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的光，映著陳宇的臉，讓他看起來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蘇清竹和張璐瑤看著屏幕上那些瘋狂滾動的彈幕，全身的血液都涼了半截。
    這根本不是什麽槍擊案。
    這是一場被無數變態圍觀的，血淋淋的真人秀。
    “還有人在樓頂。”陳宇沉聲道。
    手機畫麵裏，那個第一人稱視角還在移動，正搖搖晃晃地走向一道通往天台的鐵門。
    “我去抓活的。”陳宇說。
    “太危險了，等特警……”張璐瑤的話還沒說完。
    “李響等了嗎？”
    陳宇一句話，讓張璐瑤把剩下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蘇清竹什麽都沒說，隻是檢查了一下自己手槍的保險，跟在了陳宇身後。
    她的眼神告訴陳宇，她也是這麽想的。
    三人不再停留，轉身就朝著頂樓的樓梯口走去。
    走廊裏的血腥味更濃了。
    每一步都踩在黏稠的地麵上，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媽的，以前看電影，總覺得主角團廢話太多，貽誤戰機。】
    【輪到自己了，才知道什麽叫他媽的身不由己。】
    【李響那小子……剛來隊裏的時候，還傻乎乎地問我，陳哥你是不是真的會算命。】
    【老子要是會算命，早他媽一腳把他踹回老家種地了。】
    【李響的奶奶......唉！】
    【真田苟一郎……】
    【還有那個背後的組織……】
    【老子不把你們骨灰都給揚了，我就不姓陳。】
    陳宇的腳步很快，幾乎是小跑著上了樓梯。
    通往天台的樓梯間很窄，牆壁上同樣布滿了彈孔和血跡，顯然這裏也發生過追逐。
    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防火鐵門，門被從裏麵用什麽東西抵住了，推不開。
    “讓開。”
    蘇清竹抬起腳，用盡全身力氣，狠狠踹在鐵門的鎖舌位置。
    “砰！”
    一聲巨響在樓道裏回蕩。
    門晃動了一下，沒開。
    “我來。”
    陳宇後退兩步，一個側身猛撞過去。
    “哐當！”
    鐵門被撞開一道縫隙，裏麵的障礙物被撞得滑開了。
    夜風從門縫裏灌了進來。
    陳宇沒有停，用肩膀頂著門，再次發力。
    鐵門被徹底撞開。
    一個壞掉的消防栓箱子倒在門後。
    天台。
    淩晨五點的天空，泛著深藍色的微光。
    呼嘯的夜風吹在臉上，帶來了刺骨的寒意，卻也讓那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淡了一些。
    天台很大，擺放著許多廢棄的桌椅和雜物，還有幾個巨大的中央空調外機，嗡嗡作響。
    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像一片遙遠又沉默的星海。
    誰能想到，就在這片星海之上，剛剛發生了一場屠殺。
    陳宇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
    他正站在天台的邊緣，背對著他們。
    一個很年輕的男孩，身上穿著和被捕學生同款的籃球服，身材高瘦。
    他一手拿著槍，另一隻手高高舉著手機，對著遠方的城市，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
    他的手機屏幕，就是那場直播的源頭。
    “看到了嗎！這就是神罰！”
    “汙穢被清洗，世界將重獲新生！”
    “我，是最後的勝利者！我是被選中的神使！”
    男孩的聲音亢奮而尖利，帶著一種不正常的狂熱，在風中傳出很遠。
    蘇清竹抬起了槍，瞄準了男孩的後背。
    “別開槍，”陳宇壓低聲音，“抓活的！”
    “他精神狀態不穩定，靠太近會刺激到他。”
    張璐瑤在一旁小聲提醒，“他現在沉浸在自己是‘神使’的幻覺裏，任何否定他的人，都會被他視為敵人。”
    “知道了。”
    陳宇打了個手勢，示意蘇清竹在原地警戒，掩護自己。
    他彎下腰，借著那些廢棄雜物和空調外機的掩護，一點點地朝著男孩的方向摸了過去。
    距離在縮短。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男孩還在對著手機鏡頭咆哮，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危險。
    “我的獎勵呢？神！我完成了試煉！我的獎勵在哪裏！”
    他舉著手機，像是在質問天空。
    陳宇蹲在一台空調外機後麵，距離男孩隻有不到五米。
    他能清晰地看到男孩激動而顫抖的肩膀。
    這是一個機會。
    陳宇沒有再猶豫，雙腿猛地發力，朝著男孩的後背撲了過去。
