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用特種耐熱鋼材建造的，能承受三千度高溫的巨塔，在極寒中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第一座煙囪從中間斷裂，上半截緩緩滑落，砸在熔煉車間頂上。
    接著是第二座。
    第三座。
    車間屋頂被砸穿，露出裏麵已經凝固的鋼水，那些幾小時前還在四千三百度高溫下翻滾的金屬液，此刻變成了奇形怪狀的黑色疙瘩，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冰殼。
    沃伊切赫站在指揮中心角落裏，盯著畫麵中他親自監督建造的那座專用熔爐。
    熔爐外殼正在龜裂，裂縫像蛛網一樣蔓延。
    “電能輻射核心……”沃依切赫低聲喃喃自語：“核心還在裏麵……”
    話音未落，熔爐徹底崩塌。
    壓縮到極致的冰晶從裂縫中噴湧而出，像一場小型的白色火山爆發。
    那些冰晶在空氣中互相碰撞凝結，短短幾秒鍾就形成了一座十幾米高的冰山，將熔爐殘骸徹底埋葬。
    地下機庫裏，姬淩一拳砸在控製台上。
    金屬台麵凹陷下去，他的指關節迸裂出血。
    “我們他媽的就在這兒看著？”
    “看著他們死？”
    斯威特斯基沒有回答。
    他盯著屏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太陽穴的青筋在劇烈跳動。
    懷特局長試圖聯係園區地下掩體，但所有頻道都是死寂。
    “地下掩體設計能承受零下一百度的極端低溫。”謝寶榮翻著手中的資料，手指顫抖的說道：“但現在的溫度……”
    他沒有說下去。
    也不需要說。
    全息畫麵切換到一個還能工作的地下攝像頭。
    畫麵裏，緊急照明燈還亮著，但光線已經暗淡。
    幾十個技術人員和工人擠在掩體中央，他們的呼吸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然後白霧也凍結了，變成細小的冰晶飄落。
    有人試圖啟動備用發電機，但手柄剛轉動半圈就卡死了。
    低溫讓所有潤滑劑凝固，讓所有金屬零件收縮卡死。
    一個年輕女技術員摘下眼鏡，想擦掉鏡片上的冰霜。
    但她的手指剛碰到鏡片，指尖的皮膚就黏在了玻璃上。
    低溫瞬間讓皮膚細胞內的水分凍結，與鏡片凍成了一體。
    她尖叫著想抽回手，但撕下了一層皮。
    血剛流出來就凝固了，在手上結成鮮紅色的冰痂。
    畫麵開始閃爍。
    最後幾秒，能看到掩體天花板在滴水。
    那不是水，是空氣中的水分在低溫下凝結成的冰珠。
    冰珠滴落在人們頭上，肩上，然後迅速凍結，把頭發和衣服凍在一起。
    攝像頭徹底黑屏前，奧馬爾將軍的身影出現在畫麵邊緣。
    他站在掩體氣閘門前，手裏拿著什麽工具，正在試圖撬開已經凍死的門鎖。
    他的動作很慢，每動一下都像用盡全身力氣。
    然後畫麵黑了。
    指揮中心死一般寂靜。
    隻有機器運轉的嗡嗡聲，和人們壓抑的呼吸聲。
    “不是結局。”沃伊切赫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很輕，但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看向他。
    沃依切赫從角落裏走出來，腳步有些踉蹌。
    他走到主控製台前，一把推開正在操作的技術員，雙手在鍵盤上飛快敲擊。
    “我在改裝無人機的時候……”沃伊切赫邊敲邊說，語速極快的說道：“在CL20炸藥模塊裏埋了東西，不是物理引信，是能量標記。”
    屏幕上彈出一個複雜的能量頻譜圖。
    圖中央，一個微弱的紫色光點正在閃爍。
    “虛空晶體粉末。”沃伊切赫指著光點，立刻說道：“我在每一克CL20炸藥裏都混入了萬分之一的晶體粉末。”
    “那些粉末被萊昂納爾的力量激活了，現在正在輻射特定頻段的能量。”
    斯威特斯基立刻明白了，問道：“你能追蹤？”
    “不止是追蹤。”沃伊切赫的眼睛裏泛起一種近乎瘋狂的光，急促的說道：“我能引爆。”
    說著，沃依切赫調出另一個界麵。
    那是一個引爆控製程序，界麵極其簡潔，隻有一個紅色的按鈕，和一行不斷跳動的倒計時。
    倒計時：00:01:47
    “我設定了一百二十分鍾的延遲保險。”沃伊切赫說道：“為了防止我們自己誤觸，但萊昂納爾用虛空能量封鎖無人機時，幹擾了計時電路……倒計時提前了。”
    姬淩衝到屏幕前，看著那個倒計時立刻問道：“還有一分多鍾？在哪裏引爆？”
    沃伊切赫放大地圖。
    紫色光點位於地中海冰蓋下，距離友誼聯合體園區……七百公裏。
    “在虛空艦隊的運輸艦裏。”沃伊切赫立刻說道：“不是旗艦，是艘中等規模的運輸船，正在往……西北方向移動。”
    卡爾文立刻調出該區域的監測數據，說道：“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深海。”
    “不。”斯威特斯基盯著移動軌跡，搖著頭說道：“它在往大西洋漩渦的方向去。”
    大西洋漩渦，全球七個虛空漩渦之一，距離最近的陸地也有兩千公裏。
    “它們要把無人機運回虛空老巢。”懷特局長聲音發緊，立刻說道：“如果讓它們成功……”
    “它們不會成功的。”沃伊切赫打斷了懷特局長的話，的手指懸在紅色按鈕上方。
    倒計時：00:00:23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沃伊切赫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按下按鈕。
    指揮中心裏什麽也沒發生。
    沒有爆炸聲，沒有閃光。
    但三秒鍾後，地中海監測站傳來數據衝擊。
    能量讀數飆升至峰值，持續時間零點六秒，然後驟降。
    深海聲呐捕捉到了悶響。
    那聲音在四千五百米深的海水中傳播，被十幾個監測站同時收錄。
    聲學分析師快速處理數據，還原出了爆炸規模。
    “當量……相當於四千噸***。”分析師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低聲說道：“但爆炸被約束在極小範圍內，衝擊波半徑不超過兩百米。”
    “約束？”斯威特斯基皺起了眉頭問道。
    “爆炸能量沒有向四周擴散，而是……”分析師看著波形圖，搖著頭說道：“像是被什麽東西吸收了一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