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南達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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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媽識趣地收拾了茶杯,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陳凱,你……”蕭父想說什麽,卻被周捷打斷。
“蕭叔叔,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周捷抬起頭,眼裏帶著歉意,“陳先生的提議,我不會同意的,您別擔心。”
陳凱的心髒猛地一縮,像被什麽東西攥住了。他知道周捷拒絕的是聯姻,卻還是忍不住想,她是不是連一絲可能都沒給他留。
“我送你回去吧。”蕭父站起身,語氣疲憊,“這裏交給張媽收拾。”
周捷點點頭,轉身走向門口。經過陳凱身邊時,她停頓了一下,聲音很輕:“謝謝你。”
陳凱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心裏像被掏空了一塊。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很衝動,幾乎是公然和陳函決裂,但他不後悔,他不能讓周捷被卷進陳家的渾水裏,更不能讓她因為聯姻再次受傷。
“陳凱,”蕭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大哥的脾氣,你比我清楚。你這麽跟他對著幹,後果……”
“我知道。”陳凱的聲音很沉,“但我不能讓他傷害周捷。”
蕭父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他突然有點理解周遊為什麽放心不下周捷,這孩子太善良,總把別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需要人護著。陳凱雖然平時看著吊兒郎當,關鍵時候卻靠得住,或許……
“周捷這孩子,心裏苦。”蕭父拍了拍陳凱的肩膀,“如果你是真心的,就給她點時間。她不是不相信愛情,是怕了,怕再失去。”
陳凱的喉嚨發緊,點了點頭。他知道,他和周捷之間隔著太多,周遊的影子,陳函的逼迫,她心裏的坎。但他願意等,等她真正走出來,等她看到身邊的人,等她相信,有人能接住她的過去,陪她走向未來。
周捷坐在書桌前,翻開日記本,筆尖懸在紙上。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在紙頁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今天陳凱的大哥來了,說要提親。”她寫下這句話,筆尖微微顫抖,“我拒絕了,不是因為不想嫁,是因為不能嫁。婚姻不該是交易,更不該是療傷的工具。”
“陳凱為了護我,跟他大哥吵翻了。看著他擋在我身前的樣子,突然想起你以前總說‘別怕,有我在’。周遊,他跟你很像,又很不像。你像溫水,他像烈酒,都很燙,卻燙得不一樣。”
“我知道他喜歡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以前我總躲著他,覺得他是紈絝子弟,不懂真心。可現在才發現,他比誰都認真,認真到願意為我對抗全世界。”
“可我不能回應他,至少現在不能。我心裏還有你,裝不下別人。如果有一天我能對他說‘我喜歡你’,那一定是因為我忘了你嗎?不,不是忘了,是把你放在心底,騰出地方給新的生活。”
“周遊,你會祝福我嗎?”
寫到這裏,筆尖的墨滴落在紙上,暈開一小團灰色。周捷抬起頭,看見窗外的晚霞染紅了天空,像幅絢爛的油畫。遠處傳來少華和蕭語的笑聲,嘰嘰喳喳的,像兩隻快樂的小鳥。
她合上日記本,走到窗邊。陳凱的車還停在門口,他靠在車門上,仰頭看著天空,側臉被晚霞鍍上一層金邊。他沒有離開,也沒有進來打擾,就像在默默守護著什麽。
周捷的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暖流。或許,生活真的在慢慢變好。那些沉重的、撕心裂肺的痛還在,卻不再是生活的全部。有蕭語的陪伴,有陳凱的守護,有遠方朋友的牽掛,還有心底那個從未離開的你。
她拿起手機,給陳凱發了條消息:“蛋糕掉了沒關係,我讓張媽做了草莓布丁,下來吃點吧。”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她看見樓下的陳凱猛地抬起頭,眼裏的驚訝變成了笑意,像個收到糖果的孩子。
周捷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周遊,你看,我在努力了,努力好好活,努力相信愛,努力走向有光的地方。等我準備好了,或許會試著接受,接受有人代替你,給我遞傘,給我買蛋糕,給我說“別怕”。
但現在,先讓我好好懷念你,懷念我們的愛情,然後,帶著這份懷念,慢慢走向明天。日記本的最後一頁,她寫下一行字:“我的愛情死了,但生活活著,我也活著。”
窗外的晚霞漸漸褪去,星星開始在天邊閃爍。客廳裏傳來陳凱和蕭語的鬥嘴聲,夾雜著張媽的笑聲,像首溫暖的歌。周捷靠在窗邊,手裏緊緊攥著那枚鑽戒,心裏突然很平靜。
清晨的薄霧還沒散盡,陳函的車就堵在了蕭家別墅的巷口。黑色賓利像頭蟄伏的猛獸,引擎低鳴著,與周圍靜謐的老城區格格不入。陳凱踩著單車從巷尾拐進來時,差點撞上賓利的保險杠,急刹車的刺耳聲響驚飛了樹梢的麻雀。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陳凱支起單車,手在車把上捏出青白印子。他昨晚在蕭家待到深夜,幫周捷整理周遊的遺物,淩晨才回家,眼下的烏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陳函降下車窗,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掃過他沾著露水的衛衣:“跟我去公司,陳氏的股價跌了三個點,你還有閑心在這陪女人?”
“我的事不用你管。”陳凱轉身就走,單車鏈條發出“哢噠”的抗議聲。
“周捷的父母上午會去陳氏談合作。”陳函的聲音慢悠悠地飄過來,像淬了冰的糖,“你說,要是他們知道自己的女兒,跟一個連繼承權都保不住的廢物糾纏不清,會怎麽想?”
