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下那顆黑色膠丸後，陳宇感覺自己的胃裏像是落入了一塊冰，又像是一團火。
    但那感覺轉瞬即逝，快到讓他以為是錯覺。
    “都他媽跟上！”
    那個顴骨高聳的管事用手裏的電擊棍敲了敲鐵欄杆，發出刺耳的聲響。
    陳宇和其他十幾個“耗材”被像牲口一樣，趕著走出這個充滿未來感的地下碼頭。
    一條長長的合金通道出現在眼前。
    空氣裏仍舊彌漫著古怪的氣味。
    陳宇低著頭，把自己縮在人群中間，扮演著一個被嚇破了膽的賭徒“阿哲”。
    他的眼角餘光卻在瘋狂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通道壁上，每隔十米就有一個高清攝像頭，紅點閃爍，無一處死角。
    這裏的安保，比他媽的五角大樓還誇張。
    就在隊伍走到一個十字拐角時，管事突然停下腳步，恭敬地站到了一邊。
    從另一條通道裏，走出來兩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一身筆挺白大褂的女人。
    她戴著一副眼鏡，長發盤在腦後，露出了白皙修長的脖頸。
    那張臉蛋，漂亮得不像話，氣質優雅知性，渾身散發著“老娘是精英”的氣場。
    陳宇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操。
    張璐瑤。
    這妞兒，成功混進來了。
    而且看這架勢，混的級別還不低。
    她身邊跟著一個點頭哈腰的男人，看樣子是島上的中層管理，正殷勤地向她介紹著什麽。
    張璐瑤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這群衣衫襤褸的新人。
    在陳宇那張刻意弄得頹廢肮髒的臉上，她的視線停頓了零點一秒。
    那眼神平靜如水，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但在那一瞬間，陳宇看懂了。
    “安全。”
    陳宇微微垂下眼皮，把自己畏縮的姿態演得更加入木三分。
    他也用眼神回了一句。
    “收到。”
    媽的，同是天涯淪落人，憑什麽你穿白大褂，老子就得穿乞丐裝。
    陳宇心裏瘋狂吐槽，這待遇差距也太他媽明顯了。
    張璐瑤跟著那個男人，優雅地走進了另一條通道，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
    從頭到尾，就像一場真正的偶遇。
    “看什麽看！一群垃圾，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
    管事一電棍戳在前麵一人的後腰上，那人瞬間抽搐著倒地。
    “再他媽東張西望，眼睛給你們挖出來！”
    管事惡狠狠地罵道。
    隊伍繼續前進，氣氛比剛才更加壓抑。
    又走了大概十分鍾，他們被帶到了一扇厚重的鐵門前。
    管事刷了卡，鐵門滑開。
    一股汗臭、腳臭還有發黴的味道撲麵而來，差點把陳宇送走。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像個防空洞。
    裏麵擺放著幾十張上下鋪的鐵架床，床單被褥都泛著黃，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這就是底層員工的宿舍。
    一個幹瘦、陰鷙，看上去能有五十多歲的老頭，正坐在一張床邊，擦拭著一把水果刀。
    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群已經死了的屍體。
    “老鬼，新人交給你了。”
    管事把人帶到，不耐煩地扔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那個被稱為“老鬼”的***了起來。
    他很瘦，背有些駝，但眼神卻像刀子一樣。
    “都過來。”
    十幾個人畏畏縮縮地湊了過去。
    “從今天起，你們沒有過去，也沒有名字。”
    老鬼用那把水果刀的刀背，拍了拍一個新人的臉。
    “你們隻有一個代號，就是你們床位的編號。”
    “在這裏，有三條規矩。”
    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
    “第一，絕對服從。叫你做什麽，就做什麽。叫你死，你就得立馬找根繩子上吊。”
    “第二，不許多問。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好奇心，在這裏是催命符。”
    “第三，忘掉過去。你們以前是誰，幹過什麽，家裏有什麽人，都他媽給老子爛在肚子裏。誰要是敢私下交流，我不介意幫他把舌頭割下來。”
