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車上。
    夜色徹底濃了，將整個紅旗村都吞了進去。
    車內的氣氛壓抑得可怕。
    連續三個關鍵的知情人，全都以同樣的方式，在十幾天前人間蒸發。
    線索在這裏，被一把看不見的剪刀，齊刷刷地剪斷了。
    後座的李響，臉色白得跟紙一樣，他抱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手指頭都在發抖。
    這哪裏是查案，這分明是在跟一個潛伏了十年的死神賽跑。
    蘇清竹緊緊握著方向盤，不知道該說什麽。
    前麵幾個知情人都失蹤了十幾天，剩下的兩個，大概率也早就凶多吉少。
    這案子，查不下去了。
    “陳宇。”蘇清竹的聲音很低，帶著滿滿的挫敗感。
    “嗯？”陳宇有些犯困，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們……是不是該收隊了？”蘇清竹問道，“剩下的兩個人，就算我們現在過去，也……”
    【收隊？開什麽玩笑。】
    【這遊戲才剛剛開始，大BOSS的麵都沒見著呢，怎麽能回去？】
    陳宇正準備開口，給這兩個快要放棄的隊友灌點雞湯，車窗外，兩道刺眼的遠光燈突然射了過來。
    光線穿透前擋風玻璃，晃得人睜不開眼。
    一輛印著《舊案重提》節目組LOGO的直播車，蠻橫地別停在他們的警車旁邊。
    緊跟著，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也悄無聲息地停下。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掛著虛偽笑容的臉。
    正是那個在排行榜上穩坐第一的櫻花國選手，真田苟一郎。
    “臥槽，這節目組怎麽陰魂不散的？”李響下意識地罵了一句。
    陳宇睜開了眼睛，看著車外那個裝模作樣的男人，嘴角撇了撇。
    【吆喝？來了位“朋友”！】
    車門打開，真田苟一郎整理了一下自己昂貴的西裝，走了下來。
    他身後，節目組的攝像和工作人員一擁而上，各種設備對準了警車裏的三人。
    直播，還在繼續。
    蘇清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知道，這種情況下，他們必須下車。
    三人推門下車，立刻被無數的鏡頭包圍。
    “蘇隊長，辛苦了。”真田苟一郎邁著優雅的步子走過來，朝蘇清竹伸出了手，臉上是無可挑剔的微笑。
    他的中文說得有些生硬，但那股子彬彬有禮的勁兒，卻透著居高臨下的傲慢。
    “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下，還能堅持調查，您的精神真是令人敬佩。”
    蘇清竹麵無表情，公式化地伸手和他握了一下，馬上就鬆開了。
    真田苟一郎也不在意，他的目光轉向了陳宇。
    “陳桑，我們又見麵了。”他笑著伸出手。
    陳宇雙手插在褲兜裏，壓根沒有要握手的意思。
    周圍的攝像機全都對準了他，直播間裏，無數雙眼睛正盯著這裏。
    蘇清竹在旁邊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他一下，示意他注意影響。
    【嘖，煩人。】
    【跟這傻缺握手，都嫌髒了我的手。】
    陳宇心裏吐槽著，臉上卻擠出一個敷衍的笑容，慢悠悠地伸出手，和真田苟一郎握了一下。
    “陳桑。”真田苟一郎的笑容更盛了，語氣裏卻充滿了虛偽。
    “我聽說了，你們的調查，好像遇到了一些小小的困難。”
    他特意加重了“小小”兩個字的發音。
    “請不要氣餒，查案就是這樣，充滿了曲折。”
    “不過有時候，也要懂得思考。”他像個老師在教導學生一樣，慢條斯理地說道：“如果方向一開始就錯了，那麽再怎麽努力，也隻是在原地打轉，是徒勞的。”
    他這番話，通過直播鏡頭，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觀眾的耳朵裏。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就炸了。
    “我靠！這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家夥在說什麽屁話？！”
    “什麽叫方向錯了？他懂個錘子！”
    “太囂張了！當著我們詐屍哥的麵搞說教？他配嗎？”
    “這孫子就是在暗諷陳哥無能！氣死我了！”
    蘇清竹的臉都氣青了，要不是身份不允許，她現在就想一腳踹在這張欠揍的臉上。
    李響也是氣得滿臉通紅，拳頭都握緊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陳宇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
    他握著真田的手，力道緩緩變大。
    【小樣兒，跟我玩這套？】
    【你那點花花腸子，老子在警校的時候就見多了。】
    【不就是想在直播間踩著我上位，彰顯你自己的牛逼嘛。】
    【行，我成全你。】
    陳宇的笑容變得玩味起來，他忽然朝前湊近了一步，幾乎貼在了真田苟一郎的耳邊。
    他用一種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了一句話。
    “天黑路滑，小心腳下。”
    真田苟一郎的瞳孔縮了一下。
    陳宇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有的人，走著走著，就沒了。”
    那溫和的語氣，瞬間紮進了真田苟一郎的心裏。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是一種來自骨子裏的寒意，讓他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不是警告，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陳宇鬆開了手，還十分“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退後一步，臉上的笑容又恢複了那種痞裏痞氣的樣子。
    他看都沒再看一眼臉色發白的真田苟一郎，轉身對著蘇清竹和李響說道。
    “不等了。”
    “我們現在就去找最後兩個人！”
    蘇清竹和李響都愣住了。
    他們看著陳宇，隻見他眼中的懶散和不羈一掃而空。
    那是被激怒的猛獸，終於亮出了獠牙。
    “啊？現在就去？”李響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對，就是現在。”陳宇拉開了警車的車門，“上車！”
    蘇清竹看著陳宇的背影，心裏那股被挑釁的怒火，瞬間轉化成了一股沸騰的戰意。
    她不再猶豫，轉身就上了駕駛座。
    李響也趕緊鑽進了後座。
    在真田苟一郎和所有節目組工作人員震驚的目光中，警車發出一聲轟鳴，輪胎在泥地上劃出一道粗暴的痕跡，猛地掉頭，朝著村子更深處的黑暗衝了出去。
    車窗外，真田苟一郎那張僵硬的臉和豪華的轎車被飛速地甩在了身後。
    他今日本想趁著陳宇一籌莫展，向節目組提議讓自己來查。
    顯然，陳宇還沒有放棄。
    “李響！”陳宇的聲音在顛簸的車裏響起。
    “啊？在！陳哥！”李響一個激靈，立刻坐直了身體。
    “名單上最後兩個人，叫什麽，住哪，所有親戚朋友的聯係方式，馬上給我找出來！”
    “是！”李響立刻打開電腦，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起來。
    警車在漆黑的鄉間土路上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