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比想象中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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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江城的路上,車裏的氣氛很怪。
蘇清竹開著車,臉繃得緊緊的,眼神直視前方,好像要把擋風玻璃瞪出個窟窿來。
從省局出來到現在,她一句話都沒說。
被一個變態當猴耍了這麽久,又是見鬼又是鬼壓床,嚇得半死,結果到頭來發現是人為的催眠。
這口氣,換誰都咽不下去。
【大小姐這回是真氣著了。也是,擱誰誰不氣啊,警花欸,被人當傻子玩,麵子都丟到姥姥家了。】
陳宇坐在副駕,翹著二郎腿,手裏把玩著那枚平安符,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後座上坐著張璐瑤,她不放心兩人,也跟來了。
此刻她倒是很平靜,她靠著窗,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不知道在想什麽。
“咳。”
陳宇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車裏的沉默。
“那個……我覺得吧,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我們。”
沒人理他。
“你想啊,對方是個頂級催眠大師,還是個變態,心眼子比蜂窩煤還多,防不勝防嘛。”
蘇清竹握著方向盤的手又緊了幾分。
“這說明什麽?說明我們遇到的對手級別高啊!這不是什麽阿貓阿狗的案子,這是……這是國際對抗!咱們這是為國爭光。”
“噗嗤。”
後座的張璐瑤沒忍住,笑了出來。
蘇清竹從後視鏡裏瞪了她一眼。
張璐瑤連忙擺手:“不好意思,沒忍住。陳宇,你這人還真挺有意思的,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這不是玩笑。”陳宇坐直了身子,表情變得認真起來,“我是說真的。我們現在不能用以前那種貓抓老鼠的思路去想問題了。”
他轉頭看向蘇清竹,又通過後視鏡看著張璐瑤。
“真田苟一郎,那孫子,他不是在犯罪,他是在玩遊戲。一個設計精良,把我們所有人都當成NPC的大型沉浸式體驗遊戲。”
“遊戲?”蘇清竹終於開口了,聲音裏帶著火藥味,“死了那麽多人,你管這叫遊戲?”
“在他眼裏,就是遊戲。”陳宇說,“從羅向東的案子開始,他就一直在布局。他用一個案子套著另一個案子,每一個環節都設計好了線索,或者說是‘任務道具’。”
“比如那兩張黑色的卡片,‘獎勵一’,‘獎勵二’。”
“他不是想隱藏什麽,他是生怕我們找不到,故意把線索送到我們嘴邊,然後欣賞我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最後再恍然大悟的樣子。”
陳宇的話,讓車裏的溫度又降了幾分。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那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無力感和屈辱感,重新湧上蘇清竹的心頭。
“這種人……”張璐瑤的聲音從後座傳來,“通常有極端的自戀型人格障礙,伴有反社會傾向。”
“現實世界無法滿足他的掌控欲,所以他要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一個他能製定所有規則的遊戲。在遊戲裏,他就是神。”
“沒錯,神。”陳宇打了個響指,“所以,想跟神玩,我們就不能當人。”
【這話怎麽聽著像罵自己呢。】
蘇清竹皺眉:“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得跳出棋盤,不能再跟著他的節奏走了。”陳宇看著窗外,“我們得變成……比他更沒底線的玩家。”
“怎麽個沒底線法?”張璐瑤似乎來了興趣。
“他不是喜歡發獎勵嗎?行,我們照單全收。”陳宇的眼睛裏閃著一種異樣的光,“他不是喜歡留線索嗎?好,我們全都找出來。”
“然後呢?”
“然後,在他最得意的時候,掀了他的桌子,告訴他,這遊戲,該換個玩法了。”
陳宇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透著一股狠勁。
蘇清竹通過後視鏡,看到了陳宇的眼神。
那是一種……同類盯上獵物的眼神。
她忽然覺得,那個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家夥,可能惹上了一個比他還瘋的對手。
車子下了高速,駛入江城市區。
已經是深夜,城市卻依舊燈火通明。
“先送我回支隊。”蘇清竹說,“我要去把最新的發現跟嚴隊匯報,然後重新梳理所有案子的卷宗。”
她已經從憤怒中冷靜下來,恢複了刑警隊副隊長的幹練。
“不用了。”陳宇搖了搖頭,“嚴隊那邊,我待會兒會打電話說。至於卷宗,現在看,意義不大。”
“為什麽?”
“因為卷宗裏的東西,大部分都是真田想讓我們看到的東西。”陳宇說,“我們得找點他不想讓我們看到的東西。”
“比如?”張璐瑤問。
陳宇沒說話,隻是指了指前麵。
車子正路過市中心的廣場,廣場巨大的電子屏幕上,正在循環播放著《舊案重提》的宣傳片。
屏幕上,真田苟一郎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臉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對著鏡頭侃侃而談,下麵一行醒目的大字:名偵探排行榜第一名。
“操。”蘇清竹低聲罵了一句,一腳油門踩了下去,車子呼嘯而過。
“別急著走啊。”陳宇說,“你看,他多囂張。”
他指著屏幕:“他把自己放在了最顯眼的地方,用一個光鮮的身份做掩護。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神探,誰能想到,他才是那個最大的鬼。”
“所以,你想做什麽?”蘇清竹問。
“很簡單。”陳宇的嘴角扯出一個森然的笑意,“遊戲嘛,總得有個新手村,有個大本營。”
“《舊案重提》的節目組,不就是他最好的大本營嗎?”
