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江城市，省探案局，指揮大廳。
    韓力背著手，煩躁地來回踱步。
    不遠處的控製台前，一個紮著雙馬尾，嘴裏不停吹著泡泡糖的女孩，正百無聊賴地盯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屏幕。
    “幾天了？”
    韓力停下腳步，第N次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泡泡女嘴裏的泡泡“啪”地一聲破掉，她頭也不抬地翻了個白眼。
    “報告韓副局，今天第六天了！”
    “第六天……”
    韓力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念叨著，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按照之前的推斷，他們要去的地方，離我們這裏應該有一到兩天的路程。”
    這句話，韓力也已經重複了無數遍。
    泡泡女終於不耐煩了，糾正道：“是水路！老大，水路！船開得慢！”
    “戰鬥機都已經到位了吧？”韓力又問。
    “早就到位了，油都加滿了，飛行員連遺書都寫好了，現在就等張璐瑤發信號了！”
    泡泡女感覺自己快要被這個焦慮的上司逼瘋了。
    就在她準備再吹一個更大的泡泡來表達自己的不滿時，她麵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毫無征兆地，亮起了一個刺目的紅點。
    嘀——！
    一聲輕響，卻像是在死寂的指揮大廳裏引爆了一顆炸彈。
    泡泡女臉上的慵懶瞬間消失，手指化作殘影在鍵盤上飛速敲擊。
    “信號！是張璐瑤的緊急求救信標！”
    “坐標鎖定了！在公海的一座未標記島嶼上！”
    前一秒還焦慮不安的韓力，在聽到報告的瞬間，整個人氣質大變。
    他眼中所有的情緒都沉澱下去，化作了鋼鐵般的決斷。
    “命令特戰隊，五分鍾內登機！”
    “命令運輸機，即刻起飛！”
    “告訴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把我們的人，活著帶回來！”
    ……
    與此同時。
    蝶夢莊園，底層雜物室。
    這是老鬼，昨天專門為他安排的單間。
    陳宇蜷縮在堅硬的床板上，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劇痛。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劇痛，像是有一萬隻螞蟻，正順著他的血管，啃噬著他的骨髓和靈魂。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身上那件破舊的衣衫，緊緊地貼在皮膚上，又濕又冷。
    他手臂上那妖異的蝴蝶翅膀圖案，此刻仿佛活了過來。
    每一根線條都在皮膚下瘋狂蠕動，散發著灼熱的溫度。
    “操……”
    陳宇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嚐到了一股鐵鏽味。
    但他那雙眼睛，卻清明得嚇人。
    沒有哀嚎，沒有求饒。
    隻有一片冰封的湖麵，湖麵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殺意。
    媽的，這地獄VIP的體驗感，還真是每日上新，童叟無欺。
    就在這時。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陳宇強行壓下身體的戰栗，用聽不出任何異常的聲音說道。
    “進。”
    門被推開，老鬼那張布滿褶子的臉出現在門口。
    他依舊是那副恭敬的姿態，微微躬著身子，但那雙渾濁的眼睛裏，卻帶著藏不住的探尋。
    他在觀察陳宇的狀態。
    “阿哲。”老鬼的聲音壓得很低，“那些姐妹們都已經安置好了，萍姐正在安撫她們。”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您……昨晚休息得還好嗎？可有什麽……收獲？”
    陳宇緩緩從床板上坐了起來，動作有些慢，但很穩。
    他抬眼看了看老鬼，臉上沒什麽表情。
    “還行。”
    他一邊說著，一邊像是想起了什麽，很隨意地伸手入懷。
    然後，在老鬼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掏出了一個手指粗細的玻璃瓶。
    瓶子不大，做工也談不上精致。
    陳宇看都沒多看一眼，隨手就朝著老鬼丟了過去。
    “給。”
    老鬼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幾乎是本能地伸出雙手，動作甚至有些狼狽地，將那個小小的玻璃瓶死死抱在了懷裏。
    他低下頭，當他看清瓶子裏那粘稠的，散發著妖異暗紅色光澤的液體時，他的呼吸，停滯了。
    蝶夢！
    是“蝶夢”原液！
    不是他們平時服用的那種稀釋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垃圾，而是從一號實驗室裏出來的，最純粹，最致命的……原液！
    老鬼的心髒狂跳。
    巨大的狂喜和震驚，讓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這東西……
    這東西不僅僅是複仇的終極武器。
    它還是權力的象征，是控製手下那些監工的硬通貨，是能從莊園高層那裏換取更多資源的……憑證！
    現在，就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
    陳宇看著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心裏冷笑一聲。
    他當然知道這瓶原液對老鬼意味著什麽。
    昨晚，他從一號實驗室裏順手牽羊拿出來的。
    他輕描淡寫地開口。
    “一號實驗室守衛太嚴，到處都是監控和機關，昨晚時間緊，隻來得及帶出來這麽點。”
    他說著話，【因果共鳴】的能力早已悄然發動。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老鬼的內心，此刻正掀起一場怎樣劇烈的風暴。
    那是一座正在噴發的火山。
    貪婪，狂喜，敬畏，還有濃濃的恐懼……
    【這老東西，上鉤了。】
    陳宇在心裏給出了評價。
    老鬼雙手顫抖著，捧著那個小小的玻璃瓶，像是捧著全世界最珍貴的聖物。
    他抬起頭，看向陳宇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如果說之前是合作者之間的相互利用和尊重。
    那麽現在，就是信徒在仰望自己唯一的神明。
    “阿……阿哲……”
    老鬼的聲音都在發顫，他壓低了嗓子，激動得連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這……這太重要了！有了它，我們……”
    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但很快就抓住了重點。
    “阿哲！今晚……今晚請您務必再帶我去一次！我們必須弄到足夠的量！為了……為了‘盛世狂歡’！”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在不久的將來，他手握著大量的原液，號令莊園裏所有的監工，將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們，一個個拖入地獄的場景。
    陳宇看著他那張漲紅的臉，嘴角微微翹起。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好。”
    陳宇平靜地點了點頭。
    “晚上行動。”
    “謝謝阿哲！謝謝您！”
    老鬼如蒙大赦，對著陳宇連連鞠躬，然後才一步三回頭地，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玻璃瓶，退出了房間。
    房門被輕輕關上。
    房間裏，又恢複了安靜。
    陳宇臉上的平靜表情慢慢消失。
    冰冷的殺意，從他清明的眼底深處，緩緩浮現。
    今晚去實驗室，當然不隻是為了拿什麽狗屁原液。
    更是為了……釣一條大魚。
    而老鬼，就是他精心挑選的，最好的魚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