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
    隻剩下小男孩，和正在玩娃娃的妹妹。
    陳宇的意識在瘋狂咆哮。
    媽的，快跑啊！
    你哥不對勁！
    小男孩慢慢地放下書。
    他站起身。
    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妹妹。
    他的臉上，帶著甜膩的微笑。
    “妹妹，想不想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小女孩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好玩的地方？哪裏呀哥哥？”
    “鴉語山。”男孩說，“我昨天發現的，上麵有好多漂亮的蝴蝶。”
    “蝴蝶！”
    小女孩丟下娃娃，高興地跳了起來。
    “要去要去！哥哥帶我去！”
    “好。”
    男孩牽起妹妹的手。
    那隻手，曾經想要去拉妹妹的被子。
    現在，卻要帶她走向死亡。
    陳宇感覺自己的精神快要崩解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像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幽靈。
    無能為力。
    他多希望現在能有個人衝進來。
    哪怕是鄰居來借瓶醬油。
    或者那個該死的媽突然想起來忘了帶鑰匙。
    什麽都好！
    隻要能打斷他們！
    然而，沒有。
    記憶的畫麵裏，世界是靜止的。
    除了這兩個孩子。
    他們走出了家門。
    男孩熟練地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鎖上了門。
    多麽諷刺。
    他要出去殺人。
    還不忘鎖好家門。
    陳宇在意識空間裏跟著他們。
    他看著那個天真的小女孩一路蹦蹦跳跳。
    她還在問著男孩。
    “哥哥，蝴蝶是什麽顏色的呀？”
    “是不是跟我的裙子一樣，是粉色的？”
    男孩耐心地回答。
    “是啊，有粉色的，還有黃色的，藍色的。”
    “哇！那我們多抓幾隻，回來給媽媽看好不好？”
    “好。”
    男孩的聲音很平靜。
    沒有一絲波瀾。
    他媽的，這還是人嗎？
    陳宇在心裏狂罵。
    這小子，心理素質比老子都好。
    不，他根本沒有心理。
    他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一個被精心調校過的程序。
    而他身邊的小女孩，就是他程序的第一個目標。
    鴉語山不遠。
    就在城市邊緣，鬱鬱蔥蔥。
    而今天，
    路上沒有行人。
    連車都很少。
    世界空曠得隻剩下他們兩個的腳步聲。
    和陳宇無聲的詛咒。
    終於，他們到了山腳。
    “哥哥，我們快上去吧！”
    妹妹已經等不及了。
    她掙開男孩的手，率先朝山上跑去。
    男孩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
    他走得很穩。
    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過。
    陳宇的內心，那最後一點可憐的希望，正在被磨滅。
    來不及了。
    誰也救不了這個女孩了。
    半山腰。
    有一塊相對平坦的空地。
    女孩跑得有點喘。
    她停下來，扶著膝蓋。
    “哥哥，蝴蝶呢？我怎麽一隻都沒看到？”
    男孩走到她身後。
    “別急。”
    他指著女孩側後方的一叢野花。
    “你看那邊。”
    “那朵最大的花後麵，好像有東西在動。”
    “是嗎？”
    女孩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好奇地轉過身，踮起腳尖，朝那個方向望過去。
    就是現在！
    陳宇的瞳孔縮成了針尖。
    男孩彎下腰。
    他沒有絲毫猶豫。
    從地上撿起一塊邊緣鋒利的石頭。
    那塊石頭，好像早就在那裏等著他了。
    他高高舉起。
    對準了女孩毫無防備的後腦。
    “不——！”
    陳宇的咆哮，隻在自己的意識裏回響。
    “砰！”
    一聲沉悶又惡心的聲音。
    女孩連哼都沒哼一聲。
    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粉色的連衣裙。
    男孩沒有停。
    他麵無表情。
    舉起石頭。
    又砸了下去。
    一次。
    兩次。
    三次。
    直到那小小的頭顱，變得麵目全非。
    直到那鮮活的生命，徹底變成一灘爛肉。
    “嘔……”
    陳宇再也忍不住了。
    強烈的惡心感從胃裏直衝上來。
    他的意識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當場崩潰。
    憤怒，悲傷，還有一種刺骨的寒意。
    將他整個人淹沒。
    他想閉上眼睛。
    他想逃離這個地獄般的場景。
    可是他做不到。
    那隻該死的泰迪熊，強迫他看完每一個細節。
    他必須看。
    他要記住這張臉。
    這張屬於惡魔的臉。
    男孩終於停手了。
    他丟掉沾滿血和腦漿的石頭。
    看著自己的“傑作”。
    他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慌亂。
    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
    然後，他從隨身的小書包裏。
    拿出了一個東西。
    一把小小的園藝鏟。
    陳宇渾身一震。
    連作案工具都提前準備好了？
    這他媽……
    男孩開始在旁邊的空地上挖坑。
    他的動作很熟練。
    好像演練過無數次。
    很快，一個足以容納女孩身體的淺坑被挖好了。
    他走過去，拖著女孩的腳踝。
    把那具小小的，已經不成人形的屍體，拖進了坑裏。
    然後，他開始填土。
    一鏟。
    又一鏟。
    粉色的連衣裙，金色的蝴蝶發卡，還有那曾經天真爛漫的笑臉。
    全都被泥土掩蓋。
    最後，他還從旁邊掃來一些落葉。
    仔細地鋪在上麵。
    做完這一切。
    男孩拍了拍手上的土。
    他看了一眼被偽裝過的墳墓。
    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
    那是一種，完成了某個重要任務後，如釋重負的滿足感。
    媽媽。
    現在，隻有我了。
    布蛙蛙，也都是我的了。
    這個念頭，清晰地傳遞到陳宇的腦海裏。
    這一刻，陳宇的憤怒反而平息了。
    一種比憤怒更可怕的情緒，攫住了他。
    是駭然。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一個刑偵專家的角度，重新審視整個過程。
    攻擊的位置，後腦延髓。
    一擊致命，幹淨利落。
    補刀，確保目標死亡，不留後患。
    自帶工具，提前預謀。
    掩埋屍體，清理現場。
    整個流程，冷靜，高效，專業。
    這絕對不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因為嫉妒，就能做出來的！
    就算他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
    也不可能在第一次殺人時，表現得如此完美！
    這種行為模式……
    像一個……受過嚴格訓練的殺手。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了陳宇混亂的思緒。
    “嘻嘻嘻嘻……”
    泰迪熊那令人作嘔的笑聲，又響了起來。
    “憤怒嗎？我的新玩具。”
    “是不是很想親手撕碎他？”
    陳宇沒有理會。
    他死死地盯著畫麵裏那個男孩的背影。
    “但你有沒有想過……”
    泰迪熊的聲音充滿了惡意的引導。
    “這究竟是‘嫉妒’……”
    “還是‘任務’？”
    任務！
    這兩個字，像一把鑰匙。
    瞬間打開了陳宇記憶的枷鎖。
    他猛然回想起，在那個兒童監牢裏。
    男孩被那個神秘的黑衣女人選中後。
    他仰著頭，用稚嫩的聲音問出的話。
    “姐姐。”
    “我是要去執行任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