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還在燃燒。
    刺鼻的焦糊味，混合著血腥氣，鑽進每個人的鼻孔。
    銀鈴的刺蛇小隊，沒了。
    除了她自己。
    那些剛才還不可一世的精銳隊員，全都在那場爆炸裏化為了焦炭。
    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沒留下。
    銀鈴站在原地，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看著那堆燃燒的垃圾車殘骸。
    看著從缺口衝殺進來的陳宇和嚴正。
    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呆滯。
    她想不通。
    為什麽？
    為什麽這群垃圾場的賤民，敢用這種方式反抗？
    為什麽？
    陳宇沒給她思考的時間。
    他胸腔裏的憤怒，已經徹底淹沒了理智。
    老奶奶最後的嘶吼，最後的笑容，在他腦子裏反複回放。
    “啊！！！”
    陳宇咆哮著，衝向了銀鈴。
    “我殺了你！”
    他的動作沒有任何章法。
    就是最原始的憤怒，最直接的宣泄。
    銀鈴好歹是身經百戰的隊長。
    她迅速回神，長鞭一甩，纏向陳宇手裏的鋼管。
    啪！
    一聲脆響。
    鋼管被長鞭卷住。
    銀鈴用力一拽，想把鋼管奪過來。
    但陳宇的力氣大得嚇人。
    他死死抓著鋼管，雙臂青筋暴起。
    兩個人就這樣角力。
    “瘋狗！”銀鈴罵道。
    她另一隻手拔出腰間的匕首，刺向陳宇的胸口。
    “小心！”
    李晴從側麵撲了過來。
    她一腳踢在銀鈴的手腕上。
    匕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李晴沒有停頓，欺身而上，和銀鈴纏鬥在一起。
    兩個女人的打鬥，招招致命。
    陳宇也掙脫了長鞭的束縛。
    他掄起鋼管，朝著銀鈴的腦袋就砸了下去。
    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
    砸死她。
    為那個素不相識，卻願意收留他們，最後用生命為他們開路的老奶奶報仇。
    銀鈴被李晴纏住，根本躲不開。
    她隻能勉強側身。
    砰！
    鋼管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她的肩膀上。
    哢嚓！
    骨頭碎裂的聲音。
    “啊！”
    銀鈴發出一聲慘叫，半邊身子都麻了。
    她被這一管子砸得一個踉蹌。
    李晴抓住機會，一記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
    銀鈴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但求生的本能讓她強行清醒。
    她反手一鞭，抽向李晴的麵門。
    李晴後仰躲開。
    就是這個空當。
    銀鈴忍著劇痛，朝後連退幾步，拉開了距離。
    她捂著斷掉的肩膀，大口喘著氣。
    看著眼前殺紅了眼的陳宇和李晴。
    “你們……你們會後悔的！”
    她還在放狠話。
    陳宇哪管那些。
    他提著鋼管，又要衝上去。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槍響。
    不算響亮，卻穿透了整個嘈雜的戰場。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
    銀鈴的動作，定格了。
    她放狠話的表情，還凝固在臉上。
    一秒後。
    她的額頭正中央，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血洞。
    然後，血洞慢慢擴大。
    紅的白的，流了出來。
    她難以置信地抬起手，想摸摸自己的額頭。
    但手抬到一半，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撲通。
    她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死了。
    陳宇也停住了腳步。
    他順著槍聲的方向看過去。
    不遠處的一座垃圾山上。
    蘇清竹保持著射擊的姿勢。
    她手裏的槍，槍口還冒著一縷青煙。
    “最後，一顆了。”
    她輕聲說了一句，然後收起了手裏的槍。
    那把陪伴她很久的武器，終於打光了所有子彈。
    戰場，突然安靜了。
    那些被翻倍懸賞衝昏頭腦的散人玩家。
    那些把陳宇他們當成獵物的攻擊者。
    此刻，全都停下了腳步。
    他們看著倒在地上的銀鈴。
    看著那個被一槍爆頭的女人。
    那是刺蛇小隊的隊長。
    是這座孤城裏，金字塔頂端的強者之一。
    就這麽死了？
    被這群困在垃圾場裏的“老鼠”反殺了？
    震撼。
    無法言喻的震撼。
    一股寒氣，從他們每個人的心中升起。
