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把他們領進一間會議室。
    一股陳年黴味撲麵而來。
    牆上的白板，還留著上個世紀的筆跡，擦都擦不幹淨。
    “你們用吧。”傑克指了指桌子。
    “有咖啡，自己倒。別指望我伺候你們。”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半點留戀。
    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房間裏隻剩下陳宇、林冰、李晴三個人。
    還有那份比臉還幹淨的卷宗。
    【這下牛逼了。】
    【三國鼎立。】
    【我就是那個被兩家爭搶的荊州。】
    陳宇感覺自己的頭皮在發麻。
    女人的戰爭，沒有硝煙。
    但比真刀真槍的戰場還讓人窒息。
    林冰是主帥。
    她理所當然地坐在了主位。
    她打開卷宗，鋪在桌上。
    “開個短會，梳理一下。”
    她的聲音很職業，聽不出任何情緒。
    李晴沒坐。
    她靠在牆邊，雙臂抱在胸前。
    一副“我等著看你表演”的姿態。
    陳宇夾在中間，坐立不安。
    他覺得自己就是法庭上的被告。
    還是那種沒請律師的。
    “根據現有資料，‘姐姐’最早的案子，是在二十五年前。”
    林冰開始介紹案情。
    “米國郊區，一家農夫夫婦在家中被殺。”
    “他們有個養女，華裔，十六歲。”
    “案發後，這個養女失蹤了，警方懷疑她就是凶手。”
    林冰頓了頓，翻了一頁。
    “這是第一起案件。”
    李晴冷哼了一聲。
    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會議室裏，格外刺耳。
    林冰沒理她，繼續說。
    “第二起案子，一年多以後。”
    “米國金融危機期間，她利用黑客技術，盜竊國家金融機構的資金。”
    “用這筆錢作為武器，強行擾亂金融秩序。”
    “股市停擺三天，數萬億資金蒸發。”
    “聯邦探員查不出她的任何去向。”
    陳宇聽著，心裏直犯嘀咕。
    【這他媽是人幹的事？】
    【十六歲殺人，十七歲搞崩股市？】
    【這姐姐是開了什麽掛？我的係統跟她比起來，簡直就是兒童玩具。】
    “第三起。”
    林冰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劫持警車案。”
    “這是聯邦探員離抓到她最近的一次。”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傑克探了個頭進來。
    “說到這個案子，我能補充幾句嗎？”
    他走了進來，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
    “當時，我們順藤摸瓜，找到了一個可疑的女人。”
    傑克的聲音很低沉。
    “但她被發現時，劫持了一輛警車。”
    “車上隻有一個實習探員。”
    傑克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皺巴巴的煙，但看了看林冰和李晴，又塞了回去。
    “那輛警車，在紐城大街上狂奔了一個多小時。”
    “幾十起交通事故，幾十人受傷，好幾個人死了。”
    “我們出動了直升機，幾十輛車追她。”
    傑克自嘲地笑了笑。
    “結果呢？”
    “讓她在一個小巷子裏跑了。”
    “逃走前，她用那個實習生的槍，打爆了他的頭。”
    傑克的語調很平淡，但陳宇聽出了裏麵的東西。
    【這家夥……有故事啊。】
    “那個實習生，我認識。”傑克說，“我帶的他。”
    會議室裏一片沉默。
    傑克站起身。
    “祝你們好運，夏國來的精英們。”
    他又走了。
    門再次關上。
    這次，房間裏的氣氛更壓抑了。
    林冰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好了，情況就是這樣。信息極度匱乏，時間跨度極大。”
    她站起來，走到那塊髒兮兮的白板前。
    “我初步的計劃是，兵分兩路。”
    “我和陳宇，負責重新梳理這三起舊案的卷宗。”
    “重點是第一起，農夫夫婦被殺案。那是源頭，凶手的動機、人格，很可能都藏在裏麵。”
    “我們會嚐試尋找二十五年前的鄰居、同學，任何可能還活著的相關人。”
    她說著，看向李晴。
    “李探員，你在海外有行動經驗，人脈也廣。”
    “你負責從外圍調查，看看最近有沒有類似‘姐姐’作案手法的案子發生。”
    “或者，在黑市、情報販子那裏，有沒有關於她的消息。”
    林冰的計劃很穩妥，很標準。
    教科書式的方案。
    【聽著沒毛病啊。】
    【標準的國安局作業流程。】
    【穩得一批。】
    陳宇剛想點頭附和。
    “我反對。”
    李晴開口了。
