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在黑暗中撕開一道口子，引擎的轟鳴聲在寂靜的鄉間小道上顯得格外刺耳。
    車內的氣氛，比外麵的夜色還要凝重。
    “陳哥，找到了！”
    後座的李響，死死盯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屏幕的光映得他臉色發白。
    “最後兩個人，一個叫張偉，一個叫趙四，都住在這個村子的另一頭！”
    “地址發到蘇隊手機上。”
    陳宇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靠在副駕的座椅上，眼睛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黑暗。
    【跟死神賽跑，還真是刺激。】
    【就是不知道，我們是獵人，還是獵物。】
    蘇清竹沒有說話，隻是腳下油門踩得更深了。
    車子在泥濘的路上顛簸，像一艘快要散架的船。
    十幾分鍾後，車子在一個破舊的院子前停下。
    這裏就是張偉的家。
    院門是那種老舊的鐵門，上麵鏽跡斑斑，掛著一把早就被腐蝕得看不出原樣的鎖。
    但這鎖，隻是虛掛著。
    蘇清竹上前，輕輕一推，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張偉在家嗎？市探案支隊探員。”
    蘇清竹站在院子裏，大聲喊道。
    屋裏的燈亮著，昏黃的光從窗戶透出來。
    等了幾秒，一個麵容憔悴的女人才慢吞吞地走了出來。
    她看到院子裏的三個人，眼神裏全是慌亂。
    “你們……你們找誰？”
    “我們是市探案支隊的，找張偉了解一些情況。”
    蘇清竹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女人看了一眼證件，手下意識地在自己的圍裙上擦了擦。
    “他……他不在家。”
    “不在家？去哪了？”
    “十……十幾天前就走了，說是……說是出去打工了。”
    又是打工。
    又是十幾天前。
    李響的心沉了下去，這劇本，跟前麵兩家一模一樣。
    “那他電話呢？我們聯係不上他。”
    蘇清竹追問。
    “電話……電話壞了，一直關著機呢。”
    女人低著頭，不敢看他們。
    陳宇一直沒說話，他靠在門框上，對著蘇清竹和李響擺了擺手。
    “走了。”
    “陳宇？”
    蘇清竹有些不解，這就放棄了？
    陳宇沒解釋，轉身就朝院外走去。
    蘇清竹和李響隻好跟上。
    身後的鐵門被女人匆忙地關上，還傳來了落鎖的聲音。
    車上，李響的腦袋都快垂到胸口了。
    “完了……最後一個了。”
    蘇清竹開著車，前往名單上最後一個人的住處，趙四家。
    她緊緊握著方向盤，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結果，毫無懸念。
    趙四的家，連門都沒鎖，裏麵空無一人，鄰居說，他老婆帶著孩子回娘家了，趙四本人，也是十幾天前就說出去打工了。
    所有的線索，到這裏，被一把看不見的剪刀，剪得幹幹淨淨。
    警車停在村口的一棵大槐樹下，熄了火。
    車裏，沒人說話。
    失敗的陰影，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那個潛伏了十年的幕後黑手，就像一個完美的幽靈，他們才剛剛嗅到一點氣味，對方就已經把所有痕跡都抹除了。
    他們晚了，晚了整整十幾天。
    李響看著自己電腦上那份五個人的名單，現在，這五個人後麵，都可以畫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失蹤。
    全員失蹤。
    蘇清竹把頭靠在方向盤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那口氣裏，全是挫敗。
    “我們……回去吧。”
    她疲憊地歎氣道。
    查不下去了。
    一個經營了十年的局，對方怎麽可能留下這麽明顯的漏洞給他們鑽。
    他們從一開始，就被牽著鼻子走了。
    車裏依舊沒人回應。
    回去，就意味著這次調查的徹底失敗。
    陳宇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GG了？】
    【不，還沒。】
    【這盤棋，棋盤才剛剛擺好。】
    就在這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默裏，後座的李響，突然小聲地開了口。
    “那個……蘇隊。”
    他的聲音怯生生的，帶著點不好意思。
    蘇清竹抬起頭，從後視鏡裏看著他。
    “什麽事？”
    “我……我明天能請個假嗎？”
    李響的聲音更小了，像是怕被罵。
    “我奶奶明天大壽……”
    “請假？”
    蘇清竹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聲音也拔高了幾個度。
    “李響！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案子查成這個樣子，所有人都失蹤了，你現在跟我說你要請假去過大壽？”
    “我……”
    李響被罵得頭都不敢抬，臉漲得通紅。
    “不是，蘇隊，我……”
    “行了。”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突然打斷了蘇清竹的訓斥。
    是陳宇。
    他睜開了眼睛，那雙總是帶著點痞氣的眼睛裏，此刻卻亮得驚人。
    他轉過頭，看著後座的李響。
    “李響。”
    “啊？在！陳哥！”
    李響一個哆嗦，趕緊坐直了身體。
    陳宇盯著他，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家，是不是就在鴉語山那邊？”
    李響愣住了。
    蘇清竹也愣住了。
    “啊？是……是啊。”
    李響下意識地點頭，滿臉都是疑惑。
    “陳哥，你怎麽知道的？我家就在鴉語山山腳下那個村子，走路到山門口，也就十幾分鍾。”
    話音剛落。
    “啪！”
    陳宇猛地一拍大腿，臉上那股子頹氣一掃而空。
    “批準了！”
    他的聲音洪亮，充滿了興奮。
    “不但批準，明天專案組集體休假一天！”
    “我們，都去給你奶奶過大壽！”
    “……”
    車裏，徹底安靜了。
    李響張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蘇清竹更是瞪圓了眼睛，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太累，出現幻聽了。
    “陳宇！你是不是瘋了！”
    蘇清竹終於反應過來，她扭過頭，怒視著陳宇。
    “現在是什麽時候？集體休假？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問你，你是組長，我是組長？”
    陳宇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非但沒有收斂，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神秘了。
    他朝蘇清竹湊近了點，壓低了聲音。
    “給奶奶過完壽，我們順便去鴉語山……”
    他故意頓了頓，拖長了音調。
    “郊個遊，怎麽樣？”
    鴉語山！？
    這三個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蘇清竹腦中的迷霧。
    樵夫的傳說。
    山神的廟宇。
    建國路北側，就是與鴉語山相連的森林。
    那輛被送回來的車，就出現在森林裏。
    她臉上的憤怒，一點點褪去。
    懷疑、震驚、然後是了然，種種情緒在她眼中飛速交替。
    她看著陳宇那張欠揍的笑臉，那股堵在胸口的怒火，不知怎麽的，就變成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戰栗。
    原來，他早就想好了。
    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一個看似荒唐到極點的決定，在此刻，卻成了唯一能夠打破僵局的希望。
    蘇清竹緩緩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