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的車門“嘩啦”一聲被拉開。
    “上車。”
    竹竿男頭也不抬，嘴裏叼著煙，含糊不清地命令道。
    陳宇佝僂著背，扮演著“阿哲”該有的畏縮，麻利地爬了上去。
    車裏已經擠了四五個人，個個麵黃肌瘦，眼神裏不是絕望就是麻木。
    “媽的，一群廢物。”
    竹竿男罵罵咧咧地關上車門，麵包車發出一聲哀嚎，晃晃悠悠地啟動了。
    陳宇找了個角落縮著，心裏卻在飛速運轉。
    這幫人，應該都是和他一樣的“耗材”，被逼到絕路，隻能來賭這條命。
    車子在城裏七拐八繞，專門挑那些沒有監控的小路走，最後停在了一個廢棄的貨運倉庫前。
    所有人被粗暴地趕下車，推進了倉庫。
    倉庫裏，已經站了另外七八個人，加起來總共十幾個。
    一個穿著花襯衫的胖子，就是昨天在賭場裏給陳宇“指路”的那個蛇頭，正坐在一張破桌子後麵，腳翹在桌上。
    “都來了？”
    他掃視了一圈，眼神像在看一群待宰的豬。
    “規矩我隻說一遍。”
    胖子把一遝紙拍在桌上。
    “這是勞務合同，簽了，上船幹活。一年後，你們就是人上人。”
    “要是不簽……”他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這倉庫後麵就是江，正好給你們當新家。”
    一個年輕人哆哆嗦嗦地問：“大哥，這……這是去哪兒啊？合同上也沒寫……”
    胖子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
    他從桌子下麵抽出一根鋼管，走到那個年輕人麵前。
    “砰！”
    鋼管結結實實地砸在年輕人的大腿上。
    年輕人慘叫一聲，抱著腿倒在地上抽搐。
    整個倉庫鴉雀無聲。
    “還有誰他媽的有問題？”胖子用鋼管指著地上的人，惡狠狠地問。
    再沒人敢說話。
    陳宇心裏冷笑，這套下馬威，玩得倒是挺溜。
    他第一個走了上去。
    在所有人注視下，他拿起那份所謂的“合同”。
    上麵的條款，比他想象的還要離譜。
    自願放棄一切人身權利。
    工作中發生任何意外，包括死亡，均與雇主無關。
    無條件服從管理，否則雇主有權進行“任何形式”的處理。
    這他媽哪是合同，這就是一張賣身契，還是活人簽給閻王爺的那種。
    陳宇扮演的“阿哲”，手抖得厲害，像是下一秒就要嚇尿。
    他拿起筆，連看都沒再看一眼，直接在末尾簽上了“阿哲”兩個歪歪扭扭的字，還重重按了個手印。
    這幹脆利落的慫樣，讓胖子很滿意。
    他點了點頭：“算你小子識相。”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剩下的人也隻能認命，一個個排著隊上前，簽下了自己的賣身契。
    簽完合同，所有人都被命令在原地等著。
    倉庫的大門敞開著，能看到外麵灰蒙蒙的碼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陳宇靠在冰涼的牆壁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外麵。
    突然，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一輛黑色的賓利，悄無聲息地滑到了碼頭的另一側。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幹練職業套裝的女人走了下來。
    高跟鞋踩在滿是油汙的水泥地上，卻像是踩在星光大道的紅毯上。
    那張臉，化著精致的妝，美得不像話，但又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傲。
    我操。
    張璐瑤？
    陳宇心裏爆了句粗口。
    這妞兒可以啊，這身行頭，這氣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上市公司的霸道女總裁。
    她身邊還跟著一個戴眼鏡的男人，點頭哈腰，一臉諂媚，看樣子是董戰派來接她的人。
    計劃……成功了。
    張璐瑤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目光不經意地朝倉庫這邊掃了一眼。
    她的視線，在陳宇那張“阿哲”的臉上，停頓了不到半秒。
    眼神裏沒有任何波瀾，就像在看一個路人。
    但陳宇看懂了。
    那一眼裏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我的滲透也成功了。”
    “你自己小心。”
    “我們島上見。”
    陳宇微微低下頭，避開了她的視線，繼續扮演那個膽小懦弱的賭徒。
    心裏卻吐槽，行啊大專家，這演技，不去好萊塢真是屈才了。
    不過……她那條腿，真白。
    賓利車很快開走了。
    胖子蛇頭站了起來，吼道：“都他媽給老子起來，準備上船！”
    一群人被趕出了倉庫。
    碼頭上，停著一艘鏽跡斑斑的貨輪。
    “黑布袋，都他媽自己戴上！”
    幾個馬仔把一堆散發著黴味的黑布袋扔在地上。
    這是要蒙上眼睛。
    陳宇撿起一個，毫不猶豫地套在自己頭上。
    眼前瞬間一片漆黑。
    他能聽到身邊其他人慌亂的呼吸聲和壓抑的啜泣聲。
    接著，他們就像一群牲口，被推搡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上搖晃的跳板。
