係方式。”
    他無法想象,如果蔣津年知道黃初禮此刻身陷險境,那個男人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這個念頭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和自慚形穢。
    而此時,隔離病房內的黃初禮,正望著窗外異國灰蒙蒙的天空,對抗著身體的不適和內心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