陳凱的腳步猛地頓住,後背繃得像張拉滿的弓。他最清楚陳函的手段,這人從不說空話,對付周捷的父母,有的是“體麵”的陰招。
“你想怎麽樣?”陳凱轉過身,眼裏的紅血絲像蛛網般蔓延。
“簽了這份股權轉讓協議。”陳函從副駕拿出文件,指尖在“陳凱”的簽名處敲了敲,“把你手裏那點股份轉給我,我就放過周捷一家。”
陳凱的拳頭攥得咯吱響,指節泛白。那是母親留給他的股份,是他在陳氏唯一的立足之地,陳函惦記了整整五年。
“我再說一遍,周捷不是籌碼。”陳凱的聲音抖得厲害,卻死死盯著陳函,“你敢動她試試。”
“拭目以待。”陳函升起車窗,賓利引擎的轟鳴震得空氣發顫,卷起的落葉撲了陳凱一身。
蕭家客廳的水晶燈折射出冷光,蕭父捏著陳氏的合作方案,指腹把“城南地塊”四個字磨得發毛。蕭母端來的龍井涼透了,葉片沉在杯底,像片化不開的愁緒。
“陳氏的條件太苛刻了。”蕭父的聲音沙啞,“要我們讓出三成利潤,還得用城東的寫字樓做抵押,這哪是合作,是明搶。”
蕭母的目光落在樓梯口,周捷的房門緊閉著,門縫裏沒透出一點光。自從陳函來過,這孩子就把自己鎖在房裏,連蕭語送進去的草莓布丁都原封不動地放在門口。
“我看陳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蕭母壓低聲音,指尖絞著圍裙帶子,“他昨天看周捷的眼神,不對勁。”
“你是說……”蕭父的眉頭擰成疙瘩,“他想拿合作逼周捷?”
“難說。”蕭母歎了口氣,“陳家那兩個兒子,沒一個省心的。陳凱是個情種,陳函是個豺狼,周捷攤上誰都沒好果子。”
正說著,樓梯傳來輕響。周捷抱著個紙箱下來,裏麵是周遊的書,封麵邊角都磨圓了,顯然被翻了無數次。她眼下的烏青比陳凱還重,卻努力擠出笑意:“爸,媽,我去圖書館還書,順便曬曬太陽。”
“我陪你去。”蕭語從廚房衝出來,手裏還攥著半塊麵包,“少華說他也去,我們在圖書館門口匯合。”
周捷剛想拒絕,就被蕭母按住手:“讓語語陪你吧,路上安全。”她的指尖觸到紙箱邊緣的日記本,是周捷昨天落在沙發上的,封麵的《我的愛情回憶錄》燙金字體刺眼。
蕭母在周捷走後,把日記本抱回房間。指尖劃過皮質封麵時,突然想起周遊葬禮上周捷的樣子——她抱著這本日記,哭得幾乎暈厥,當時隻當是孩子念舊,現在想來,裏麵藏著的恐怕不隻是回憶。
日記本沒鎖,翻開的第一頁就是周遊的名字。蕭母的呼吸猛地屏住,指尖在紙頁上顫抖——她一直以為周捷和周遊隻是普通朋友,畢竟周捷從未提過戀情,可這字裏行間的親昵,“他總把草莓尖尖留給我”“實驗室的月光比鑽戒亮”,分明是熱戀中的模樣。
看到“母親把行李箱扔在門口”那段,蕭母的眼淚砸在紙頁上,暈開“窮學生”三個字。她想起去年春節周捷紅腫的眼睛,想起她總說“學長請我吃飯”,原來那些欲言又止的背後,藏著這麽多委屈。
“傻孩子,怎麽不早說……”蕭母捂著嘴,哽咽得說不出話。她終於明白周捷的痛不是失去朋友,是失去愛人,是失去那個偷偷愛了很久、卻沒能說出口的少年。
樓下傳來汽車引擎聲,蕭母慌忙合上日記,擦了擦眼淚。窗外的賓利旁,陳函正和蕭父握手,笑容虛偽得像幅麵具。她突然想起陳凱擋在周捷身前的樣子,想起那孩子眼裏的執拗,心裏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或許,陳凱和他大哥不一樣。
圖書館的閱覽區靜得能聽見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響。周捷把周遊的書插進書架,每本書的借閱卡上都有兩個名字,周捷和周遊的筆跡交疊著,像兩隻依偎的鳥。
“這本《小王子》裏夾著東西。”蕭語從書裏抽出張泛黃的紙條,是張電影票根,日期是去年情人節,座位號連在一起。
周捷的指尖撫過票根上的折痕,突然想起那天周遊在影院偷偷牽她的手,掌心的汗把票根浸得發皺。他說“等畢業就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玫瑰”,原來有些承諾,注定開不出花。
少華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手裏舉著杯熱可可:“周捷姐,蕭語,我剛才在門口看到陳凱了,他被個穿西裝的拽上車了,好像是他大哥!”
周捷的心髒猛地一縮,熱可可在手裏晃出褐色的漣漪。她想起陳函yesterday的眼神,想起陳凱紅著眼說“別擔心”,突然抓起包就往外跑。
“周捷姐!”蕭語和少華連忙跟上,看著她攔了輛出租車,報出陳氏集團的地址時,聲音都在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