    風聲呼嘯。
    男孩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驚愕地回頭。
    但已經晚了。
    陳宇的身體重重地撞在他的背上，巨大的衝擊力讓兩人一起朝著前方翻滾出去。
    “砰！”
    男孩手裏的槍走了火，子彈打在天台的水泥地上，擦出一串火星。
    手機也脫手飛了出去，屏幕朝下摔在不遠處，直播的畫麵戛然而止。
    “啊啊啊！異教徒！敢偷襲我！”
    男孩的反應超乎尋常的快，被撲倒在地的瞬間，他就瘋狂地掙紮起來，力氣大得驚人。
    他不像是一個學生，更像是一頭發狂的野獸。
    陳宇用膝蓋死死頂住他的後腰，雙手去奪他手裏的槍。
    “放開我！我要殺了你！為神獻祭！”
    男孩的眼睛裏布滿血絲，麵目猙獰，手腕發力，竟然硬生生把槍口調轉過來，對準了陳宇。
    【操！這孫子是磕了什麽藥了？力氣這麽大！】
    陳宇心裏罵了一句，不敢硬奪，手腕一轉，用擒拿的手法扣住男孩的手指，讓他無法扣下扳機。
    兩人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扭打、翻滾。
    槍口在兩人之間來回擺動，隨時都可能再次走火。
    男孩的身體像是不知道疲憊和疼痛，用頭撞，用牙咬，用盡一切辦法攻擊陳宇。
    陳宇的額頭被他撞得鮮血直流，視線都有些模糊。
    “你醒醒！你殺的都是你的同學！”陳宇大吼道，試圖喚醒他。
    “閉嘴！他們都是祭品！是他們榮幸！”
    男孩的吼聲更加瘋狂，他另一隻沒被控製的手，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把鋒利的裁紙刀，朝著陳宇的脖子就劃了過來。
    寒光閃過。
    陳宇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向後仰頭。
    刀鋒擦著他的下巴劃過，帶出一道血痕。
    【媽的！還帶藏家夥的！不講武德！】
    陳宇徹底火了。
    他不再留手，集中全身的力氣，猛地一個翻身，將男孩壓在身下，同時用手肘狠狠砸向他持槍的手腕。
    “哢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
    男孩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手槍脫手而出，滑到了幾米外。
    蘇清竹快步上前，一腳將手槍踢得更遠。
    “控製住了！”她喊道。
    但男孩的瘋狂並沒有因為手腕骨折而停止。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陳宇，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到極點的笑容。
    “嘿嘿……嘿嘿嘿……”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嘶啞又難聽。
    “遊戲……才剛剛開始……”
    陳宇正想用膝蓋壓住他的脖子讓他昏過去。
    男孩卻用盡最後的力氣，猛地將頭向後仰，狠狠撞在陳宇的鼻梁上。
    劇痛傳來，陳宇眼前一黑，滿眼都是金星。
    就在這瞬間，男孩用那隻沒斷的手，閃電般地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東西，狠狠紮向自己的脖子。
    那是一支注射器。
    裏麵的不明液體，瞬間被全部注入。
    “下一個……就是……你身邊的人……”
    男孩看著陳宇，嘴裏含糊地說出最後一句話，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嘴角湧出白色的泡沫。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在瞬間擴散。
    然後，身體上的肌肉和皮膚，肉眼可見的開始融化。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從製服到他自殺，不過短短幾秒。
    陳宇捂著血流不止的鼻子，看著身下這具迅速不成樣子的屍體，腦子裏一片空白。
    蝶夢！毒藥！
    張璐瑤衝了過來，看著逐漸融化殆盡的屍體，震驚到無以複加。
    “蝶夢！”
    天台上，隻剩下呼嘯的風聲。
    陳宇坐在地上，看著遠處漸漸亮起的天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怒火，無力，還有一種被徹底玩弄的屈辱感，像是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真田苟一郎。
    那個混蛋，連棋子的死都算計好了。
    簡直就是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