蘇清竹和張璐瑤都愣住了。
她們的思路還停留在怎麽找線索,怎麽破案上。
而陳宇,已經直接把目標對準了對方的老巢。
“你是想……硬闖節目組?”蘇清竹覺得這想法太瘋狂了。
“什麽叫硬闖,說得那麽難聽。”陳宇掏出手機,“我們是辦案人員,懷疑有重大線索,進去調查一下,合情合理合法。”
【就算不合法,先進去再說。反正嚴老頭會給我擦屁股。】
“可是我們沒有證據,什麽都沒有。”
“誰說沒有?”陳宇晃了晃手機,“我們有張輔這條線。江城集團,那可是節目組最大的讚助商之一。查查讚助商,總沒問題吧?”
蘇清竹不說話了。
她發現自己的腦子有點跟不上陳宇的節奏。
這家夥的思維方式,根本就不在正常的軌道上。
“璐瑤,你呢?”陳宇看向後座。
“我?”張璐瑤笑了,“我當然是跟你們一起了。這麽有趣的對手,我可不想錯過。再說,我得看著你們,免得你們倆再被人催眠了都不知道。”
“那感情好。”陳宇點點頭,“有心理專家在,我們底氣都足了。”
他撥通了嚴正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嚴正的聲音聽起來疲憊不堪。
“喂?”
“嚴隊,我,陳宇。”
“你們到哪兒了?省局那邊怎麽說?”
“事情有點複雜,簡單說,我們之前可能都中招了,被人催眠,產生了集體幻覺。”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足足十幾秒,嚴正才用一種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問:“誰幹的?”
“一個我們很熟悉的老朋友。”陳宇看著窗外倒退的霓虹,“真田苟一郎。”
“……”
又是一陣沉默。
可以想象,電話那頭的嚴正,現在臉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證據呢?”嚴正的聲音沙啞。
“證據正在找。”陳宇說,“我現在需要您幫個忙。我需要一張搜查令,目標是《舊案重提》的節目組製作中心。”
“你瘋了!”嚴正的聲音瞬間拔高,“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你知道動他們會引起多大的輿論風波嗎?”
“我知道。”陳宇的語氣很平靜,“但我也知道,那是蛇窩。不捅一下,裏麵的蛇是不會出來的。”
“我不能給你!沒有任何證據,我給你開搜查令,我就是違規!”
“行,不開就不開。”陳宇的語氣輕鬆得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那我們就自己想辦法進去。嚴隊,我就是通知您一聲,免得到時候節目組報警,說有幾個警察私闖民宅,您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嚴正氣得直喘粗氣。
“哪兒能啊,我這是請求支援呢。”陳宇嘿嘿一笑,“您放心,我們有分寸。對了,幫我們查一下,江城集團給節目組讚助的具體項目和資金流向,特別是和真田苟一郎有關的。”
說完,不等嚴正回話,陳宇直接掛了電話。
“你……”蘇清竹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麽跟頂頭上司說話,她還是第一次見。
“搞定。”陳宇把手機揣回兜裏,“嚴老頭嘴上說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的。最多半小時,他就會想辦法把手續給我們弄過來。”
【不開玩笑,再不給他點壓力,這老頭子能按程序走到天荒地老。】
“我們現在去哪兒?”蘇清竹問,她發現自己已經習慣性地聽從陳宇的指揮了。
陳宇看著窗外,一個熟悉的招牌一晃而過。
“先不急。”他忽然說,“停車。”
蘇清竹不明所以,但還是把車靠邊停下。
“你們在車裏等我,我下去買點東西。”
陳宇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過了五分鍾,他提著一個塑料袋回來了。
一上車,一股濃鬱的香味就飄了出來。
蘇清竹和張璐瑤定睛一看,袋子裏裝的是幾個熱氣騰騰的烤紅薯。
“……”
“……”
兩個女人都無語了。
都火燒眉毛了,他居然還有心情買烤紅薯?
“幹嘛這麽看著我?”陳宇理直氣壯地拿出一個,遞給蘇清竹,“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忙了一天一夜,不吃東西哪有力氣跟鬼子鬥?”
他又拿了一個遞給後座的張璐瑤。
“美女,你也來一個,剛出爐的,甜。”
看著手裏燙乎乎的烤紅薯,聞著那股香甜的味道,蘇清竹和張璐瑤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莫名地鬆懈了一點。
或許,陳宇說得對。
不管對手有多強大,遊戲有多危險,飯,總是要吃的。
就在蘇清竹準備接過烤紅薯的時候,陳宇的手機響了。
號碼顯示——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