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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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還沒亮。
刺耳的電鈴聲就把整個宿舍裏的人從噩夢中拽了出來。
“都他媽給老子滾起來!五分鍾!五分鍾後還他媽在床上的,今天就別吃飯了!”
是那個叫老鬼的幹瘦老頭的聲音,充滿了不耐煩。
陳宇從那張硬得硌骨頭的上鋪爬下來。
他媽的,這待遇連新兵連都不如。
昨天那種深入骨髓的瘙癢感已經消失了,但陳宇知道,那玩意兒還在他身體裏,像一顆定時炸彈。
他視野裏的倒計時,已經變成了紅色。
【160小時05分32秒】
時間過得真他媽快。
新人們被趕著去了一個大水槽前,用鹹臭的海水胡亂抹了把臉。
早飯是一塊黑乎乎、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做成的幹糧,還有一碗能照出人影的菜湯。
陳宇麵無表情地咽下去,味道像在嚼蠟。
但他知道,現在必須保存體力。
吃完飯,他們這批“耗材”被帶到了莊園的後勤區域。
這裏和前麵那些充滿科技感的通道完全是兩個世界。
潮濕,肮髒,空氣裏全是惡心的氣味。
他們今天的工作,是處理垃圾。
一座小山般的垃圾堆,就在一個巨大的處理坑旁邊。
廚餘,廢棄的裝飾品,還有……沾著暗紅色汙漬的床單和布料。
一個穿著灰色製服的監工,手裏提著電擊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把所有東西分類,有機物扔進粉碎坑,其他的打包。”
“誰敢偷懶,就跟昨天的垃圾一起被處理掉。”
監工的聲音很平淡,但每個人都聽出了裏麵的威脅。
陳宇拿起一個鐵鉗,開始幹活。
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動作不快不慢,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麻木和畏懼。
操。
想老子當年也是十裏八鄉有名的俊後生,現在居然在這兒撿垃圾。
這他媽叫什麽事兒。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了另一群人。
她們穿著比他們更破爛的衣服,也在處理著垃圾,但她們負責的是最惡心、最肮髒的那一部分。
是女人。
或者說,曾經是女人。
雖然看得出她們曾經姿色過人,但現在,卻是一個個頭發枯黃,麵色蠟黃,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
眼神是真正的空洞,沒有任何光彩,就像兩顆被摳出來的玻璃珠子,死氣沉沉。
她們的動作機械,重複,仿佛已經被設定好了程序。
這就是老鬼口中的,“廢蝶”。
一群被玩壞了的、失去利用價值的“藝術品”。
陳宇的心裏湧起一股說不出的煩躁。
他想到了林麗,想到了她臨死前那恐怖的樣子。
也想到了李晴。
那個傻妞,現在怎麽樣了?
她那麽驕傲,那麽強,會在這裏麵遭受什麽?
草。
陳宇手裏的鐵鉗,把一個金屬罐子夾得變了形。
突然。
“砰”的一聲。
一個正在搬運重物的“廢蝶”,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太虛弱了,就像一根被抽掉了所有水分的幹草。
監工的視線投了過去。
他沒說話,直接走了過去。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活,看著那邊。
監工抬起手裏的電擊棍。
藍色的電弧在棍子前端跳動,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
他對著倒在地上的女人,狠狠地戳了下去。
“滋啦!”
那女人全身劇烈地抽搐起來,嘴裏發出不成調的嗬嗬聲。
“再他媽裝死!”
監工又是一下。
女人抽搐的幅度變小了,最後癱在地上,不動了。
整個垃圾場,除了機器的轟鳴,沒有任何人說話。
其他的“廢蝶”,甚至連頭都沒抬,依舊在做著手裏的活。
旁邊的新人,一個個臉色發白,有的甚至嚇得在發抖。
但沒人敢出聲。
陳宇看著這一幕,眼底的溫度降到了零點。
他把頭低下去,讓頭發遮住自己的眼睛。
媽的。
一群畜生。
他發誓,他要把這個監工,吊死在這根電擊棍上。
監工見那女人沒反應了,不耐煩地用腳踢了踢。
“廢物。”
他啐了一口,轉身對另外兩個“廢蝶”喊道:“把她拖走,扔進焚化爐。”
那兩個“廢蝶”麻木地點點頭,走過去,一人抓住一條胳膊,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把她們的同伴拖向遠處一個冒著黑煙的煙囪。
從頭到尾,她們的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
悲傷?憤怒?同情?
什麽都沒有。
這裏的人,心已經死了。
這鬼地方,不僅摧毀人的肉體,更徹底地碾碎人的靈魂。
他繼續埋頭幹活,把自己的憤怒和殺意,全都壓在心底最深處。
中午休息的時候,所有人被趕到一個角落,分發了和早上一樣的幹糧和清湯。
陳宇找了個不起眼的牆角坐下,慢慢地啃著。
他需要觀察。
觀察這裏的一切。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陳宇眼角的餘光掃過。
是一個“廢蝶”。
年紀看上去有三十多歲,但臉上滿是皺紋,眼神比其他人稍微多了一點東西。
不是希望,是一種看透一切的麻木。
她就是剛剛沒有去看那個被打女人的其中一個。
陳宇沒理她,繼續啃自己的幹糧。
在這裏,和任何人交流都可能帶來危險。
“新來的?”
那個女人開口了,聲音沙啞,像是很久沒說過話。
陳宇沒吭聲,隻是點了點頭,繼續扮演那個被嚇破膽的賭徒。
“別多管閑事。”
女人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風聲蓋過。
“也別想著跟我們說話。”
“在這裏,好奇心會死人。同情心,會讓你死得更快。”
說完,她站起身,走開了。
陳宇停下了咀嚼的動作。
他看著那個女人的背影。
她剛才,是在提醒自己。
在這座已經徹底淪為人間地獄的島上,在這個所有人都已經麻木得像行屍走肉的地方。
這個女人,居然還保留著一絲……人性。
哪怕隻有那麽一丁點。
但它還在。
陳宇在腦子裏,把這個女人的臉記了下來。
他悄悄向旁邊一個正在狼吞虎咽的新人打聽。
“喂,兄弟,剛才那個女的,誰啊?”
那個新人抬頭看了他一眼,嘴裏塞滿了食物,含糊不清地說:“不知道……好像聽那些監工叫她……萍姐。”
萍姐。
陳宇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他抬起頭,看向遠處那個正在清理汙水的背影。
那個叫萍姐的女人,佝僂著背,動作和其他“廢蝶”一樣機械。
但在陳宇眼裏,她不一樣了。
這個該死的地方,就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
而萍姐,就是這堵牆上,第一道他發現的裂縫。
很好。
陳宇低下頭,繼續吃著那塊難以下咽的幹糧。
但這一次,他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單純的憤怒和壓抑。
而是一種找到了獵物,準備開始狩獵的專注。
萍姐……
你就是我的突破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