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江城市探案支隊門口。
    秋日的陽光斜斜地照著，給這棟嚴肅的建築鍍上了一層懶洋洋的金色。
    蘇清竹一身筆挺的警服，長發利落地束在腦後，整個人英姿颯爽，手裏還提著一個公文包，正準備上車。
    一道身影跟鬼魅似的，斜刺裏插了出來，直接擋在了她的車門前。
    陳宇。
    他帶著痞笑，上下打量著蘇清竹，眼神裏帶著點挑剔。
    【嘖，這身警服穿在她身上，是好看，但太紮眼了。】
    【今天咱們是去摸底，又不是去查戶口，穿成這樣，老太太一見還以為是來抓她孫子的。】
    “幹嘛？”
    蘇清竹皺著眉，清冷的眸子盯著他。
    她對這家夥昨天晚上那個荒唐的決定還憋著火呢。
    集體休假？
    虧他想得出來。
    陳宇沒說話，隻是朝她身後那棟大樓揚了揚下巴。
    “幹嘛？換衣服去。”
    “什麽？”
    蘇清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去把這身皮換了。”
    陳宇用下巴點了點她的警服，語氣理所當然。
    “咱們是去給人家奶奶過壽，不是去執行公務，你穿成這樣，是想讓老壽星血壓飆升，還是想讓全村人圍觀？”
    “我……”
    蘇清竹張了張嘴，竟然發現無法反駁。
    這家夥的歪理，有時候還真有點道理。
    “穿成你這樣就行了？”
    她低頭看了看陳宇，一身簡單的黑色T恤配牛仔褲，倒是很隨意。
    “我這才叫微服私訪，你那叫招搖過市。”
    陳宇不由分說地抓住蘇清竹的手腕，就把她往大樓的門口方向推。
    “快去快去，挑件溫柔點的，別跟要去幹架似的。”
    “你放手！”
    蘇清竹掙紮了一下，手腕上傳來的溫度讓她臉頰有些發燙。
    這家夥，越來越放肆了。
    可最終，她還是被陳宇半推半就地塞進了更衣室。
    過了大概十分鍾。
    更衣室的門開了。
    陳宇正靠在牆上，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聽到聲音，他懶洋洋地抬起頭。
    然後，他的動作停住了。
    嘴巴微微張開，連呼吸都忘了。
    蘇清竹站在門口。
    她換下了一身警服，穿上了一條極為簡約的白色連衣裙，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平時高高束起的長馬尾也放了下來，柔順地披在肩上，發梢還帶著點濕氣。
    少了警服帶來的那種淩厲和距離感，多了一種清冷脫俗的氣質。
    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照在她身上，裙擺和發絲都泛著柔和的光暈。
    【我靠……】
    陳宇的腦子裏，隻剩下這兩個字。
    【這還是那個動不動就拔槍，罵人跟機關槍似的母老虎嗎？】
    【這簡直是仙女下凡，換個人設了？】
    “看什麽看！”
    蘇清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耳根都紅透了，她下意識地攏了攏頭發，嘴上卻依舊不饒人。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咳咳。”
    陳宇回過神來，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還行，勉強能見人。”
    他嘴上說著嫌棄的話，眼睛卻忍不住又往她身上瞟。
    “走吧，蘇大美女，去給奶奶買禮物。”
    他故意把“美女”兩個字咬得很重，成功換來了蘇清竹一個殺氣騰騰的白眼。
    兩人來到附近的超市。
    推著購物車，穿梭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之間，氣氛有些微妙。
    陳宇直奔保健品區，拿起兩盒包裝精美的老人保健品就往車裏扔。
    “搞定。”
    他拍了拍手，一副任務完成的樣子。
    蘇清竹無語地看著他。
    “你就送這個？”
    “怎麽了？老人家不就圖個健康長壽嘛，這玩意兒最實在。”
    陳宇振振有詞。
    蘇清竹懶得理他，自己推著車，走到食品區，仔仔細細地挑選著。
    她拿起一盒木糖醇的糕點，看了看配料表，又放下了。
    最後，她選了一盒看起來就十分鬆軟的老式雞蛋糕。
    接著，她又去了生活用品區，挑了一條質地柔軟的羊毛圍巾，顏色是很溫和的米色。
    陳宇就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認真挑選的樣子，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看不出來啊，蘇隊。”
    他靠在貨架上，懶洋洋地開口。
    “還挺會照顧人的嘛。”
    “總比你這個隻會買腦白金的強。”
    蘇清竹把圍巾放進購物車，頭也不回地懟了一句。
    兩人推著車去結賬，一路上，陳宇嘴巴就沒停過，一會說蘇清竹穿裙子走路都不會了，一會又說她不化妝也挺好看。
    蘇清竹從一開始的怒目而視，到後來幹脆懶得理他，隻是那越來越紅的臉頰，出賣了她的內心。
    周圍不少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看著這對俊男靚女，以為是正在鬧別扭的小情侶。
    買完東西，坐上車。
    在去李響家之前，陳宇並沒有立刻發動車子。
    他拿出手機，先是撥通了嚴正的電話。
    “嚴隊，我，陳宇。”
    電話那頭，嚴正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嚴肅。
    “什麽事？”
    “跟你匯報一下，建國路的案子，目前所有線索都斷了。”
    陳宇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我懷疑，我們之前的調查方向有問題。那些失蹤的工人，隻是對方放出來的***。”
