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紐城。
    十三小時的航程，差點把陳宇的骨頭顛散架。
    他旁邊的林冰，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
    她正低頭看手機，接收著信息。
    “我們的人在B出口等。”她開口。
    “知道了。”陳宇含糊地應了一聲。
    他現在隻想找張床，睡他個三天三夜。
    兩人走出封閉的通道。
    屬於異國的空氣撲麵而來。
    帶著自由、奔放，以及油膩快餐的味道。
    還有火藥味。
    陳宇的鼻子動了動。
    當然不是真的火藥。
    是那種，在女人之間才會爆開的火藥。
    B出口處，一個身影很惹眼。
    大長腿，緊身牛仔褲，一件幹練的皮夾克。
    是李晴。
    【我操。】
    【她來接機了？】
    【楊局不是說她有別的任務先來嗎？】
    【這是個坑啊，絕對是！老子就是那個被坑的蘿卜！】
    李晴看見他們了。
    她徑直走了過來。
    腳步很穩。
    直接走到陳宇的身邊。
    然後站定。
    身體靠得很近，肩膀幾乎貼著他的手臂。
    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就把林冰擠開了半個身位。
    一次完美的，無聲的宣戰。
    林冰什麽也沒說。
    就那麽靜靜地站著。
    但陳宇覺得周圍的溫度，至少降了十度。
    【完犢子了。】
    【我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這任務還沒開始，我就先馬革裹屍了。】
    “你總算來了。”李晴開口。
    聲音壓得很低。
    隻說給陳宇一個人聽。
    “嗯，飛機有點久。”陳宇打著哈哈，想讓氣氛輕鬆點。
    【別看林冰，千萬別看林冰，看了就死定了。】
    “你不告而別了。”李晴繼續說。
    “那個…命令比較急。”陳宇支支吾吾。
    “命令？”李晴哼了一聲。
    “是啊，命令你忘掉一切？忘掉所有人？”
    她的聲音裏帶上了顫抖。
    “他們把那個官方說辭都告訴我了。”
    她用手指在空氣中比了個引號。
    “說你是什麽頂級特工，說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深度潛伏。”
    她直直地看著陳宇。
    “我一個字都不信。”
    陳宇的心沉了下去。
    【我日。】
    【這比我想的還麻煩。】
    【她不信真話，她信的是我活過的那個假身份。】
    【這讓我咋說？】
    【那個假的人生裏……有她啊，很重要的一部分。】
    【我的白月光啊……】
    一股濃重的愧疚感湧了上來。
    要命的愧疚感。
    “李晴……”他剛開口。
    “李探員。”林冰的聲音插了進來。
    很平靜。
    平靜得嚇人。
    “我們現在在執行任務，私事可以稍後再談。”
    林冰往前站了一步。
    站到了陳宇的另一邊。
    這下好了，他成了個人肉三明治。
    夾在修羅場正中央。
    【弄死我吧。】
    【現在給我一槍，都比這好受。】
    李晴沒退讓。
    “這就是公事，關於我……搭檔的事。”
    “搭檔”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那重量，能砸沉一艘航母。
    “我的車在那邊。”李晴說著，伸手拉住了陳宇的胳膊。
    林冰沒動。
    “局裏給我們安排了接應車輛。”
    “我就是接應車輛。”李晴回道，“楊局的命令，我現在也是行動隊的一員。”
    陳宇的腦袋“嗡”的一下。
    【楊局，你個坑貨！】
    【你他媽是故意的！】
    【這是給我的獎勵？還是懲罰？】
    車上的氣氛很安靜。
    一種能把人耳朵震聾的安靜。
    陳宇被夾在後座中間。
    大氣都不敢喘。
    車子最後停在一棟灰撲撲的大樓前。
    聯邦探案局，紐城分部。
    外麵看著還挺唬人。
    裏麵感覺跟個快倒閉的社區活動中心差不多。
    他們被領進一間小辦公室。
    屋裏很亂。
    一個男人坐在辦公桌後麵。
    看著像一個星期沒睡覺了。
    襯衫皺巴巴的。
    領帶歪著。
    頭發亂得跟雞窩似的。
    “你們就是從夏國來的？”他開口，聲音很沙啞。
    “我是探員傑克。”
    他沒站起來。
    也沒伸手。
    林冰主動上前。
    “我是林冰，這是陳宇，這是李晴。”
    傑克“嗯”了一聲。
    他朝著桌角的一堆文件揚了揚下巴。
    “那就是你們的案子。”
    那語氣，跟他媽指著一堆垃圾沒啥區別。
    “‘姐姐’的案子，祝你們好運。”
    他靠回椅子裏。
    椅子發出“嘎吱”的抗議聲。
    “說真的，我不知道你們來幹嘛，這案子比我前妻的心都涼。”
    陳宇就那麽看著他。
    【這他媽是聯邦探員？】
    【鬧呢？】
    【他看著跟剛被711便利店開除了一樣。】
    【國安局樓下看門的大爺都比他有精神頭。】
    【這就是精英福伯了？我看是‘煩躁無聊沒興趣’分部吧。】
    林冰拿起那份卷宗。
    封麵一層灰，她吹了吹。
    打開。
    紙張都泛黃了。
    裏麵就十幾張紙。
    幾份最初的報告。
    幾份語焉不詳的目擊者證詞。
    還有幾張畫質很渣的照片。
    沒了。
    “就這些？”李晴皺著眉問。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
    “對，全在這了。你們別忘了，這些案子，都是二十幾年前的陳年舊案了！”傑克打了個哈欠。
    “我們追這個叫‘姐姐’的鬼魂追了好多年，浪費了幾百萬，啥也沒撈著。”
    他不在乎地揮了揮手。
    “她就是個幻影，嚇唬新來的菜鳥用的，案子早就封存了。”
    陳宇從林冰手裏拿過卷宗。
    他一頁一頁地翻著。
    傑克說得沒錯。
    這份卷宗，寒酸得可憐。
    裏麵的信息薄得幾乎是透明的。
    要是以前，他的係統還在。
    隨便摸一下，直接【回溯】。
    但係統沒了。
    他現在就是陳宇。
    一個感情生活一團糟，還背著一堆心理創傷的普通探員。
    【這還查個屁。】
    【大老遠跑來，就為了這玩意兒？】
    【這哪是卷宗，這是杯墊吧。】
    他的手指停在最後一頁。
    是一張案發現場的照片。
    光線昏暗的房間，地上一個粉筆畫的人形輪廓。
    很常規。
    傑克注意到了他的動作。
    “省省吧，我們找了專家、心理側寫師，甚至靈媒看過這些照片，屁都沒有。”
    陳宇沒理他，對著眾人問道：“怎麽樣？開會研究一下？”
    林冰皺眉點頭。
    李晴聳了聳肩。
    傑克不耐煩地說：“嗬，走過場是嗎？我懂！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