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風很大。
    陳宇坐在水泥地上，鼻血還在往下滴，他用手背胡亂抹了一把。
    身下那具正在融化的屍體，已經看不出人形。
    “蝶夢……”張璐瑤的聲音帶著顫抖，她作為心理專家，見過太多人性的陰暗麵，但眼前這種熟悉的毀滅，還是讓她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蘇清竹站在一旁，一動不動，手裏的槍還保持著戒備的姿態，但槍口在微微發抖。
    她的眼睛裏沒有淚水，隻有一片燒盡了所有東西後剩下的灰燼。
    死了。
    又死了一個。
    李響的臉在陳宇腦海裏一晃而過。
    那個傻小子，總是一臉崇拜地喊他“陳哥”。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請那小子正經吃頓飯。
    陳宇撐著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劇痛從鼻梁骨傳來，讓他眼前發黑，但他不在乎。
    他走到那攤血水前，低頭看著，想把這幅景象刻進骨頭裏。
    “他最後說，下一個……就是我們身邊的人。”張璐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複述著凶手最後那句惡毒的詛咒。
    “他在威脅我們。”蘇清竹沉聲念叨。
    “不，這不是威脅。”陳宇平靜得嚇人，“這是預告。他和他背後的組織，根本沒把我們當成對手，我們在他們眼裏，跟地上這攤玩意兒沒區別，都是可以隨時丟掉的棋子。”
    他彎腰撿起了那支摔在地上的手機。
    屏幕已經碎裂，但還能點亮。
    直播已經中斷了，停留在最後的畫麵上，一片漆黑。
    “這個APP……”張璐瑤湊過來看了一眼，“算不算是線索？”
    “林小雨搞的定嗎？”蘇清竹問。
    “之前那個反向入侵她的黑客，技術高得嚇人。這個APP，恐怕就是那個黑客搞出來的。”陳宇把手機揣進兜裏，“先下去吧，這裏交給他們處理。”
    三人轉身，重新走向那扇被撞開的鐵門。
    樓道裏，血腥味比之前更濃了。
    牆壁、天花板、地麵，到處都是噴濺狀的血跡和彈孔。
    一具具年輕的屍體以各種扭曲的姿態倒在地上，他們的眼睛大都還睜著，殘留著死前的驚恐和不解。
    蘇清竹的肩膀開始顫抖。
    陳宇伸出手，沒有碰到她，隻是在她身邊停了半秒，然後繼續往下走。
    有些時候，任何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
    能做的，隻有把這份仇恨記下，然後親手百倍奉還。
    一樓大廳，已經被特警和法醫完全控製。
    嚴正站在警戒線外，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腳下已經扔了一地的煙頭。
    他眼眶通紅，眼角的皺紋深得能夾死蚊子，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看到陳宇三人從樓裏走出來，他掐滅煙頭，迎了上來。
    “樓頂上那個……”
    “自殺了。”陳宇言簡意賅，“用的是‘蝶夢’，屍體都沒了。”
    嚴正的身體晃了一下，靠在旁邊的牆上，才沒倒下去。
    他看著陳宇臉上的傷，看著蘇清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麽，比如“辛苦了”，比如“節哀”，但最後什麽都沒說出來。
    他隻是從口袋裏又掏出煙盒，遞給陳宇一根。
    陳宇接過來，點上，狠狠吸了一口。
    “李響的家屬……通知了嗎？”蘇清竹啞著嗓子問。
    嚴正的眼圈更紅了，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陳宇吐出一口煙圈，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
    “嚴隊，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他開口打破了沉默，
    “這次不是簡單的槍擊案，這是一場有預謀、有組織、有觀眾的屠殺直播。”
    “敵人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組織。光靠我們江城探案支隊，頂不住。”
    嚴正抬頭看著他，眼神裏滿是血絲和疲憊：“我知道……我已經向省局請求支援了。韓力副局長已經在路上了。”
    “不夠。”陳宇搖頭，“這已經不是刑事案件了，這是戰爭。”
    “敵人在暗，我們在明。”
    “他們把槍隨機扔給普通人，用催眠或者藥物放大他們心裏的惡，然後看著我們像沒頭蒼蠅一樣滿城跑。”
    “現在又搞出個什麽狗屁‘神罰’直播，在大學裏搞屠殺。我們永遠在被動挨打。”
    “那你說怎麽辦！”嚴正的情緒有些失控，聲音都抬高了八度，“全城戒嚴？挨家挨戶地搜？江城一千多萬人口，怎麽搜？”
    “就算我們能找到一部分槍，他們動動手指，又能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更多的槍！我們連他們的軍火庫在哪都不知道！”
    “所以不能再用老辦法了。”陳宇把煙蒂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堵是堵不住的，我們得換個思路。”
    “什麽思路？”蘇清竹和嚴正同時看向他。
    “他們不是喜歡玩遊戲嗎？”陳宇的眼睛裏閃過瘋狂的光，“他們不是喜歡當棋手，看著我們在棋盤上掙紮嗎？”
    “那就掀了他們的棋盤。”
    陳宇看著嚴正：“嚴隊，我需要這次行動的最高指揮權。不是你們官方任命的那種，而是絕對的，不受任何規則束縛的指揮權。”
    “我要用我的方式，把那個混蛋從老鼠洞裏拖出來。”
    嚴正死死地盯著陳宇。
    眼前的年輕人，臉上還帶著傷，眼神卻銳利得像一把刀。
    他以往最反感的就是陳宇這種不守規矩的作風，但這種最反感的作風，恰恰又是他最欣賞的地方。
    “我憑什麽信你？”嚴正問。
    “就憑李響是我的兄弟。”陳宇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保證，會讓他死得瞑目。”
    “好。”嚴正沉默了很久，最終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我把支隊所有能動用的人和資源都給你。但你要是搞砸了，我親手斃了你。”
    【得嘞，又立flag。】
    【放心吧老嚴，你沒那個機會。】
    就在這時，一名技術科的探員拿著一個證物袋匆匆跑了過來。
    “嚴隊，你們看這個！”
    探員打開證物袋，裏麵是那名被捕學生的手機。
    “我們對他的手機進行了初步檢查，除了那個直播APP，還發現了一個加密的聊天軟件。我們在裏麵找到了這個……”
    探員在手機上操作了幾下，調出了一段聊天記錄。
    那是一個群聊，群名叫做“新世界的淨化者”。
    裏麵的聊天內容，充滿了各種反社會和極端言論。
    而最新的幾條消息，讓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後背發涼。
    一個ID叫做“神之使徒”的人發了消息：“第一幕，‘狂歡’，圓滿落幕。”
    下麵立刻有無數人跟帖。
    “恭喜使徒大人完成神罰！”
    “期待第二幕！”
    “神使大人，下一個目標是哪裏？我已經等不及要淨化這個肮髒的世界了！”
    陳宇的目光，卻死死地盯住了“神之使徒”的頭像。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默認灰色頭像。
    但不知道為什麽，陳宇用手觸碰了一下屏幕上那個頭像的瞬間，他口袋裏，從天台凶手身上拿到的那部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掏出那部碎屏手機。
    屏幕上，一個彈窗跳了出來，來自那個神秘的直播APP。
    上麵隻有一行字。
    “遊戲，好玩嗎？”
    緊接著，下麵又跳出第二行字。
    “更好玩的，馬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