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力那爽朗的笑聲在病房裏回蕩。
    合著這倆人，一唱一和，就把自己當猴耍了？
    蘇清竹感覺自己的臉頰熱得能煎雞蛋，一股氣血直衝頭頂。
    “你們……你們無恥！”
    她憋了半天，最後從牙縫裏擠出這麽一句，跺了跺腳，那動靜大得能把醫院的地板踩穿。
    陳宇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看著這位平時高冷得像冰山一樣的蘇大警花，此刻窘迫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這種感覺，比在翡翠島上幹翻老鬼還過癮。
    媽的，智商上的碾壓，就是最純粹的快樂。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還在生悶氣的蘇清竹，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
    “行了行了，既然領導們都把戲演完了，那這事就這麽定了。”
    他拍了拍床沿。
    “等我出院，就去市探案支隊報道！蘇領導，到時候你們可不許賴賬啊！”
    這話他說得中氣十足，好像自己占了多大便宜。
    旁邊的張璐瑤和林小雨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了。
    張璐瑤更是誇張地抹著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對著蘇清竹擠眉弄眼：“清竹啊，恭喜你啊，喜提得力幹將一枚！以後可得好好‘關照’人家啊。”
    她特意在“關照”兩個字上加了重音，那調侃的意味，讓蘇清竹的臉又紅了一個色號。
    就在這時，陳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天大的事情，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他扭頭，目光炯炯地看著蘇清竹的後背，問出了一個極其現實，也極其煞風景的問題。
    “對了，蘇領導。”
    “咱們市隊……那個臨時工，一個月工資多少錢啊？”
    病房裏的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蘇清竹身上。
    蘇清竹沒有回頭，背對著眾人，聲音悶得像是從棉被裏傳出來的。
    “兩千五！”
    噗！
    林小雨嘴裏的泡泡糖直接噴了出來，還好她反應快，用手接住了。
    張璐瑤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後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陳宇。
    陳宇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直挺挺地躺回了床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好麽……”
    他雙手枕在腦後，長歎一口氣，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工資兩千五。”
    “獎金捐了，房子沒了，現在連工資都回到解放前了。”
    “我這下……是徹底淪為社會最底層勞苦大眾了。”
    他那副悲痛欲絕的樣子，配上他一本正經的台詞，成功把整個病房的人又給逗笑了。
    韓力站起身，拍了拍陳宇的肩膀，眼神裏全是讚許。
    “行了，小子，別賣慘了。好好養傷，後麵的路還長著呢。”
    他轉向蘇清竹，語氣溫和了許多：“清竹，這小子就交給你了，好好用，但別給我用廢了。”
    蘇清竹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韓力又交代了張璐瑤和林小雨幾句，主要是關於翡翠島後續幸存者的心理疏導和信息保密工作，隨後便帶著她們離開了。
    病房的門關上，世界瞬間清淨了。
    隻剩下陳宇，和還站在門口，像一尊望夫石一樣鬧別扭的蘇清竹。
    滿屋都是尷尬的味道。
    陳宇能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還有身邊醫療儀器發出的輕微滴答聲。
    他覺得自己再不開口，這位蘇大警官能在這兒站到天荒地老。
    “喂。”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說蘇大狙神，你就不打算過來看看我？”
    蘇清竹沒動。
    陳宇撇了撇嘴，加大了火力。
    “好歹我也算是為你家師父賣過命的人了。”
    “你就這麽把我一個傷員晾在這兒，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這話終於起了作用。
    蘇清竹轉過身，臉上的紅暈還沒有完全褪去，但表情已經恢複了平時那種清冷的樣子。
    她走到病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陳宇。
    “這次的任務，確實很危險。”
    她的聲音還是那麽清脆，但少了幾分銳利，多了幾分複雜。
    “你差點就回不來了。這事，隊裏都知道。”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
    “隊裏研究決定，特批了一筆獎金給你，算是對你這次臥底行動的獎勵。”
    “不多，五千塊。”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在床頭櫃上。
    “我已經替你領了。”
    陳宇挑了挑眉，心裏吐槽開了。
    好家夥，五千塊？
    跟老子捐出去的兩百萬比起來，這簡直就是毛毛雨啊。
    不過蚊子再小也是肉，總比沒有強。
    他剛想開口問問那兩百萬的事，是不是也能吐出來點，就看到蘇清竹又有了新的動作。
    她走到門口，彎腰從地上提上來一個東西。
    一個粉色的，看起來很少女心的保溫壺。
    這玩意兒跟她一身幹練的警服和高冷的氣質，簡直是格格不入，充滿了違和感。
    蘇清竹把保溫壺重重地放在床頭櫃上，發出“砰”的一聲。
    “我煲的烏雞湯。”
    她說完，視線就飄向了窗外，耳朵尖卻悄悄地紅了。
    “你……失血過多，可以補補。”
    陳宇看著那個保溫壺，又看了看蘇清竹那副“我就是順手帶過來絕對不是特意為你準備”的別扭樣子，心裏那點因為工資太低的怨氣，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他莞爾一笑，這應該就算是和解了吧？
    這女人，表達關心的方式太與眾不同了。
    嘴上說著最狠的話，幹的卻是最暖的事。
    他伸手擰開保溫壺的蓋子，一股濃鬱的雞湯香氣，夾雜著紅棗和枸杞的甜香，撲麵而來，瞬間占領了他所有的嗅覺。
    真他媽的香！
    陳宇毫不客氣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送進嘴裏。
    湯汁溫潤，入口絲滑，雞肉的鮮美和藥材的清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順著喉嚨滑進胃裏，一股暖流瞬間擴散到四肢百骸。
    連帶著身上的傷口，似乎都不那麽疼了。
    他滿足地長出了一口氣。
    “不錯，有當領導家屬的潛質。”
    陳宇抬頭，看著蘇清竹，嘴上依舊不饒人。
    “行，衝著這碗湯，以後在市局，我就跟你混了。”
    蘇清竹的臉頰又開始升溫，她瞪了陳宇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喝你的湯吧，堵不上你的嘴”。
    陳宇嘿嘿一笑，又喝了一口湯，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不過，咱們得提前說好了。”
    他放下勺子，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
    “在隊裏，官麵上，你當領導。”
    “私底下，具體案子，我拿主意。”
    這話，囂張至極。
    一個還沒入職的臨時工，就敢跟自己的直屬上司談條件，還要掌握主導權。
    換做任何一個人，恐怕早就拍桌子罵娘了。
    但蘇清竹沒有。
    她看著陳宇那張帶著幾分痞氣，卻又無比認真的臉，看著他眼睛裏那份洞悉一切的自信，心髒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
    她想起了在翡翠島上空，從瞄準鏡裏看到他衝向那棟大樓時，那種義無反顧的決絕。
    也想起了剛剛在病房裏，他三言兩語就拆穿了韓局的套路，那種運籌帷幄的從容。
    這個男人，好像天生就該站在舞台中央，掌控一切。
    讓她當領導？
    或許，隻是需要她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舞台而已。
    她轉過頭，留給陳宇一個清冷的側臉。
    “哼。”
    一聲輕哼，算是默認了。
    一個能把整個江城市探案支隊攪得天翻地覆的臨時工，就此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