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自取了餐，找了一張角落的桌子坐下。
    吃飯的間隙，姬淩的心裏。卻一直想著那個科學瘋子的事情。
    對於這種遊離於主流之外的天才或者瘋子，人們總是抱有某種程度的好奇的。
    人們的獵奇心理，不就是這麽來的麽？
    姬淩咽下口中的食物，看向斯威特斯基，開口問道：“司令，您之前提到的那位科學瘋子……反正現在有空，閑著也是閑著，要不您給講講？”
    而此刻的斯威特斯基，大概是因為行動計劃暫時落定，心情稍緩，麵對姬淩的提問，難得地顯露出了一絲笑意來，欣然的答應了下來。
    “好吧，既然你想聽，我就跟你說說吧……”
    斯威特斯基用一把鋼製的叉子，輕輕撥弄著盤中的魚肉，目光仿佛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那個冰與火交織的毛熊國時代。
    “沃伊切赫啊……”斯威特斯基感慨了一聲，聲音裏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緩緩開口道：“如果說我大哥托洛夫斯基的悲劇，是時代的炮火直接造成的，那麽沃伊切赫的悲劇，則是一場由體製僵化的思想所導致的窒息。”
    “他曾經是斯普格勒大學最耀眼的物理學明星，他是一個……一個真正的天才。”
    “但他的天才……走的是一條離經叛道的路。”
    “當整個物理學界，都在牛頓的和愛因斯坦創建的現代物理學框架下深耕時，沃伊切赫卻公開宣稱相對論隻是一個優美的近似，而非終極真理。”
    “他癡迷於尋找物理學的後門和漏洞，堅信存在某種我們尚未理解的，可以扭曲甚至是重塑物理規則的方法。”
    “在那個雙極爭霸，兩個超級大國瘋狂尋求不對稱優勢的冷戰背景下，他這種近乎異端邪說的說法，非但沒有被打壓，反而引起了毛熊國軍方高層的極大興趣。”
    “他們認為，這或許就是打破戰略平衡，製造出科幻武器的關鍵。”
    “於是，新概念武器研究基地，在絕對的保密狀態下建立了。”
    “而沃伊切赫，這位理論的奠基人，被任命為首席科學家，並掛職副院長。”
    “然而，悲劇的種子就此埋下。”斯威特斯基的聲音低沉了下來，繼續說道：“這樣一個關乎國家命運的重要機構，其正院長的職位，卻落在了一個名叫馬卡洛夫的老學究身上。”
    “此人是某位高層委員的遠房表親，在傳統物理學領域資曆深厚，但思想僵化，為人刻板。”
    “最重要的是，他極度排斥和恐懼沃伊切赫那些他無法理解的瘋狂想法。”
    “他認為物理定律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沃伊切赫的行為，甚至是他的想法，都是在褻瀆科學。”
    “於是，在基地成立的十多年裏，上演了一場令人窒息的內部鬥爭。”
    “最開始的時候，沃伊切赫提出基於量子糾纏的瞬時通訊器的構想，馬卡洛夫卻以違背因果律，是偽科學的原因，駁回了這個項目的立項。”
    “沃伊切赫沒有放棄，繼續設計出了一個名叫亞空間共振器的圖紙，試圖利用高維空間理論，實現能量無損傳輸，可卻再次被馬卡洛夫斥責為浪費國家資源的空想，並將經費挪用到他自己主導的，改進現有雷達性能穩定性的項目上。”
    “基地建成的十年來，我都已經記不清沃依切赫提出過多少奇思妙想了，但是沒有一項是被采納了的。”
    “最著名的一次衝突，是關於引力偏轉護盾的研究。”斯威特斯基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仿佛在為那個天才的構想而讚歎，聲音也變得有了起伏，高聲說道：“沃伊切赫認為，隻要能找到激發並控製引力場的方法，就能偏轉，甚至是免疫一切動能武器的攻擊。”
    “他在理論上已經取得了突破，急需實驗驗證。”
    “但馬卡洛夫在評審會上拍著桌子咆哮，說沃依切赫，是想用納稅人的錢，去造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魔法盾牌！”
    “十年的光陰，數以億計的盧布投入，換來的不是劃時代的武器，而是堆積如山的，被馬卡洛夫簽字否決的項目申請書，和沃伊切赫越來越絕望的眼神。”
    “而十年過去，高層也逐漸失去了耐心，他們需要看到成果。”
    “而這個時候，馬卡洛夫和他背後的勢力，毫不猶豫地將沃伊切赫推了出去，成為了完美的替罪羊。”
    “一夜之間，官媒的口徑統一了。”
    “曾經被寄予厚望的天才科學家沃伊切赫，變成了……拿著人民血汗錢做白日夢的混蛋，變成了國家肌體上的寄生蟲。”
    “嗬……民眾的憤怒被輕易的煽動了起來……”
    斯威特斯基的聲音在這裏停頓了一下，聲音裏麵帶著一絲不忍，繼續說道：“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一群熱血沸騰的年輕人衝進了沃伊切赫的公寓。”
    “這些人，他們砸爛了他滿牆的計算手稿，推翻了他心愛的實驗模型……混亂中，有人用沉重的消防斧，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右腿膝蓋上……”
    斯威特斯基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用手比劃了一下膝蓋的位置，沉痛的說道：“粉碎性骨折……由於送醫不及時和潛在的感染，雖然保住了腿，但他從此成了一個瘸子，並且永遠伴隨著陰雨天發作的劇痛。”
    “身體上的殘疾或許還能忍受，但信仰的崩塌，和公眾的背叛，徹底擊垮了他。”
    “就在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萬念俱灰，甚至準備一死了之給自己一個痛快的時候……”
    “我大哥，托洛夫斯基，走進了他的病房。”
    “托洛夫斯基剛剛經曆了三十萬弟兄陣亡而撫恤金被拒的打擊，他自己也正處於被審查和邊緣化的境地。”
    “兩個被體製背叛，被理想拋棄，並且內心充滿悲憤和絕望的男人，在那一刻，目光交匯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具體談了些什麽，但結果是，在我大哥決定實施他那驚天動地的叛逃計劃時，他名單上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能幫他駕馭利維坦號和士兵的副官，另一個，就是沃伊切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