    斬釘截鐵。
    林冰轉過身，看著她。
    “理由？”
    “你的計劃，叫‘紙上談兵’。”李晴毫不客氣。
    “梳理卷宗？傑克他們梳理了二十多年，梳理出個屁了？”
    “找二十五年前的鄰居？你當這是國內查戶口？人家搬家比翻書還快，去哪找？”
    “就算找到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太，能記得二十五年前一個華裔養女長啥樣？”
    李晴每說一句，就朝林冰走近一步。
    氣場全開。
    【我操，來了來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我該躲到桌子底下嗎？】
    “至於我，”李晴停在林冰麵前，兩人幾乎麵對麵，
    “去黑市找情報？你以為‘姐姐’是誰？街頭小混混嗎？”
    “一個能把聯邦探員耍得團團轉二十多年的人，她的情報會放在黑市上賣？”
    “那你的計劃呢？李探員。”林冰的聲音依然平靜。
    但陳宇聽出來了，那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我的計劃？”李晴笑了。
    “很簡單。”
    “別管這些發黴的破紙了。”
    “‘姐姐’是個極度自負的人，從她搞崩股市和劫持警車遊街就能看出來。”
    “她不是在犯罪，她是在表演。”
    “她要的是觀眾。”
    “這麽多年沒動靜，要麽是死了，要麽是藏起來了。”
    “但陳福生和國內的案子，把她又炸出來了。”
    “她現在最想幹什麽？”
    李晴伸出一根手指。
    “她想知道，是誰在壞她的好事。”
    “她想找到我們。”
    “所以，我們不用找她。”
    李晴的目光掃過陳宇。
    “我們隻要把自己，變成全紐城最亮的燈泡，她自己會像飛蛾一樣撲過來。”
    【這……有點道理啊。】
    【但是不是太浪了？】
    【我剛在孤城當完最靚的仔，差點被幹死。】
    【這套路我熟啊。】
    林冰沉默了幾秒。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主動暴露？”
    “對。”
    “這是一個沒有目標的追捕任務。我們的目標，不是抓到她，而是把她引回國內。”林冰提醒道。
    “在人家的地盤上主動暴露，你覺得我們三個，能活著走出紐城？”
    “按你的計劃，我們就能了？”李晴反問。
    “等我們把這堆廢紙研究明白，黃花菜都涼了。”
    “我們是在跟一個幽靈賽跑，用常規手段，永遠追不上她。”
    兩個女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陳宇感覺空氣裏都有電火花了。
    【救命啊！】
    【楊局你個老坑貨，你把我扔進狼窩裏了！】
    【這任務咋做啊？先解決內部矛盾？】
    “咳咳！”
    陳宇重重地咳了兩聲。
    他必須得開口了。
    再不開口，這會議室就要變拳擊台了。
    “那個……我覺得，兩位說的都有道理。”
    他站了起來，走到兩人中間，硬是擠出半個身位，把她們隔開。
    “林冰的計劃穩妥，步步為營，不容易出錯。”
    “李晴的計劃大膽，出奇製勝，可能效率更高。”
    “要不……我們結合一下？”
    【我他媽真是個天才。】
    【和稀泥和出新高度了。】
    林冰和李晴同時看向他。
    那目光，能把他射成篩子。
    “怎麽結合？”林冰問。
    “說來聽聽。”李晴也說。
    陳宇咽了口唾沫。
    “呃……是這樣。”
    “卷宗，肯定得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林冰，你邏輯最好，這事你來主導，行不？”
    他先看向林冰，給了個肯定的眼神。
    然後又轉向李晴。
    “但是，光看卷宗確實慢。李晴，你經驗豐富，能不能想辦法，在不完全暴露我們的前提下，稍微‘亮’一下，放點魚餌出去？”
    “比如，我們可以放出風聲，就說夏國派了頂級專家來重啟調查，看看‘姐姐’有什麽反應。”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這樣既穩妥，又有進攻性。”
    陳宇說完，緊張地看著兩人。
    【求求了，給個麵子吧兩位大姐。】
    【再吵下去，案子沒破，我先精神衰弱了。】
    林冰和李晴對視了一眼。
    出乎陳宇的意料，她們竟然都沒再反駁。
    “可以試試。”林冰先鬆了口。
    “行。”李晴也點了點頭，但補充了一句，“不過，放魚餌的事，我來主導。你們別插手。”
    “可以。”林冰答應得很幹脆。
    一場一觸即發的戰爭，就這麽被陳宇摁下去了。
    但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知道，這隻是中場休息。
    真正的修羅場，還沒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