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手裏的那部碎屏手機，屏幕閃爍了兩下，徹底黑了下去。
    “新世界的淨化者……”張璐瑤念著那個群聊的名字，聲音裏帶著無法抑製的惡心，“這幫瘋子。”
    嚴正走了過來，他看著那段聊天記錄，又看了看陳宇，整個人疲憊到了極點。
    “我……”嚴正開口，“我已經把這裏的情況上報了。”
    “不夠。”陳宇把那兩部手機都揣進兜裏，站了起來，鼻梁的劇痛讓他動作有些遲緩。
    他看著嚴正，眼神裏沒有了之前的瘋狂，隻剩下一種沉到底的平靜。
    “嚴隊，你說過，給我最高指揮權。”
    嚴正看著他，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那好，現在開始，掀桌子。”陳宇說。
    “什麽？”
    “他們不是喜歡把江城當棋盤，把我們當棋子嗎？”
    “棋手最怕什麽？不是對手比他聰明，而是有人不按規矩來，直接掀了棋盤。”
    【媽的，跟這幫變態講什麽騎士精神，直接上大嘴巴子才是正道。】
    陳宇轉向身邊一個負責技術的探員：“給我接通支隊指揮中心。”
    探員把一個對講機遞了過來。
    陳宇按下通話鍵，聲音通過電流傳遍了整個江城探案支隊。
    “我是陳宇。從現在開始，執行A級封鎖令。”
    對講機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一個遲疑的聲音：“……A級封鎖令需要嚴隊或者市局的批示……”
    “我批了！”嚴正一把搶過對講機，吼了一聲，“就按陳宇說的辦！”
    “所有港口、碼頭，無論大小，全部封鎖！所有進出港口的貨船，集裝箱，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給我扣下檢查！”
    “所有物流公司的倉庫，特別是跟境外貨物有關的，全部貼封條，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
    “還有，通知交管部門，封鎖所有出城高速路口，設卡嚴查！一隻蒼蠅都不許給我飛出去！”
    陳宇的聲音通過對講機，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我不管是誰的關係，誰的背景，誰的麵子。有一個算一個，誰敢阻攔，按妨礙公務、包庇罪犯處理，直接給我拷了！”
    他頓了頓，補充了最後一句。
    “特別是以前雷哥手底下那些見不得光的貨運渠道和倉庫，給我往死裏查！”
    命令下達，整個江城的探案係統，像一台生鏽的戰爭機器，在短暫的錯愕後，開始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緩緩運轉起來。
    蘇清竹和張璐瑤站在陳宇身後，看著他發號施令的背影，表情複雜。
    “他這樣……會得罪很多人。”張璐瑤小聲說。
    “得罪人，總比看著自己人一個個死掉要好。”蘇清竹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
    ……
    天亮了。
    省探案局的副局長韓力，帶著一隊精英，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江城市探案支隊。
    他沒有先去勘察現場，而是直接來到了支隊的簡報室。
    簡報室裏，氣氛壓抑。
    所有人都穿著警服，神情肅穆。
    房間的正前方，沒有鮮花，也沒有挽聯，隻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李響，笑得一臉燦爛，還有些傻氣。
    這是為他舉辦的，一場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追悼會。
    韓力走到照片前，脫下帽子，對著照片，鄭重地敬了一個禮。
    他身後跟著的省局探員們，也齊刷刷地敬禮。
    嚴正站在一旁，眼眶通紅，嘴唇緊緊抿著。
    陳宇、蘇清竹、張璐瑤站在隊伍裏，看著那張熟悉的笑臉，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喘不過氣。
    陳宇甚至能回想起，李響那小子每次見到自己時，那種崇拜又帶點羞澀的眼神。
    韓力轉過身，麵向眾人。
    他的表情沉穩，但眼神裏的沉痛掩飾不住。
    “同誌們，我代表省探案局，向在這次校園槍擊惡性案件中，英勇犧牲的李響同誌，致以最沉痛的哀悼。”
    “他是一名優秀的探員，是我們的驕傲。”
    “我向大家保證，省局會動用一切力量，支持江城支隊，不惜任何代價，將這夥窮凶極惡的罪犯，繩之以法！告慰英雄的在天之靈！”
    韓力的聲音在小小的簡報室裏回蕩，沒有人說話，隻有壓抑的呼吸聲。
    追悼會很短。
    儀式結束後，人群慢慢散去，但那股悲傷的氣氛，卻像是濃霧一樣，籠罩著整個支隊大樓。
    陳宇一個人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邊，點上了一根煙。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無力，憤怒，還有被命運玩弄的屈辱。
    “別抽了。”蘇清竹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陳宇回頭，看到她和張璐瑤走了過來。
    蘇清竹的眼睛還是紅的。
    “人死不能複生。”陳宇吐出一口煙，聲音有些含糊。
    “我知道。”蘇清竹走到他身邊，看著窗外，“我隻是……隻是覺得不甘心。”
    “那就把這份不甘心，變成子彈，打進那幫混蛋的腦袋裏。”陳宇說。
    就在這時，一個探員匆匆跑了過來。
    “陳哥，蘇隊，嚴隊讓你們去一趟會客室，李響的家屬來了。”
    三人對視一眼，心裏都是咯噔一下。
    這恐怕是比麵對屍體和凶手，更讓人難受的場麵。
    會客室裏。
    嚴正和韓力正陪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坐著。
    老人看起來七十多歲了，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服，身材瘦小，臉上布滿了皺紋，但腰板卻挺得筆直。
    李響的奶奶，來了。
    看到陳宇他們進來，老人渾濁的眼睛看了過來。
    嚴正站起身，想介紹一下，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奶奶……”蘇清竹走上前，聲音哽咽。
    老人看著蘇清竹，又看了看陳宇和張璐瑤，臉上沒有預想中的嚎啕大哭，反而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
    “陳宇，小蘇，又見麵啦！”老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很清晰。
    “我家響經常說，他跟了一幫很厲害的哥哥姐姐，學到了很多東西。”
    “他說……他以後也要成為像你們一樣厲害的人。”
    蘇清竹再也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
    嚴正別過頭去，使勁眨了眨眼睛。
    陳宇心裏堵得更難受了。
    他以為會看到一場撕心裂肺的哭訴，看到一個被悲傷擊垮的老人。
    但他沒有。
    李響的奶奶伸出幹枯的手，輕輕拍了拍蘇清竹的手背。
    “好孩子，別哭。”
    “我們家響響，是為了保護別人死的，他是英雄。”
    “我聽嚴隊長說了，他衝在最前麵，救了好幾個學生。”
    “他沒給咱們當探員的丟人。”
    老人說著，自己眼圈也紅了，但她還是在笑。
    “我就是……就是來看看他工作的地方。”
    “我為我這個孫子，驕傲。”
    她抬起頭，看著屋子裏的所有人，目光從韓力，到嚴正，再到陳宇他們。
    “你們別因為響響的事，就停下來。”
    “壞人還沒抓到呢。”
    “你們要快點，把那幫天殺的壞蛋都抓起來。”
    “這樣，我們家響響在下邊，才能安心。”
    老人的話，狠狠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那不是責備，也不是請求，而是一種囑托。
    一種把所有希望，都壓在他們身上的囑托。
    陳宇掐滅了手裏的煙。
    他走到老人麵前，蹲下身子，平視著她。
    “奶奶，您放心。”
    他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
    “我們保證，會讓李響，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