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焦慮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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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市探案支隊院子裏的花壇邊上,陳宇耷拉著腦袋,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
他那個名義上的助手小李,正襟危坐在給他倆新配發的破捷達裏,透過前擋風玻璃,遠遠地看著他。
沒多久,蘇清竹風風火火地從外麵回來,一眼就瞅見了陳宇那副德行。
她走過去,把一遝文件摔在陳宇旁邊的石凳上,沒什麽好氣地開口。
“我們一個個都快忙飛起來了,你倒好,在這兒曬太陽乘涼?”
“乘涼?”
陳宇嗤笑一聲,抬起頭,眼睛裏帶著點血絲。
“你管這叫乘涼?我他媽這是在生悶氣,懂嗎?”
蘇清竹雙手抱在胸前,挑了下眉毛。
“說來聽聽,又怎麽了?”
“別提了!”
陳宇一肚子火,正好找到了發泄口。
“一大早,我和小李接了第一個報案,一個男人,說隔壁空房子裏傳來一股爛肉的臭味,懷疑死了人。”
“我倆一聽,那還得了?火急火燎地趕過去,那味兒是真衝,差點沒把我倆送走。”
“聯係了半天物業,好不容易把門撬開,你猜裏麵是啥?”
蘇清竹看著他,等著下文。
“一群死貓!他媽的,十幾隻死貓!屍體都發綠了!”
“貓?”
蘇清竹的眉頭皺了起來。
“對!貓!”
陳宇越說越氣,從花壇上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報案那個孫子,嫌前幾天晚上總有野貓在他家窗戶底下叫春,吵得他睡不著。”
“然後這缺德玩意兒,直接買了一堆耗子藥,拌在貓糧裏,滿小區地撒!”
“這群野貓就這麽著了道,全死在那間沒人住的空房子裏了!”
陳宇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虐殺小動物就不說了,關鍵他還他媽的惡人先告狀,自己幹的缺德事,反過來報警說有屍臭!”
“他圖啥啊?就圖看我們白跑一趟?”
蘇清竹聽完,大概明白了。
“然後呢?”
“還能然後?我們直接聯係了所裏,把那哥們兒帶走了,不罰他個底兒掉都對不起那十幾條貓命!”
陳宇憤憤不平地罵道。
“這種人,就該把他關起來,也給他嘴裏塞兩包耗子藥嚐嚐鹹淡!”
蘇清竹看著他真生氣的樣子,嘴角控製不住地想往上翹,但還是忍住了。
“就為這點事,氣成這樣?”
“這還叫這點事?要是就這點事,我他媽燒高香了!”
陳宇一屁股又坐了回去,語氣更衝了。
“處理完貓的事,我和小李連口水都沒喝,又接到一個報警電話。”
“一個男的,哭得撕心裂肺,說他媳婦兒失蹤一天了,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懷疑被人綁架撕票了!”
“我倆一聽,這可是大案啊!趕緊往他家跑!”
“結果呢?在他家樓下蹲了半天,又去他媳婦公司問了一圈,你猜怎麽著?”
陳宇抬頭看著蘇清竹,眼神裏全是“你絕對猜不到”的表情。
“他媳婦兒根本沒失蹤,是跟她們單位一個小白臉,手牽手進了對麵的情侶酒店!”
“我們找到人的時候,那倆人正光著屁股在床上打撲克呢!”
“我真是操了!他媽的抓奸報假警!把我們當什麽了?當私人偵探還是狗仔隊啊?”
陳宇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
“這種濫用警力的,必須嚴肅處理!拘他十五天都算輕的!”
他說到這,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抬眼看著蘇清清,聲音裏全是壓抑不住的火氣。
“說真的,這偌大的江城,就他媽沒一個正兒八經的案子能查嗎?”
蘇清竹沉默了。
她聽出來了。
陳宇嘴上抱怨的是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心裏煩躁的,卻是別的東西。
他還在惦記著翡翠島和“金先生”的案子。
他渴望能從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挖出一條通往那個罪惡帝國的線索。
可現實是,風平浪靜,對方像是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對陳宇這種人來說,比真刀真槍的幹一架還難受。
當然,蘇清竹知道的,隻是陳宇煩躁的一部分原因。
另一部分,更深層的原因,隻有陳宇他自己才知道。
沒了那個神奇的係統,他發現自己好像什麽都不是了。
查案子要一步步走訪,要一點點排查,要跟無數人扯皮,要寫厚得能砸死人的報告。
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緩慢、繁瑣、枯燥。
他不再是那個能一眼看穿過去,彈指間鎖定真凶的神探。
他變回了一個普普通通,甚至有點手足無措的探員。
這種巨大的落差,讓他很不適應,甚至有些恐慌。
就在這時,蘇清竹像是想起了什麽,從自己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白色的信封。
她遞到陳宇麵前,表情有點古怪,像是想笑又有點同情。
“看看吧,你小子,穿幫了!”
陳宇莫名其妙地接了過來。
信封沒有署名,隻是入手感覺質感很好。
他撕開封口,從裏麵抽出一張製作精美的硬紙卡。
那是一張邀請函,上麵用燙金的字體寫著幾行字。
《舊案重提》節目組,誠摯邀請“詐屍哥”陳宇先生,參加我們下一期節目的錄製。
下期案件:“建國路,死亡路口”。
“這……這他媽什麽玩意兒?”
陳宇看著“詐屍哥”那三個字,眼角抽搐了一下。
“雖然我們這邊沒有對外公開你假死的消息,但顯然,有人已經把你給扒出來了。”
蘇清竹解釋道。
“所以,節目組想趁熱打鐵,再邀請你回去參加節目,估計是想把收視率再往上拉一拉。”
她指了指邀請函上的案件名稱。
“至於這個案子,就是你前幾天在檔案室裏翻出來的那個,建國路失蹤案,十好幾年的懸案了,一直傳得神神叨叨的,都快成都市傳說了。”
陳宇捏著那張薄薄的卡片,心裏卻感覺沉甸甸的。
他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
“這……該不會就是嚴隊之前說的,等個‘合適’的機會,讓我‘複活’吧?”
他的心,一下就沒底了。
回去參加節目?
破案?
他現在拿什麽去破案?
他心裏清楚得很,以前在節目裏之所以能那麽裝逼,那麽“絲滑”,全靠那個叫“神探係統”的外掛。
現在係統死機了,核心模塊都他媽幹報廢了。
讓他一個剛從警校畢業沒多久,實戰經驗幾乎為零的新兵蛋子,去破解一個十幾年都沒人能搞定的懸案?
而且還是一個聽上去就跟鬼故事一樣的“超自然”案件?
這不是扯淡嗎?
到時候在全國觀眾麵前,要是破不了案,那丟人可就丟大發了。
他“神探”的名聲,恐怕當場就得變成“神棍”。
陳宇看著手裏的邀請函,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