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嗎？”
    泡泡女林小雨回頭，那張畫著濃妝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她這個“泡泡女”人格不該有的嚴肅。
    這個問題，問的是陳宇。
    蘇清竹和張璐瑤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陳宇身上。
    整個房間裏，隻有數據流在屏幕上無聲滑落，以及那個刺眼的視頻通話邀請，在黑暗中閃爍。
    這種囂張的態度，簡直是把臉伸過來，指著自己的臉說：來，打我。
    【媽的，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囂張的。】
    陳宇心裏吐槽了一句。
    【打個視頻電話而已，他還能順著網線爬過來砍我？】
    【既然他想玩，那就陪他玩玩。】
    陳宇看著屏幕，嘴角扯出一個誰也看不懂的笑容。
    “接。”
    泡泡女得到指令，不再猶豫，手指在虛擬鍵盤上輕輕一點。
    “嗡——”
    所有的屏幕暗了下去。
    隻有正中央的主屏幕，亮了起來。
    視頻接通了。
    屏幕上出現了一張臉，一張陳宇幾人再熟悉不過的臉。
    真田苟一郎。
    他坐在一張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真皮沙發上，身後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璀璨的城市景象。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西裝，手裏端著一杯紅酒，輕輕搖晃。
    他的臉上帶著優雅而從容的微笑，透過屏幕，看著房間裏的陳宇。
    “喲，陳桑。”
    真田苟一郎開口了，標準的普通話，帶著戲謔的腔調。
    “這幾天，遇鬼的遊戲，玩得還開心嗎？”
    一句話，讓蘇清竹的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點。
    張璐瑤的眼神也銳利起來，雙手抱在胸前，像是在分析病人一樣打量著屏幕裏的男人。
    泡泡女則是不爽地“切”了一聲，雙手在鍵盤上飛快敲擊，似乎還在試圖反向追蹤對方的IP地址。
    陳宇麵無表情，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操，這逼裝的，我給九分，少給一分是怕他驕傲。】
    【又是紅酒又是西裝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拍霸道總裁電視劇呢。】
    真田苟一郎似乎很享受陳宇這種沉默的注視，他輕抿了一口紅酒，繼續說道：“不得不說，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稍微聰明一點點。我還以為，你要在鴉語山裏，被那些幻覺嚇得尿褲子呢。”
    他笑著搖了搖頭，語氣裏充滿了輕蔑。
    “不過也就那樣了，你的探案能力，在我看來，就是個渣渣。”
    他把“渣渣”兩個字咬得特別重，充滿了侮辱性。
    “你知道嗎？從最開始羅向東的案子，到翡翠島老鬼的覆滅，再到現在建國路的這點小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做的。”
    “我們？”陳宇終於開口，抓住了他話裏的關鍵詞。
    “對，我們。”真田苟一郎的笑容更盛了，“一個你無法想象的，偉大的組織。而我，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員罷了。”
    “你所謂的破案，所謂的追查真相，在我們眼裏，不過是一場提前寫好了劇本的戲劇。而你，陳桑，你就是我們選中的，那個可憐又可笑的主角。”
    這番話，如同重磅炸彈，在房間裏炸開。
    蘇清竹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一直以來，他們以為自己在追查的是一個個獨立的案件，可現在真田苟一郎卻告訴他們，這一切，都隻是一個龐大組織布下的局？
    “還有那個什麽‘獎勵一’、‘獎勵二’。”
    真田苟一郎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那是我看你實在太笨，破不了案，怕你這個主角提前退場，遊戲就不好玩了，所以才特意留給你的提示。”
    “你得感謝我，不然你現在還在紅旗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呢。”
    他的每一句話，都精準地插在專案組的尊嚴上。
    他不是在炫耀，他是在赤裸裸地羞辱。
    他告訴陳宇，你所有的努力，你所有的發現，都隻是我施舍給你的。
    “說完了嗎？”
    陳宇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聲音平靜得可怕。