    “都給老子老實點！掉下去淹死可沒人撈你！”
    馬仔的叫罵聲在耳邊回響。
    陳宇被推進了一個狹小、悶熱、充滿鐵鏽和海水鹹腥味的空間。
    是底艙。
    艙門“哐當”一聲被關上，上了鎖。
    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了。
    徹底的黑暗。
    貨輪的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船身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他們出海了。
    沒有人知道這趟航行會持續多久，也沒有人知道目的地是哪裏。
    黑暗中，時間失去了意義。
    陳宇靠著冰冷的船壁，調整著呼吸。
    他在心裏默默計算著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
    船速終於慢了下來。
    劇烈的搖晃也停止了。
    艙門再次被打開。
    刺眼的光線射了進來，讓所有人的眼睛都一陣刺痛。
    “都給老子滾出來！”
    他們被一個個踹出了船艙。
    摘掉頭套。
    陳宇眯著眼適應了一下光線，然後，他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他們不在海麵上。
    而是在一個……巨大的，仿佛山體內部被挖空形成的地下碼頭。
    頭頂是嶙峋的岩壁，掛著一排排明亮的照明燈。
    碼頭的設施卻先進得嚇人，充滿了未來科技感。
    海水是深不見底的墨綠色，幾艘線條流暢的高速快艇，正靜靜地停泊在旁邊。
    這裏，就是翡翠島。
    一個在任何地圖上都找不到的罪惡之地。
    十幾個人被趕下船，排成一排站好。
    一輛豪華的電瓶觀光車開了過來，車上下來一個穿著筆挺西裝、戴著白手套的男人。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最後落在了張璐瑤的身上。
    哦，原來張璐瑤也在另一艘船上，待遇顯然不是一個級別的。
    “張博士，我們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請。”
    西裝男對張璐瑤做了個“請”的手勢，態度恭敬。
    張璐瑤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在上車前，她的視線再次若有若無地掃過陳宇。
    然後，她被專車接走了。
    陳宇看著觀光車消失在隧道的深處。
    媽的，同是臥底，待遇差距怎麽這麽大。
    老子在這吃土，她去享受五星級服務了。
    等他們這些“勞工”的，是另一個穿著灰色製服的管事。
    這人一臉凶相，顴骨高聳，眼神陰鷙。
    他走到眾人麵前，像看死人一樣看著他們。
    “從今天起，你們沒有名字，隻有編號。”
    “你們的命，不屬於你們自己，屬於這裏。”
    “在這裏，唯一的規矩，就是服從。”
    他說完，拍了拍手。
    一個手下端著一個銀色的托盤走了過來。
    托盤上，整齊地擺放著十幾顆黑色的，藥丸大小的東西。
    管事的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上島之前，按規矩，要先吃點‘保健品’。”
    “防止你們把外麵的髒病帶進來，明白嗎？”
    陳宇的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
    來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看著那顆黑色的膠丸。
    表麵光滑，在燈光下反射著幽暗的光。
    這就是“蝶夢”。
    那個能讓林麗在極致痛苦中“融化”成一灘血肉的魔鬼毒藥。
    也是這座島嶼，用以控製所有人的，最核心的鎖鏈。
    “一個個過來，吞下去！當著我的麵！”
    管事厲聲喝道。
    一個膽小的男人嚇得腿軟，往後縮了縮。
    管事二話不說，上前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
    然後揪著他的頭發，把一顆藥丸硬生生塞進了他的嘴裏，逼著他咽了下去。
    剩下的人，再不敢有任何反抗。
    他們排著隊，像等待審判的囚徒，依次上前，拿起那顆決定他們生死的藥丸。
    輪到陳宇了。
    他伸出手，拿起那顆膠丸。
    沒有猶豫。
    他仰起頭，將膠丸扔進嘴裏，喉結滾動，咽了下去。
    一股微弱的灼熱感，從食道滑入胃裏，然後迅速消失。
    幾乎在同一時間。
    他腦海裏的神探係統，發出了一聲尖銳的警報。
    【警告！檢測到未知高危生物毒素入侵！】
    【宿主生命體征正在被強製綁定……綁定成功！】
    【S級限時任務：蝶夢碎裂，已強製開啟！】
    【任務倒計時：167小時59分58秒。】
    一個鮮紅的，不斷跳動的倒計時，占據了他整個視野。
    七天。
    從這一刻起，他的生命，正式進入了倒計時。
    陳宇的嘴角，勾起一抹誰也看不懂的，弧度。
    遊戲，總算開始了。
    他很期待。
    期待著，把這座所謂的人間天堂，徹底夷為平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