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外，灼熱的陽光劈頭蓋臉地潑灑下來。
    蘇清竹站在刺目的日光下，感覺自己像是剛從深海裏被撈出來，腦子還在嗡嗡作響，缺氧得厲害。
    剛才在檔案室裏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場荒誕的夢。
    不，比夢還要離譜。
    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壓下狂跳的心髒，快步追上走在前麵的陳宇。
    “等一下！”
    蘇清竹攔住他，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既然我們現在確定了高珊是假死，那她當年到底得了什麽病？為什麽需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藏起來？”
    “還有，既然都藏起來了，為什麽十年後還要一家三口開著車大搖大擺地出門？這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嗎？”
    她一口氣問出了一連串問題，語速快得像機關槍。
    每一個問題都代表了直播間裏數百萬觀眾共同的疑惑。
    【我的嘴替！蘇警官，問得好！我也是這麽想的！】
    【對啊，這不合理啊！都假死了還出門浪什麽？嫌命長？】
    【詐屍哥，快解答啊！我的腦子已經燒幹了！】
    陳宇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
    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有些好笑地看著蘇清竹那副急切的模樣。
    【嘿，這小妞兒，還真是個十萬個為什麽。】
    【腦子轉得快是好事，但怎麽就不能往更深的地方想想呢？】
    他心裏吐槽著，臉上卻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攤了攤手。
    “我說蘇大隊長，你現在問的這些問題，你覺得，十年前那些負責這案子的前輩們，他們會不會問？”
    蘇清竹被他這句反問給問住了。
    陳宇接著說：“他們肯定問了，而且可能比你問得還要詳細。他們能想到的調查方向，肯定也都去查了。”
    “結果呢？”
    他環顧四周，沉聲道。
    “結果就是，這案子成了十年懸案。所有的線索，都在這裏斷得幹幹淨淨。”
    “我們現在如果還按照他們的老路子，去查高珊得了什麽病，去查他們家的人際關係，你信不信，我們最後得到的結果，會跟十年前的卷宗上一模一樣，一個字都不會差。”
    “我們隻會把他們走過的死胡同，再走一遍，然後撞個頭破血流。”
    陳宇的每一句話，都重重地砸在蘇清竹的心上。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是啊，常規的偵查思路，早就被證明是行不通的了。
    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和陳宇在思維層麵上的巨大差距。
    她還在第一層糾結於“為什麽”，而這個男人，已經站在了第五層，俯瞰著整個棋局。
    直播間的彈幕也瞬間變了風向。
    【我靠！格局！這就是格局嗎？】
    【我悟了！我他媽的終於悟了！按部就班就是死路一條！】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警校啊！詐屍哥的思維維度跟我們根本不一樣！】
    【所以，接下來該怎麽辦？我感覺我智商不夠用了，隻想當個聽眾。】
    看著全場都被自己鎮住的模樣，陳宇心裏那叫一個舒坦。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話鋒一轉，那股子玩世不恭的勁兒又回來了，開始理所當然地部署起任務。
    “行了，現在兵分兩路。”
    他伸出手指，先指向蘇清竹和旁邊的李響。
    “蘇隊，你帶著李響，現在立刻帶上節目組的人，去市局檔案庫。”
    “把當年建國路翻修工程時期，發生的那幾起工人意外死亡的卷宗，全部給我調出來。”
    “一張紙都不要漏，看看裏麵到底有沒有什麽蹊蹺。”
    他的語氣聽著就像他才是隊長似的。
    蘇清竹和李響幾乎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身體都準備行動了。
    可蘇清竹剛邁出半步，猛地反應過來。
    不對啊！
    我才是專案組組長！
    她急忙拉住陳宇的胳膊，蹙著眉問：“那你呢？你不跟我們一起去查卷宗？這不合紀律！你是專案組的成員，不能單獨行動！”
    陳宇聽到這話，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他低頭看了看蘇清竹抓著自己的手，然後抬起眼，露出一副極其無辜又欠揍的表情。
    “我？”
    “蘇大隊長，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臨時工啊！”
    “一個光榮的，月薪兩千五的臨時工！”
    他特意加重了“臨時工”三個字。
    “昨天晚上為了案子，我在你們辦公室加班到半夜，困得跟孫子似的。今天這大白天的，我摸個魚，不過分吧？”
    摸……摸魚？！
    這兩個字從陳宇嘴裏說出來，現場所有人都石化了。
    蘇清竹傻了。
    李響傻了。
    林冰和她身後的整個節目組，全都傻了。
    就連直播間裏那數百萬的觀眾，都集體失聲，彈幕都停滯了。
    這他媽的是什麽神仙操作？
    案情剛有了驚天大逆轉，所有人都熱血沸騰，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你這個最關鍵的核心人物，居然說你要去……摸魚？！
    這合理嗎？
    這不合理！
    但這從一個“臨時工”嘴裏說出來，又好像……有那麽點歪理？
    陳宇完全不理會眾人那副見了鬼的表情，還煞有介事地對著林冰揮了揮手。
    “林大主持，你們可千萬別跟著我。”
    “你們跟著蘇隊他們，他們那邊是警方正式行動，去檔案庫裏挖陳年舊案，多有爆點，多有看頭。”
    “我這邊呢，純粹是個人行為，就是去摸魚，放鬆放鬆，找找靈感，沒什麽直播價值的。”
    “拍出來影響不好，教壞小朋友。”
    說完，他瀟灑地轉身，對著馬路邊伸長了手臂。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
    陳宇就這麽瀟灑地招了招手。
    “嘀嘀！”
    一輛空著的出租車，穩穩地停在了他的麵前。
    他拉開車門，長腿一邁，直接坐了進去。
    車窗降下，他從裏麵探出頭，看著外麵那群已經徹底淩亂的人，擠出一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笑容。
    “回見！”
    “師傅，開車！”
    出租車引擎發出一聲轟鳴，輪胎摩擦著地麵，絕塵而去。
    蘇清竹站在原地，嘴巴張成了“O”型，半天都合不攏。
    她腦子裏隻剩下那幾個字在瘋狂回蕩。
    摸……魚……去……了……
    林冰的鏡頭，死死地追隨著那輛越開越遠的出租車，直到它變成一個小黃點，消失在車流的盡頭。
    寂靜。
    現場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直到三秒後。
    林冰的直播間，徹底炸了！
    【？？？？？？？？】
    【臥槽！！！！我人沒了！這是什麽究極騷操作？！】
    【摸魚？？？在全國幾百萬人的直播麵前，他宣布他要去摸魚？？？我他媽願稱之為本年度最強行為藝術！】
    【我不信！我不信他真的去摸魚了！這絕對是托詞！這絕對是***！】
    【啊啊啊啊啊！他到底要去哪兒？！他到底要去幹什麽？！我的心好癢啊！感覺有螞蟻在爬！】
    【期待鉤子！這是赤裸裸的期待鉤子！詐屍哥，你這個玩弄人心的魔鬼！你成功了！我今天就算不吃不喝，也要等著看你到底摸了條什麽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