    老鬼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那是一種看透了生死的麻木和殘忍。
    “在這裏，聽話，才能活。”
    他頓了頓，似乎很滿意新人們臉上的恐懼。
    “我知道你們這群廢物在想什麽，都他媽想搞清楚這是什麽地方。”
    “行，老子今天心情好，就給你們這些蠢貨上一課。”
    老鬼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這座島，叫翡翠島。這個莊園，叫蝶夢莊園。是全世界最有錢、最有權勢的人，才能來的天堂。”
    “而你們，就是這個天堂裏，最底層的垃圾。”
    他開始介紹這裏的等級。
    “最頂層，是‘客人’。他們是誰，長什麽樣，你們沒資格知道。”
    “你們隻需要知道，他們是神，可以決定這裏任何人的生死。他們會戴著麵具，享受一切，包括……挑選‘玩物’。”
    “客人之下，是核心管理者。負責安保的董主管，你們最好別惹到他，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還有訓練‘玩物’的‘導師’，他們都是些藝術家、心理學家，能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調教成最聽話的狗。最後，是醫生，他們負責我們的‘健康’。”
    老鬼說到“健康”兩個字時，語氣充滿了嘲諷。
    “再往下，就是‘服務生’。也就是你們這群人。負責莊園的日常打雜，伺候客人，什麽髒活累活都幹。你們的命，比紙還薄。”
    “然後，就是島上的寶貝疙瘩了。”
    老鬼的眼神變得有些詭異。
    “‘新蝶’，剛被送上島的那些小姑娘。一個個水靈靈的，還帶著刺兒，正等著‘導師’們好好雕琢。”
    “等她們被磨平了棱角，學會了取悅客人，就成了‘花蝶’。她們是莊園裏最美的風景，也是客人們最喜歡的‘藝術品’。她們會被打扮得漂漂亮亮，在舞會上展示，然後被客人選中，帶走。”
    他說到這裏，停了下來，陰惻惻地笑了。
    “那……要是‘藝術品’舊了，或者不聽話了，或者……生病了呢？”
    “那她們就會變成‘廢蝶’。”
    說到這裏，老鬼的笑容消失了。
    “失去利用價值的垃圾，會被降級成最低賤的雜役，去後廚刷盤子，去洗衣房洗帶血的床單，甚至……給新的‘寶貝’試藥。”
    “她們是島上最絕望的人，也是知道秘密最多的人。但她們的喉嚨，被鏈子拴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至於那些死掉的……我們就叫她們‘化蝶’。融化掉，變成蝴蝶，飛走了。”
    老鬼講完，整個宿舍裏死一般的安靜。
    所有新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無法言喻的恐懼。
    陳宇低著頭，拳頭在袖子裏悄悄握緊。
    老鬼說的每一個字，都和他從林麗記憶中看到的景象，完美地重合了。
    這個地方，比他想象的還要係統化，還要……地獄。
    “行了，都他媽滾去選床位！明天開始幹活！”
    老鬼不耐煩地揮揮手，又坐回床邊，繼續擦他的刀。
    陳宇隨便找了個上鋪，躺了上去。
    床板很硬，被子散發著一股黴味。
    他閉上眼睛，腦子裏卻在飛速運轉。
    張璐瑤的身份是“醫生”或者“導師”？權限肯定比自己高。
    那個老鬼，絕對是個關鍵人物，他知道的太多了。
    還有那些“廢蝶”，她們是突破口。
    最重要的，是李晴。
    她現在是“新蝶”，還是已經成了“花蝶”？
    一想到李晴可能正在經曆那些非人的“訓練”，陳宇的心就像被一隻手死死揪住。
    就在這時。
    一種奇怪的感覺，從他的小腹處，開始蔓延。
    不是疼痛。
    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瘙癢。
    就像有無數隻細小的螞蟻，在他的血管裏，在他的骨頭縫裏，瘋狂地爬行、啃噬。
    陳宇猛地睜開眼。
    他強忍著沒有動彈，但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珠。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一種外來的東西，悄無聲息地改造著。
    每一個細胞，每一條神經，都在發出無聲的悲鳴。
    這不是單純的毒藥。
    這是一種……綁定。
    一種用生命作為抵押的，魔鬼的契約。
    陳宇的視野裏，那個鮮紅的倒計時，依舊在冷酷地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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