    他們再看看陳宇。
    看看他身邊那個渾身是血的李晴。
    看看遠處那個扔掉***的蘇清竹。
    還有嚴正和他身後那群雖然狼狽，但個個都像瘋魔一樣的原住民。
    這他媽是一群什麽怪物？
    為了活命，連自爆卡車都搞出來了。
    連刺蛇小隊的隊長都給宰了。
    我們上去？
    送人頭嗎？
    那點懸賞，有命拿，也得有命花啊。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
    一個散人玩家，悄悄地後退了一步。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很快，人潮開始向後湧動。
    他們不敢再打了。
    這群人，他們惹不起。
    陳宇看著退去的人潮，心裏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
    他走到銀鈴的屍體旁。
    看著這個剛才還囂張無限的女人，現在就這麽躺在這裏。
    他心裏五味雜陳。
    贏了嗎？
    好像贏了。
    代價呢？
    一個英雄般的老奶奶，還有幾十個無辜的原住民。
    這算哪門子的勝利。
    就在這時。
    退去的人群，忽然自動分開了一條路。
    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走得很慢，很穩。
    周圍嘈雜的環境，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他徑直走向銀鈴的屍體。
    “站住！”
    嚴正大吼一聲，舉起了槍。
    “你是什麽人？”
    那個黑鬥篷，理都沒理他。
    他走到銀鈴身邊，蹲下。
    然後，他伸出手，將銀鈴的屍體，輕飄飄地扛在了肩上。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扛著一具屍體，就像扛著一袋棉花。
    “我操，放下她！”
    陳宇怒了。
    這他媽是我的戰利品！
    呸，不是。
    這他媽是重要證物！
    陳宇想都沒想，拖著疲憊的身體就衝了過去。
    他想阻止那個黑鬥篷。
    “放下！”
    他大吼著，伸手去抓對方的鬥篷。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那片黑色的布料時。
    那個扛著屍體的鬥篷人，停下了腳步。
    然後。
    他緩緩地，回過了頭。
    鬥篷的帽簷很深。
    下麵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根本看不清臉。
    但是，陳宇和那片黑暗，對上了。
    一瞬間。
    陳宇的身體，僵住了。
    他伸出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瞬間炸遍全身。
    他腦子裏的【因果共鳴】，在這一刻瘋狂報警。
    沒有畫麵。
    沒有情緒。
    隻有一片空白。
    是那種能吞噬一切的，絕對的虛無。
    比死亡更可怕。
    比深淵更絕望。
    陳宇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那片黑暗吸進去了。
    “呃……”
    他喉嚨裏發出一聲痛苦的**。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
    他想後退，但腿腳根本不聽使喚。
    就像被釘在了原地。
    動不了。
    完全動不了。
    那個黑鬥篷，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
    就一眼。
    然後，他就轉了回去。
    扛著銀鈴的屍體，繼續向前走。
    一步，一步。
    大搖大擺。
    周圍成百上千的玩家，自動為他讓路。
    沒人敢靠近。
    沒人敢出聲。
    他就這樣，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消失在了垃圾場的煙塵和火光之中。
    直到那個身影徹底不見。
    陳宇身上的壓力，才驟然消失。
    “噗通！”
    他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呼……呼……呼……”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都在發抖。
    “陳宇！”
    “你咋了？”
    李晴和蘇清竹趕緊跑了過來，扶住他。
    “沒事吧？”嚴正也一臉關切地圍上來。
    陳宇搖了搖頭，說不出話。
    他隻是死死地盯著那個黑鬥篷消失的方向。
    腦子裏，一片混亂。
    那是什麽玩意兒？
    剛才那是什麽感覺？
    我他媽……到底看到了什麽？
    他可以肯定。
    那不是人。
    絕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