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解體。
    隨著陳福生那具真實的屍體倒下，這個由他一手構建的孤城世界，失去了最後的支撐。
    天空裂開無數道縫隙，像是打碎的玻璃。
    無數的數據流從中傾瀉而下，雜亂無章。
    遠處的城市輪廓正在閃爍，高樓大廈如同海市蜃樓，正在變得透明，然後化作像素點消散。
    陳宇癱坐在地，胸口劇烈地起伏。
    【總算……結束了。】
    【這神經病終於掛了。】
    他扭頭看向對麵的深淵。
    蘇清竹她們還站在懸崖邊，滿臉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後怕。
    就在這時，那道隔開了兩個世界的巨大斷層，開始劇烈地閃爍起來。
    “嗡——”
    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後，深淵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了。
    是斷裂的數據被強行拚接在了一起。
    原本的懸崖，變成了一片平地。
    雖然地麵上還殘留著數據拚接的縫隙，但路，通了。
    “這……”
    嚴正看著眼前的變化，那張撲克臉上也寫滿了驚奇。
    李晴膽子最大，她往前探出一步，小心翼翼地踩在了那片新出現的地麵上。
    是實體。
    “通了！我們可以過去了！”
    李晴回頭喊了一聲。
    下一秒，她第一個衝了過來。
    張璐瑤和嚴正攙扶著虛弱的蘇清竹，也快步跟上。
    很快，五個人重新匯合。
    “陳宇！你沒事吧！”
    李晴衝過來，一把扶住陳宇的胳膊，上下打量著他。
    “還行，暫時死不了。”陳宇咧了咧嘴。
    【媽的，身體跟被泥頭車來回碾了十遍一樣。】
    蘇清竹掙開嚴正的攙扶，走到他麵前。
    她的臉色還是很白，但狀態比剛才好了不少。
    “你……剛才太冒險了。”她說。
    “沒辦法，總得有人掀桌子。”陳宇有氣無力地回道。
    就在他們說話的工夫，周圍的世界崩塌得更加厲害了。
    腳下的地麵開始變得不穩定。
    不遠處的一棟建築，在閃爍了幾下後，“嘩啦”一聲，徹底碎成了一堆藍色的亂碼，然後隨風飄散。
    街上的“行人”，那些由數據構成的NPC，也一個個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是被風化的沙雕，一個接一個地化為虛無。
    “這裏要完蛋了，我們得趕緊出去！”嚴正沉聲說道。
    “門在哪？”張璐瑤問。
    所有人都看向陳宇。
    在他們心裏，陳宇就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家夥，總有辦法。
    陳宇也想找門。
    他下意識地想在腦海裏呼叫那個一直伴隨著他的係統。
    “係統？出來幹活了！”
    ……
    沒有回應。
    “喂？聽得到嗎？”
    ……
    依舊是一片死寂。
    【我操？】
    陳宇心裏咯噔一下。
    【啥情況？掉線了？還是被剛才那一下幹宕機了？】
    他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嚐試調動自己的能力。
    【因果共鳴！發動！】
    他想感知一下這個正在崩塌的世界，哪裏才是出口的“因果”所在。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那種與世界萬物產生聯係的感覺，消失了。
    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陳宇？咋了？”李晴看他半天沒動靜，推了他一下。
    “沒……沒什麽。”
    陳宇嘴上應付著，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太虛弱了，係統能力用不成了！】
    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卻發現雙腿一軟，差點又摔回去。
    幸好李晴和蘇清竹一左一右及時扶住了他。
    “你怎麽這麽虛？”李晴皺起了眉，感覺到了不對勁。
    陳宇的手臂軟綿綿的，完全使不上力。
    這一刻，陳宇才驚恐地發現。
    不僅僅是【因果】係列的能力消失了。
    就連之前林弈傳承給他，那股讓他能硬扛“人形高達”的強大力量，也正在飛速地從他身體裏流逝。
    肌肉在萎縮，骨骼在哀鳴。
    那股超人的力量，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正在迅速地漏氣。
    之前因為強化而被壓製住的傷痛和疲憊，在這一刻，如同潮水般反噬而來。
    左臂被林默踢中的地方，傳來鑽心的劇痛。
    被能量反噬的內髒，火燒火燎。
    強行發動【因果錨定】的精神透支感，讓他的大腦嗡嗡作響，天旋地轉。
    他感覺自己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不，甚至比最初還要虛弱。
    他現在就是一個剛從ICU裏出來的重傷員，能站著都算奇跡。
    【完犢子了！】
    【體驗卡到期了？還他媽是強製銷號？】
    【我從版本T0爹，直接被削成了殘血小兵？】
    “陳宇！你的臉好白！”張璐瑤也發現了他的異狀，聲音裏帶著焦急。
    “我……我沒事……”
    陳宇的話說得毫無底氣。
    就在這時，他們所在的這個核心控製室，也迎來了最後的解體。
    那些閃爍的服務器機櫃，巨大的全息屏幕，都在扭曲中化為光點。
    虛擬世界的最後一層麵紗被揭開。
    他們周圍的景象，逐漸露出了真實的麵貌。
    這裏不再是什麽充滿科技感的控製中心。
    而是一個巨大、幽深、潮濕的山洞。
    頭頂是嶙峋的鍾乳石，腳下是濕滑的岩石地麵。
    一股帶著泥土和黴味的風，從山洞深處吹來。
    他們，終於從數據世界裏，回到了現實。
    可這個現實，對陳宇來說，卻無比殘酷。
    “你到底怎麽了？”
    嚴正一把抓住陳宇的手腕，這位老探員的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
    嚴正的臉色，瞬間變了。
    陳宇的脈搏，虛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我現在就是個殘廢。”陳宇苦笑了一下，終於承認了這個事實。
    “什麽意思？”李晴沒聽懂。
    “就是字麵意思。”陳宇靠在她們身上，喘著粗氣，“孤城裏虛擬的身體強化，過期了。所有之前的傷一下子全來了，我現在……就是個廢人。”
    不，他現在連廢人都不如。
    他現在就是一個需要被重點保護的傷員，一個累贅。
    蘇清竹、李晴、張璐瑤、嚴正，四個人都愣住了。
    他們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如紙，連站都站不穩的男人。
    無法把他和之前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帶著他們在絕境中一次次創造奇跡的陳宇聯係在一起。
    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人，消失了。
    在他們終於逃出生天，回到現實的這一刻。
    他們的主心骨，塌了。
    山洞裏很黑，隻有遠處崩塌的數據世界，還在散發著最後的光芒，映照著五人難看的臉色。
    【真他媽會挑時候啊……】
    陳宇在心裏瘋狂吐槽。
    【早不沒，晚不沒，偏偏在逃出新手村，準備迎接更廣闊天地的時候，把我號給刪了？】
    【這下咋辦？肉身穿越，還沒了外掛，這不就是等著被切片研究的命嗎？】
    他看著眼前一張張寫滿了擔憂和錯愕的臉，努力想擠出一個“一切有我”的笑容。
    但他失敗了。
    他現在，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