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
    聽到這個名字，老鬼渾濁的眼神裏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茫然。
    他咀嚼著這個名字半天，最終卻一無所獲。
    他搖了搖頭，隨後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身後的萍姐。
    萍姐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此刻眉頭卻緊緊地皺了起來。
    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用眼神和洞穴裏其他的女人們進行了一場無聲的交流。
    那是一種隻屬於幸存者的默契，一個眼神，一個微小的點頭，就傳遞了足夠的信息。
    片刻之後，洞穴裏所有的女人都緩緩地搖了頭。
    萍姐這才重新看向陳宇：“我們這裏，不管是‘廢蝶’還是後來被我們救下的‘新蝶’，基本都見過了。”
    “絕對沒有這個人。”
    “沒有？”陳宇愣住了。
    萍姐頓了頓，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她現在是‘花蝶’，那我們確實接觸不到。”
    花蝶？
    陳宇心裏吐槽，他媽的，還搞產品分級呢？這些畜生是真把人當商品了。
    老鬼接過了話頭，聲音愈發沉重：“‘花蝶’是莊園最重要的‘商品’，姿色、身段都是頂尖的，由文先生那個變態直接管理。”
    提到文先生，老鬼的牙關都繃緊了。
    “她們和我們是徹底隔絕的，服務的對象也完全不同，每天都要在翡翠莊園最核心的部分伺候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
    老鬼的目光變得有些憐憫，又有些憎惡：“如果你說的那個人，真的是‘花蝶’……”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那未盡之語裏的含義，比任何直白的描述都更讓人不寒而栗。
    被文謙那個變態直接管理，下場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會是什麽樣。
    “但如果，她也不是花蝶的話……”
    “會怎麽樣？”陳宇追問道。
    “除非她有更特殊的價值。”老鬼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特殊到……連‘花蝶’這個身份都不足以衡量。”
    “這座島，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也複雜得多。”
    “除了我們腳下這座莊園，還有其他我們這些底層人根本不知道，也絕對不允許靠近的秘密區域。”
    老鬼的目光投向了洞穴外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一字一頓地說道：“比如……你剛才提到的那個地方。”
    “一號實驗室。”
    我靠。
    陳宇的腦子嗡的一聲。
    事情的發展，徹底超出了他最壞的預料。
    李晴不在底層，不在“廢蝶”裏，甚至可能都不在文謙管理的“花蝶”隊伍中。
    她成了一個具有“特殊價值”的神秘存在。
    她身上到底有什麽價值，值得莊園的幕後黑手為她做出如此特殊的安排？
    他們知道她的什麽特殊身份了嗎？
    還是說，她身上有比身份更重要的東西？
    無數個念頭在陳宇腦中炸開，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情報在這裏，出現了巨大的斷層。
    老鬼和萍姐他們，能提供的線索已經到頂了。
    他們是這個地獄裏的反抗軍，但他們的視野，也被局限在了這個地獄的底層。
    想要知道更高層麵的秘密，就必須找到一個能接觸到更高層麵的人。
    張璐瑤！
    這個名字瞬間從陳宇的腦海裏跳了出來。
    她是以心理專家身份混進莊園上層的。
    她現在，就是他唯一能穿透這層信息迷霧的探針！
    她有合法的身份，有權限接觸文謙，甚至可能接觸到莊園裏那些真正的掌權者。
    關於“花蝶”的名單，關於“特殊價值”的定義，關於那個該死的“一號實驗室”……
    隻有她，才有可能搞到這些要命的情報！
    兩邊的信息必須立刻匯總！
    他需要聯係上張璐瑤，越快越好！
    就在陳宇心急如焚，大腦飛速運轉尋找破局之法時，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被自己暫時忽略的問題。
    他抬起頭，掃過洞穴裏這一張張燃燒著仇恨的臉。
    “我還有個問題。”
    “既然沒有解藥，你們……考驗、篩選，弄這麽多人在這裏，到底是要做什麽？”
    陳宇此話一出。
    洞穴裏，陷入了安靜。
    女人們臉上的恨意還在，但眼神深處，卻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一種陳宇非常熟悉，卻又讓他感到心悸的東西。
    是絕望。
    是那種，當所有希望都被堵死後，所剩下的、最純粹的瘋狂。
    陳宇看著她們，瞬間明白了什麽。
    “難道，你們……”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他決定再加一把火。
    “我問你，”他死死盯住萍姐，“之前有個叫林麗的，從這裏逃出去，最後死在外麵了，是你們的人嗎？”
    提到這個名字，萍姐的臉上沒有半分波瀾，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是。”她承認了。
    “但她選擇了離開，也就是選擇了死亡。”萍姐的語氣裏，沒有惋惜，“像她那樣的人，有不少。她們不夠堅定，沒有選擇和我們站在一起！”
    陳宇懂了。
    徹底懂了。
    在這些人眼裏，林麗那種試圖逃跑求生的行為，是一種背叛。
    因為她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生”。
    陳宇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
    “所以，既然沒有解藥，逃離也是死亡。”
    “你們這樣費盡心機地考驗、招募每一個可以用的人，不是為了逃出去……”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你們是為了……跟他們魚死網死？”
    魚死網破！
    “這裏的人，都回不了頭了！”
    萍姐壓抑地說道。
    是的，回不了頭了。
    從踏上這座島的那一刻起，從服下第一顆“蝶夢”的那一刻起，所有通往過去和未來的路，都已經被徹底斬斷。
    剩下的，隻有一條通往毀滅的絕路。
    陳宇看著眼前這群瘋狂的女人，他本該勸阻，本該告訴她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但他的腦海裏，卻不受控製地閃過一幕幕畫麵。
    那個被電擊棍活活打死的“廢蝶”。
    文先生折磨女孩時那張變態的笑臉。
    那個為了活下來，最終在他麵前“融化”成一灘血肉的倔強女孩……
    媽的。
    陳宇在心裏罵了一句。
    勸個屁！
    換成是他，他會比這些人更瘋！
    一股同樣暴戾的情緒，從他的心底升騰而起。
    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半點想要勸阻她們的想法。
    非但沒有，反而……有種想要跟她們一同去瘋的衝動。
    既然這個世界已經爛透了，那就親手把它砸個稀巴爛！
    既然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那就把這人間，也變成地獄！
    陳宇的眼神變了。
    之前所有的焦灼、擔憂，此刻都沉澱了下去，化為一種近乎沸騰的冷靜。
    他看著萍姐，看著老鬼，看著這幾十個決定用生命做賭注的複仇者。
    他緩緩開口，問出了那個決定一切的問題。
    “那你們的計劃，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