    嚴正那邊沉默了幾秒。
    “那你有什麽想法？”
    “我準備換個思路。”
    陳宇看著車窗外，眼神深邃。
    “那些超自然的傳說，未必是空穴來風。我打算從民俗和傳說入手，去案發地周邊，也就是鴉語山附近走訪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線索。”
    “今天專案組集體休假，算是去實地考察，調整一下思路。”
    他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聽起來完全是為了案子著想。
    嚴正雖然覺得有點突然，但想到陳宇過往那些匪夷所思的破案手段，最終還是同意了。
    “注意安全。有什麽發現，隨時匯報。”
    “放心吧，嚴隊。”
    掛了電話，陳宇又找到了林冰的號碼。
    電話一接通，林冰那甜美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喲，陳大帥哥，終於想起我啦？案子查得怎麽樣了？我的獨家新聞呢？”
    “林大主持，先別急著要新聞。”
    陳宇笑了笑。
    “今天我們專案組有內部活動，要去一個信號不太好的地方，你們節目組的攝像機就先歇著吧，別跟太緊，不然把唯一的線索給嚇跑了。”
    他故意說得神神秘秘。
    林冰何等聰明，立刻就明白了。
    “行，聽你的。不過，有料了，必須第一個通知我。”
    “那必須的。”
    搞定一切，陳宇才發動了車子。
    車子平穩地駛上公路，城市的喧囂被漸漸拋在身後。
    蘇清竹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終於還是沒忍住。
    “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轉過頭，認真地看著陳宇。
    “去給李響奶奶過壽，是真的。但你的目的，肯定不止於此。”
    陳宇開著車，目視前方，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蘇隊，變聰明了嘛。”
    “少廢話！”
    陳宇收斂了笑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你想想，那個幕後黑手，能用十年時間布一個局，心思何等縝密？他把當年所有知情的工人都‘清理’幹淨了，一個不留。這說明什麽？”
    蘇清竹蹙眉思索。
    “說明……他很怕我們查到當年修路時發生的事情。”
    “沒錯。”
    陳宇打了個響指。
    “他怕我們查‘路’，怕我們找到埋在路下的物理證據。所以他先下手為強，把所有知情人都弄消失了，讓我們無從查起。”
    “但是，他唯獨留下了一樣東西。”
    蘇清竹的腦中靈光一閃。
    “傳說！”
    “賓果！”
    陳宇讚許地看了她一眼。
    “他留下了建國路‘鬼路’的傳說，留下了鴉語山‘鴉神’的傳說。”
    “為什麽？一個鬼故事，是最好的障眼法。它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虛無縹緲的鬼神之說上，同時，也能用恐懼，把普通人擋在外麵。”
    他的話，如同重錘一般，一下下敲在蘇清竹的心上。
    “他越是想讓我們相信這是鬼故事，就說明，那山裏藏的東西，越是見不得光。”
    “所有線索都被剪斷了，隻剩下這個被他們刻意保留和放大的‘傳說’。”
    陳宇的目光，投向了遠處那座在薄霧中若隱若現的山峰輪廓。
    “所以，鴉語山，這個傳說開始的地方，就是解開所有謎題的，唯一一把鑰匙。”
    蘇清竹徹底說不出話了。
    她看著陳宇的側臉，這個平時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男人，在這一刻，大腦裏卻清晰地構建出了一張旁人無法窺見的邏輯網絡。
    原來，他從決定去李響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把目標，牢牢鎖死在了那座山上。
    她胸口那股因為“集體休假”而生出的怒火，不知不覺間，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
    一個小時後。
    車子駛入了通往鴉語山山腳的鄉間小路。
    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穿著樸素T恤的年輕人在村口焦急地張望著。
    是李響。
    車子停下，李響立刻跑了過來。
    “陳哥，蘇隊，你們可算來……”
    他的話說到一半，卡住了。
    當他看清從副駕上下來的蘇清竹時，眼睛都快瞪掉了。
    “蘇……蘇……蘇隊？”
    他結結巴巴，指著蘇清竹，又看了看陳宇，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
    蘇清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瞪了他一眼。
    “怎麽？不認識了？”
    “不不不……認識認識！”
    李響趕緊擺手，臉漲得通紅。
    “就是……蘇隊你今天……太漂亮了……”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陳宇在一旁看得直樂，走過去拍了拍李響的肩膀。
    “行了，別傻站著了，帶我們去見奶奶吧。”
    “哦哦，好！”
    李響如蒙大赦，連忙在前麵帶路。
    穿過幾條小巷，一個溫馨幹淨的農家小院出現在眼前。
    院子裏種著些花花草草，一隻老母雞正帶著一群小雞在悠閑地啄食。
    一個頭發花白，麵容慈祥的老奶奶，正拄著拐杖，站在屋門口，滿臉笑容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