    “說完你的廢話，就說說你到底想怎麽樣？”
    【狗東西，鋪墊了這麽久，該說正事了吧？再不說老子掛電話了。】
    真田苟一郎看到陳宇的反應，似乎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又笑了起來，那笑容裏帶著讚許。
    “不錯，心理素質比我想的要好。沒有氣急敗壞，很好。”
    他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隔著屏幕，目光灼灼地盯著陳宇。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建國路那個案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三具被‘做舊’的屍體是誰？失蹤的鄧強和陳福生又在哪？”
    “還有，那個躲在山裏的王德發，他到底在怕什麽？”
    他每問一個問題，都像是在陳宇的心上敲打一下。
    這些，正是目前困擾著警方的所有謎團。
    “不如，”真田苟一郎的語氣變得狂熱起來，“我們也來玩個遊戲？”
    “不是之前那種讓你被鬼追著跑的低級遊戲，而是一個真正的遊戲！”
    “一個，隻屬於你和我，偵探和偵探之間的遊戲！”
    房間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泡泡女停下了敲擊鍵盤的手。
    蘇清竹和張璐瑤都屏住了呼吸。
    陳宇看著屏幕裏那張微微漲紅的臉，沒有說話。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這中二病晚期的家夥，搞了半天，就是想找個人跟他玩過家家？】
    真田苟一郎伸出一根手指，在鏡頭前搖了搖。
    “我會在江城，實施一項完美犯罪，就像之前的‘獎勵卡片’一樣。”
    “你來追，我來跑。你來解謎，我來出題。”
    他頓了頓，嘴角的笑意變得猙獰。
    “如果你能在我設定的時限內，解開所有的謎題，抓到我……”
    “那麽，我，我歸你處置！一切關於建國路的真相，我都會告訴你！”
    “但是……”
    他的話鋒陡然轉變。
    “如果是我贏了！”
    他死死地盯著陳宇，一字一句地說道。
    “滾出偵探圈，滾出探案支隊！”
    “從此以後，老老實實地去做個打工人吧！”
    “那樣的生活，才適合你這種廢物！”
    說完，他端起酒杯，朝著鏡頭，做了一個敬酒的動作。
    “那麽，遊戲，現在開始。”
    “啪！”
    視頻通話被單方麵掛斷。
    主屏幕瞬間變黑，然後，所有的屏幕都恢複了正常，泡泡女那熟悉的、充滿了代碼流的桌麵再次出現。
    仿佛剛才那通電話，隻是一場幻覺。
    可房間裏死寂的氣氛，卻證明著一切都是真的。
    “媽的！”泡泡女第一個罵出了聲，一拳砸在操作台上，“這狗逼玩意兒！居然敢黑老娘的係統！別讓老娘逮到他，不然我一定把他電腦主機拆了，塞他菊花裏！”
    她的臉上滿是作為頂尖黑客被對手碾壓的屈辱和憤怒。
    “典型的極端自戀型人格。”張璐瑤推了推眼鏡，冷靜地分析道，
    “他把現實世界當成了他的遊戲場，渴望通過設計高難度的遊戲，並看著對手在他設計的規則裏掙紮，來獲得滿足感和優越感。陳宇，你被他選為了對手，或者說，是觀眾。”
    蘇清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氣得不輕。
    “人渣！瘋子！他把人命當成什麽了？遊戲嗎？！”
    她看向陳宇，眼神裏充滿了擔憂。
    這個賭約，太惡毒了。
    贏了，是本分。
    輸了，就要賭上自己作為探員的職業生涯和全部尊嚴。
    然而，陳宇卻出奇地平靜。
    他站在那裏，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良久，他才緩緩抬起頭，臉上非但沒有憤怒和屈辱，反而帶著一種……興奮？
    “有點意思。”
    他輕聲說道。
    “遊戲，是嗎？”
    “老子最喜歡玩遊戲了。”
    他轉頭看向蘇清竹和張璐瑤，咧嘴一笑。
    “走，回隊裏。既然人家GM都親自下場發任務了，咱們這些玩家，總不能掛機吧？”
    看著陳宇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蘇清竹又氣又好笑，心裏的擔憂卻莫名地消散了許多。
    這個男人，好像永遠都不知道什麽叫壓力。
    或者說，他的字典裏，壓力越大，反彈就越強。
    就在這時。
    “嗡——嗡——”
    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突兀地響起。
    是陳宇的手機。
    三人同時看向他。
    陳宇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眼神，也瞬間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