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威特斯基沒有打斷他們。
    這些日常的瑣碎技術對話，反而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
    在這個決定文明命運的前夜，依然有人在關心散熱回路的零點三度溫差，這或許就是人類最本質的韌性。
    無論麵對多麽宏大的災難，我們依然會處理好手頭的每一個細節。
    斯威特斯基調出全球虛空漩渦的監測圖。
    檢測圖上，除了地中海和大西洋這兩個主要節點，其餘五個漩渦的能量讀數相對穩定。
    南宮靈月從白象國發來的報告就放在控製台角落，風暴使徒的活動頻率在過去二十四小時內下降了百分之十七。
    這是個好跡象，或許意味著虛空的力量正在向主要戰線集中。
    門外傳來腳步聲，然後是警衛敬禮的聲音。
    姬淩和卡爾文走了進來，兩人都換上了作戰服，但還沒穿戴護甲。
    姬淩的臉色比前幾天好些了，但眼底深處依然藏著那絲揮之不去的疲憊，那不是身體的累，而是靈魂長期緊繃後的痕跡。
    “司令。”姬淩點頭致意。
    斯威特斯基關掉沙盤，轉身麵對他們說道：“還有四十一個小時，沃伊切赫那邊進度如何？”
    “放大器的主體結構已經完成。”卡爾文回答道：“博士說今晚開始能量回路校準，預計需要十六個小時。”、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天這個時候就能進行第一次低功率測試。”
    “低功率測試……”斯威特斯基重複著這個詞，低聲問道：“用多少能量？”
    姬淩和卡爾文對視了一眼。
    “博士說……用我能輸出的最小劑量。”姬淩沉吟著，低聲說道：“大約相當於點亮一個燈泡的能量，但如果放大器真的能把能量放大十倍……那測試時，我們就會看見十個燈泡的亮度。”
    斯威特斯基沉默了片刻，然後點點頭說道：“好，我明白了，做好防護。”
    “我不希望在最終行動前，因為測試事故損失我們最關鍵的戰力。”
    “明白。”姬淩立刻點頭。
    窗外，又一批運輸機起飛了。
    它們的航向燈在夜空中連成一條光鏈，向著北方——那些仍在冰天雪地中堅守的前線陣地飛去。
    指揮中心的時鍾，滴答作響。
    四十一小時的倒計時，像一柄無形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龍淵基地上空。
    第七區特種實驗室的隔離強度，已經被提升到了最高級別，徐光榮親自調來了一個加強排駐守在外圍走廊，命令簡單直接。
    未經沃伊切赫博士或姬淩將軍本人確認，任何試圖進入者，包括徐光榮本人，直接開火。
    實驗室內，源能量放大器的主體結構，已經矗立在中央工作區。
    那是一個直徑三米的環形裝置，外殼由摻了晶體粉末的合金鑄造，表麵刻滿了複雜的能量導流紋路。
    環形中心懸浮著姬淩提取的那團透明能量球，此刻它被約束在六邊形力場中，緩慢自轉。
    沃伊切赫趴在控製台前，眼睛盯著十六個屏幕上的數據流。
    此刻的沃依切赫，已經連續工作了五十二小時，靠高濃度營養劑維持，但精神異常亢奮。
    “最後一遍係統自檢。”沃依切赫聲音嘶啞的說道：“能量回路導通率百分之九十九點八，力場穩定性誤差正負零點零零三，備用電源組在線……”
    年輕博士站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問：“博士，要不要先休息兩一會？低壓測試可以推遲……”
    “推遲？”沃伊切赫頭也不回的說道：“虛空會等我們休息嗎？奧馬爾將軍的靈魂能在冰原裏等我們睡醒嗎？”
    年輕博士不說話了。
    實驗室的門滑開，姬淩和卡爾文走進來，兩人都換上了作戰服內襯，護甲暫時卸下，放在旁邊的裝備架上。
    “準備好了？”姬淩直截了當的問道。
    沃伊切赫轉過身，眼睛裏的血絲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猙獰，低聲說道：“將軍，我需要向您最後一次確認，你自願接受測試，清楚知道所有風險，包括但不限於能量反噬，存在性抹除，量子態坍縮導致的意識消散……”
    “我確認。”姬淩擺了擺手，打斷了他那聽不懂的非人類語言，直接說道：“開始吧。”
    沃伊切赫盯著姬淩看了三秒，然後重重按下控製台上的紅色按鈕。
    環形裝置發出低沉的聲音，外殼上的紋路依次亮起淡藍色光芒，中心約束力場的六邊形結構開始旋轉，速度逐漸加快。
    “進入第一階段。”沃伊切赫緊盯著數據，低聲說道：“引導你的源能量，最微小的量，想象你要點亮一支蠟燭。”
    姬淩站在距離裝置五米外的指定位置，閉上眼睛。
    他不需要刻意尋找，那種混沌的感覺已經烙印在意識深處。
    就像沃伊切赫說的，他現在是“被汙染”的狀態。
    不是虛空的汙染，而是源能量的汙染。
    姬淩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絲幾乎看不見的透明氣流從掌心飄出，細如發絲，緩緩飄向環形裝置中心。
    實驗室裏所有的監測儀器同時尖叫。
    “能量讀數無法量化！”年輕博士驚呼道：“頻譜分析儀過載！”
    “關掉非核心設備！”沃伊切赫立刻吼道：“集中記錄放大器輸出端！”
    那絲氣流飄進環形中心，與懸浮的能量球接觸，短短一瞬間，能量球便光芒暴漲。
    不是亮度增加，而是一種存在感增強的感覺。
    原本隻是隱約可見的透明球體，此刻變得清晰而厚重，仿佛從二維投影變成了三維實體。
    環形裝置開始劇烈震動，外殼上的紋路從淡藍轉為熾白，實驗室的溫度在十秒內上升了八度。
    “輸出端讀數！”沃伊切赫死死盯著主屏幕說道。
    屏幕上，代表能量強度的曲線像火箭般垂直攀升，瞬間突破了預設的安全閾值，然後是第二閾值，第三閾值……
    “百分之四百……六百……八百……”年輕博士的聲音在顫抖，焦急的說道：“還在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