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三人站在門口，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直到那個人影從黑暗裏走出來，站到了走廊昏暗的燈光下。
    進門前預想的各種畫麵，在陳宇腦子裏碎了一地。
    沒有朋克裝，沒有粉藍雙馬尾，更沒有那標誌性的大網眼絲襪。
    眼前站著的，是一個穿著一身粉色兔子連體睡衣的女孩。
    她頭發柔軟地披散在肩上，素麵朝天，一張臉幹淨得像清晨的露珠。
    女孩抱著那把塑料水槍，大眼睛眨了眨，看著門口的三人，眼神裏帶著幾分怯生生的好奇。
    蘇清竹和張璐瑤都愣住了。
    這……這是泡泡女？
    那個在節目裏囂張跋扈，技術通天的頂級黑客？
    畫風不對啊！
    陳宇看著女孩那張純淨無辜的臉，心裏咯噔一下，一拍大腿。
    【我靠，完犢子了！】
    【壞了，忘了這茬了！】
    他光想著泡泡女的黑客技術牛逼，完全忘了這妞兒是個雙重人格！
    白天是能把五角大樓黑穿孔的朋克太妹，晚上就切換成純情小白花模式。
    現在是……深夜。
    眼前這個，根本不是他們要找的那個黑客！
    女孩的目光在蘇清竹和張璐瑤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陳宇臉上。
    她那雙清澈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也綻開一個甜甜的笑容。
    “陳宇？”
    聲音軟糯，帶著驚喜。
    她丟掉手裏的水槍，小跑著就衝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是……”
    女孩跑到他麵前，仰著小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羞澀和期待。
    “是想我了嗎？”
    說完，她就張開雙臂，準備往陳宇身上湊。
    這一下，旁邊的蘇清竹和張璐瑤表情都變得精彩起來。
    蘇清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麵無表情變成了冰山。
    張璐瑤則閉上眼，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無奈表情。
    “咳！”
    陳宇一個激靈，求生欲爆棚，身體靈活地向旁邊一閃，躲開了那個擁抱。
    【我的媽，這要是抱上了，蘇清竹那眼神能把我當場給物理超度了！】
    女孩撲了個空，表情有點委屈，不解地看著他。
    “那個，小雨啊……”陳宇幹笑著，絞盡腦汁地組織語言，“我們……我們是來找你辦點正事。”
    “正事？”林小雨眨巴著大眼睛，更迷糊了，“這麽晚了，有什麽正事呀？先進來吧，外麵冷。”
    她說著，很自然地過來拉住陳宇的手腕，就要把他往屋裏拽，同時還不忘回頭對另外兩位美女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被她這麽一拽，陳宇隻能被動地跟著進了門。
    蘇清竹和張璐瑤對視一眼，也隻能跟了進去。
    金屬門在身後自動關上。
    屋內的景象，讓蘇清竹更加懷疑人生。
    這裏根本不是什麽賽博朋克風的黑客基地，而是一間布置得非常溫馨少女的臥室。
    粉色的牆紙，白色的家具，床上堆著好幾個巨大的玩偶，書桌上還貼著幾個當紅男明星的海報。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薰味道。
    上次陳宇來時看到的那些布滿代碼的屏幕，一塊都看不見，應該是被收進了牆壁裏。
    “你們先坐。”林小雨熱情地招呼著，然後又黏到陳宇身邊，仰頭看著他，“喝點什麽嗎？我有熱牛奶和果汁。”
    “不用了。”蘇清竹的聲音冷得能掉冰渣。
    她走到一張單人沙發旁坐下，雙臂環胸，目光直直地射向陳宇，那意思很明白：給我一個解釋。
    陳宇頭皮發麻。
    【這怎麽解釋？說這是我之前睡過的一個妞，但她隻有晚上才認識我，白天那個跟我不熟？她白天是頂級黑客，晚上是戀愛腦傻白甜？蘇清竹不當場掏槍斃了我？】
    就在現場氣氛快要凝固的時候，救星出現了。
    “清竹。”張璐瑤走到蘇清竹身邊，坐了下來，歎了口氣，壓低聲音說，“情況有點複雜。她就是林小雨，省局的同事。她……身體有點特殊情況。”
    張璐瑤給了陳宇一個“你欠我一個人情”的眼神。
    “特殊情況？”蘇清竹皺著眉，顯然不接受這個說法。
    “嗯，一種……很罕見的心理問題。”張璐瑤斟酌著用詞，“你把她當成兩個人就行了。一個白天的她，一個晚上的她。我們現在見到的，是晚上的她。”
    張璐瑤作為心理學專家，她的解釋還是很有分量的。
    蘇清竹一副“我問的是這個嗎？”的狐疑，但總算沒再用眼神淩遲陳宇。
    她隻是看著那個還在圍著陳宇打轉，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宵夜的林小雨，眼神複雜。
    陳宇趁機小聲問張璐瑤：“瑤瑤，這……她這情況，你治不了嗎？”
    【大姐，你可是心理學專家啊，救救孩子吧！】
    張璐瑤無奈地搖搖頭，聲音更低了：“這不是病，或者說，不是常規意義上的病。”
    “人格分裂的成因極其複雜，以現在的科學條件，想要融合或者治愈，基本不可能。我們能做的，就是確保她的兩種人格都能健康地存在，互不傷害。”
    陳宇心裏一片悲涼。
    得，沒救了。
    “陳宇，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想吃什麽呀？我下麵...給你吃好不好？”林小雨拉著他的袖子，輕輕地晃著，滿眼都是期待。
