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街夜市的警戒線裏出來，已經是淩晨三點多。
    江城的夜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卻吹不散三人心頭的沉重。
    蘇清竹將車開得又快又穩，車內的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地毯式清查根本行不通。”蘇清竹打破了沉默，她緊握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顯露，“江城這麽大，常住人口加流動人口上千萬，我們這點人手，撒進去連個水花都看不見。”
    張璐瑤靠在後座，揉著太陽穴，聲音疲憊：“而且真田投放的地點毫無邏輯。公園、菜市場、夜市……這些地方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經過，根本沒法提前布控。”
    “這不是在破案，這是在拆炸彈，而且我們連炸彈在哪都不知道。”蘇清竹總結道，語氣裏是深深的無力。
    【何止是拆炸彈，這他媽是真人版掃雷啊。】
    陳宇靠在副駕駛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燈，心裏瘋狂吐槽。
    【而且還是地獄難度的，一踩就爆，連個數字提示都沒有。】
    【真田這孫子，是真把江城當自己家的服務器了，想刷什麽裝備就刷什麽裝備。】
    【今天刷AK，明天是不是就該刷RPG了？後天直接給我整艘航母停在江裏？】
    【到時候嚴隊不得直接氣得心肌梗塞，當場殉職。】
    他歎了口氣，開口道：“別這麽喪氣嘛，好歹我們現在不是沒頭蒼蠅了。”
    蘇清竹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你有什麽想法？”
    “想法談不上，肚子餓倒是真的。”陳宇摸了摸肚子，“忙了一天一夜，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啊。我說，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我知道有家燒烤攤開到天亮，那烤腰子，嘖嘖，一絕。”
    “陳宇！”蘇清竹的聲音重了幾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吃！”
    “天塌下來也得吃飯啊，我的蘇大隊長。”陳宇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再說了，人是鐵，飯是鋼，腦子是發動機，也得加油吧？我們現在坐車裏幹想，能想出個花來？還不如吃點東西，喝兩瓶啤酒，說不定靈感就來了。”
    張璐瑤在後麵輕笑了一聲：“我同意陳宇的。緊繃的神經解決不了問題，適當放鬆一下，換個環境，或許會有新思路。我也想嚐嚐你說的烤腰子。”
    蘇清竹：“……”
    她看著陳宇那張吊兒郎當的臉，又看了看後視鏡裏確實一臉疲憊的張璐瑤，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麽，隻是方向盤一打，車子拐向了另一條路。
    ……
    淩晨四點的燒烤攤，人已經不多了。
    老板看到他們三個，還以為是剛從哪個KTV出來的，熱情地招呼著。
    滋滋作響的烤肉，冰鎮的啤酒，總算給這壓抑的夜晚帶來了一點人間煙火氣。
    陳宇灌了一大口啤酒，舒爽地哈了口氣。
    “現在，我們可以來盤盤了。”他拿起一串烤韭菜，說得跟在會議室裏做報告一樣。
    蘇清竹和張璐瑤都看著他。
    “嚴隊他們的思路是堵，哪裏出事就去哪裏堵，把流出來的槍一支支找回來。”
    “這個思路沒錯，從維穩的角度來說，必須這麽做。”陳宇說，“但對我們來說，這是被動挨打。我們不能跟著真田的節奏跑。”
    “我們得找到他的投放規律。”蘇清竹接口道。
    “問題是，他有規律嗎？”張璐瑤皺著眉，“從公園的小孩，到菜市場的攤販，再到街頭的小混混，這三起案件的行凶者身份、地位、年齡、社會關係，沒有任何共同點。”
    “對，的確沒有共同點。”陳宇把簽子放下，用一根新的在桌上的油漬上畫著圈，“但我們可以換個角度想。”
    “自從我接觸羅向東的案子開始，就在不停的玩著什麽死亡遊戲！”
    “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我反正早就想吐槽了，為什麽那些壞人，手裏都有槍？”
    “咱們夏國，對於槍支軍火這方麵，管著這麽鬆嗎？”
    陳宇看著兩人：“還有，這些軍火哪裏來的？一把都查不出來源嗎？”
    “最後一點，軍火需要花錢吧？這麽大批量的投放到社會裏，那得需要多少錢？真田一個外國偵探，他真的有這個實力嗎？”
    蘇清竹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她明白了。
    貌似這裏麵，一定還牽扯著另一個人，起碼這個人，非常有錢和有人脈。
    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就在這時，陳宇的手機就瘋狂地響了起來。
    是嚴正的電話。
    陳宇接通，開了免提。
    電話那頭傳來的不是嚴正慣常的咆哮，而是一種夾雜著驚恐和混亂的喘息聲。
    “陳宇……出事了……”
    “江城大學……西校區的宿舍……”
    嚴正的聲音在顫抖。
    “有人……有人在宿舍裏，見人就開槍……”
    “不是一個……是一群！一群學生！他們像是瘋了一樣！”
    電話裏，背景音是尖叫，是警笛，還有……密集的槍聲。
    陳宇三人臉上的血色，在這一刻褪得幹幹淨淨。
    遊戲，升級了。
    “滋啦”一聲。
    是陳宇手裏的烤串掉在了油膩的桌麵上。
    電話那頭，嚴正的喘息聲、背景裏刺耳的警笛和尖叫、還有那斷斷續續，卻密集得讓人頭皮發麻的槍聲，組合成了一幅地獄般的圖景。
    “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燒烤攤老板探過頭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幾位警官，還要加點什麽嗎？這腰子……”
    他的話沒說完。
    因為他看到了三張沒有半點血色的臉。
    前一秒還熱氣騰騰的燒烤攤，現在比停屍房還安靜。
    “走！”
    蘇清竹第一個反應過來，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人已經衝了出去。
    張璐瑤緊隨其後。
    陳宇抓起桌上還剩半瓶的啤酒，仰頭一口氣灌了下去，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進胃裏，總算驅散了那股從腳底板冒上來的寒氣。
    【媽的，這回玩大了。】
    【大學宿舍……那孫子是真的一點底線都沒有啊。】
    【一群學生？瘋了？這他媽已經不是恐怖襲擊了，這是在搞真人版《大逃殺》啊！】
    他把空酒瓶往桌上一放，丟下幾張鈔票，轉身就跑。
    “老板，不用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