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的玻璃門在身後碎裂。
    係統已經下線了。
    那種與整個世界藕斷絲連的全能感消失得一幹二淨。
    但他不在乎。
    他拿到了他唯一想要的東西。
    電梯上方的紅色數字停在“10”，像一隻嘲弄的眼睛。
    陳宇看都沒看，直接衝向一旁的消防通道。
    等電梯？那是給活人準備的。
    他現在，是在跟自己的命賽跑。
    推開沉重的防火門，一條深不見底的樓梯盤旋向上，像是通往地獄的螺旋。
    陳宇一腳踏了上去，開始狂奔。
    “媽的，老子這一世，還是死在了女人的手裏！真是可笑！”
    他一邊向上衝，一邊在心裏狠狠地罵自己。
    穿越前當舔狗，政審被搞，警察夢碎。
    穿越後有了掛，以為能當龍傲天，結果現在被一個叫“蝶夢”的玩意兒搞得快要融化了，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他感覺自己這輩子就跟女人杠上了。
    可笑歸可笑，他的腳下卻沒有半分停頓，每一步都像是要把水泥台階踩碎。
    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身上的蝴蝶紋路像是活了過來，灼熱的痛感順著血管，爬遍他的全身。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正在發燙，肌肉正在失去力量，身體的邊緣正在發生某種可怕的變化。
    這是溶解的前兆。
    時間不多了。
    一層。
    兩層。
    五層。
    他的視野開始晃動，眼前的樓梯出現了重影。
    七層。
    八層。
    他腿一軟，差點跪在台階上，用手死死撐住牆壁，才穩住了身形。
    牆壁上留下一個血手印。
    他看著那個手印，又看了看自己不斷滲出細密血珠的手臂。
    “操……”
    他啐出一口血沫，繼續向上。
    他不能停。
    李晴還在等他。
    一想到這個人，滔天的怒火就壓過了身體的痛苦，化作了新的燃料。
    十層。
    十一層。
    樓道仿佛沒有盡頭，向上延伸，吞噬著光線和希望。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腳步變得踉蹌，全憑一股本能向前衝。
    身體的溶解感越來越強。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皮膚下那些瘋狂蠕動的紅色紋路，它們像貪婪的蟲子，正在啃食他的生命。
    他看到自己的手指邊緣，皮膚的紋理正在消失，變得光滑，像是融化前的蠟。
    還剩幾分鍾？
    一分鍾？還是三十秒？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再不快點，一切都來不及了。
    就在他的膝蓋再也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整個人即將向前栽倒的最後一刻。
    他的目光，穿過模糊的淚和血，定格在前方一扇門的門牌上。
    銀色的金屬牌，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著絕望中的微光。
    1202。
    就是這裏！
    找到了！
    這一瞬間，陳宇已經瀕臨崩潰的身體裏，爆發出了一股無法理解的力量。
    他沒有絲毫減速，反而像是回光返照般，發出一聲低吼。
    他將身體裏最後殘存的所有力氣，都匯聚在了右肩和右腿上。
    整個人，化作了一顆撞向宿命的炮彈。
    “砰！”
    一聲巨響。
    那扇厚重的實木房門，被他用身體狠狠地撞開。
    門框崩裂，木屑紛飛。
    巨大的慣性讓他踉蹌著衝進房間，在地上翻滾了兩圈才停下。
    在視野徹底被黑暗吞噬前，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個躺在白色病床上，麵色蒼白，同樣虛弱的日思夜想的身影。
    看到了她緊閉的雙眼和微微顫動的睫毛。
    她還活著。
    這就夠了。
    陳宇渾身的力氣被瞬間抽幹，他再也支撐不住，臉上卻綻開一個釋然的笑容。
    “終於……找到你了……”
    他輕聲呢喃，隨即，頭一歪，徹底栽倒在地，失去了所有意識。
    ……
    房門被撞開的巨響，狠狠砸在李晴脆弱的神經上。
    她渾身一震。
    作為頂尖探員的本能讓她想立刻坐起，做出防禦姿態。
    但她失敗了。
    她虛弱到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體內的“蝶夢”雖然因為體質特殊沒有殺死她，但反複的抽血已經讓她油盡燈枯。
    她隻能艱難地轉動眼球，看向門口。
    然後，她看到了那個滿身是血，像破麻袋一樣撞進來的男人。
    是陳宇。
    那個總是沒個正形，嘴巴賤得要死，卻一次又一次把她從危險中撈出來的男人。
    那個痞氣十足，卻有著最堅定脊梁的男人。
    他怎麽會在這裏？
    他怎麽會……傷成這樣？
    當看到陳宇在倒下前，臉上那個如釋重負的笑容時，李晴的瞳孔劇烈地收縮。
    她的嘴唇顫抖著，想喊出那句憋在心裏很久的“你這個傻男人”，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下一秒，眼淚從她美麗的眼眸中決堤而出，無聲地劃過蒼白的臉頰，浸濕了枕頭。
    她看到了。
    看得清清楚楚。
    陳宇那張總是帶著壞笑的英俊臉龐上，已經泛起了無數細密的血珠。
    他身體的邊緣，皮膚和衣服的交界處，似乎已經開始有融化的跡象。
    他快死了！
    也許隻有半分鍾，甚至更短！
    不！
    不行！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從她早已枯竭的身體深處，猛地鑽了出來。
    那是比求生欲更強烈的，不想讓他死的意誌！
    李晴咬緊牙關，倔強地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一個翻身。
    “砰！”
    她從床上重重地摔到了地麵上。
    劇痛瞬間傳遍四肢百骸，讓她眼前發黑。
    但她不管不顧。
    她必須過去。
    必須到他身邊去！
    她向著陳宇倒下的方向，用手肘和膝蓋，一寸，一寸地，在地上艱難地爬行。
    地板上，留下了一道被淚水和身體拖出來的濕痕。
    她必須過去！
    因為在她的手心裏，正死死攥著他活下來的唯一希望！
    那是她用自己的血換來的唯一生機。
    她一定要把這唯一的生機，給他。
    距離在縮短。
    十米。
    五米。
    一米。
    終於，她爬到了陳宇的身邊。
    他的呼吸已經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
    她不敢有片刻耽擱，伸出那隻劇烈顫抖的手，一把掰開了陳宇的嘴。
    他的牙關緊咬，即便是昏迷，也帶著一股不屈的狠勁。
    李晴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才將他的嘴撬開一道縫隙。
    她迅速將手心中那顆一直被她視若珍寶的解藥，塞了進去。
    做完這個簡單的動作，她仿佛被抽走了最後一絲靈魂。
    眼前一黑，也徹底昏了過去，柔軟的身體，倒在了陳宇的身旁。
    解藥已經入口。
    但對於一個身體已經開始融化的人來說，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