    “我不餓，真不餓。”陳宇感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
    “那我們看電影吧！”林小雨不由分說，拉著他就要往床邊的懶人沙發上坐。
    “哎哎哎，你別這樣，有客人在呢！”陳宇拚命掙紮。
    “沒關係呀，她們可以一起看嘛。”林小雨天真地說。
    她扭頭看向蘇清竹和張璐瑤，熱情地邀請：“兩位姐姐，你們想看什麽電影？愛情片還是喜劇片？”
    蘇清竹的臉又黑了。
    我們是來辦案的！十萬火急的案子！你讓我在這兒看愛情片？
    陳宇看著蘇清竹那副快要爆發的樣子，趕緊開口：“小雨，我們真有急事找白天的你。非常非常急，人命關天的那種。”
    他試圖用事情的嚴重性喚醒點什麽。
    然而，林小雨聽完，隻是歪了歪頭，滿臉不解：“白天的我？可現在是晚上啊。而且，她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呀。陳宇，你有什麽事，跟我說就好了。”
    陳宇絕望了。
    跟她說？跟她說怎麽黑進櫻花國的服務器，把真田苟一郎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來嗎？
    她可能連開機鍵在哪都不知道。
    “我們要等多久？”蘇清竹終於忍不住了，冷冷地問張璐瑤。
    張璐瑤看了一眼手表，臉上帶著疲憊：“等天亮。她的生物鍾很準，天亮了，另一個人格就會‘醒’過來。”
    等天亮……
    這三個字，對陳宇和蘇清竹來說，簡直是酷刑。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陳宇體會到了什麽叫度日如年。
    林小雨像個樹袋熊一樣，非要黏在他身邊。
    一會兒讓他陪著打遊戲機，玩的還是雙人版的超級瑪麗。
    一會兒又拿出相冊，一張一張地跟他分享自己的照片，問他哪張最好看。
    陳宇如坐針氈，還要擠出笑臉應付。
    而另一邊，蘇清竹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像一座冰雕，散發著零下五十度的寒氣。
    整個房間的氣氛，一半是林小雨製造的粉色泡泡，一半是蘇清竹散發的西伯利亞寒流。
    陳宇就在這冰火兩重天裏，備受煎熬。
    “陳宇，你看我新買的這個唇膏，好看嗎？”林小雨把臉湊過來。
    陳宇下意識往後仰。
    “好看好看。”
    “那你為什麽不親我一下？”
    “……”
    陳宇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被蘇清竹的目光戳出了兩個窟窿。
    他腦子裏，不受控製地閃過當初在節目組酒店裏，和這個“小白花”人格滾了一夜的畫麵。
    【造孽啊！我當初怎麽就管不住自己呢！】
    “時間不早了，小雨，你該睡覺了。”陳宇試圖把她勸回床上去。
    “你陪我一起睡，我就睡。”林小雨眨著無辜的大眼睛。
    “轟！”
    陳宇感覺蘇清竹那邊傳來一聲巨響，是他想象中的。
    “不行！”陳宇義正言辭地拒絕，“男女授受不親！”
    林小雨的嘴巴一撇，眼眶就紅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是因為那兩個姐姐嗎？”
    眼看就要上演瓊瑤劇，張璐瑤終於出手了。
    她走過來，蹲下身，用一種非常溫柔的語氣對林小雨說：“小雨，你看，我們是陳宇的朋友，我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能不能先讓我們聊一會兒？等聊完了，再讓他陪你，好不好？”
    不愧是專家，三言兩語就安撫住了小姑娘的情緒。
    林小雨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點了點頭，乖乖地坐到床邊，抱著一個兔子玩偶，眼巴巴地看著他們。
    三人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我們就在這兒幹耗著？”蘇清竹壓著火氣問。
    “不然呢？”陳宇攤手，“衝出去把真田打一頓？韓局的電話分分鍾就追過來了。”
    蘇清竹不說話了，她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隻是這過程，太過折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林小雨抱著玩偶，看著他們，看著看著，腦袋一點一點的，終於還是撐不住，倒在床上睡著了。
    陳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虛脫了。
    他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
    蘇清竹坐在他對麵，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生氣。
    張璐瑤也靠在另一邊，臉上寫滿了疲憊。
    這真是一個漫長又詭異的夜晚。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光從窗簾的縫隙裏透了進來。
    陳宇看向窗外，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天，終於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