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集:平民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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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骸獸的嘶吼像砂紙刮過耳膜,陸沉的骨刀劈開最後一隻撲上來的沙蠍時,刀刃已經卷了刃。
平民車隊被困在幹涸的河床上,三十多輛駱駝車圍成圈,車輪下的沙粒被血浸透,變成暗紅色的泥。最外側的三輛馬車已經被沙骸獸掀翻,布料和木箱散落一地,能看到裏麵露出的嬰兒繈褓和幹癟的沙棗。
“陸哥!東南角快頂不住了!” 陳宇的重機槍卡殼,他抓起旁邊的工兵鏟,劈碎撲向傷員的沙骸獸腦袋,“這幫畜生專挑女人小孩下手!”
陸沉的目光掃過戰場,心沉到了穀底。他們帶來的戰士不到五十人,要麵對上百隻沙骸獸,還要保護近兩百個平民,根本是杯水車薪。更麻煩的是沙暴越來越大,能見度不足十米,唐軍骸骨的金光在風沙中忽明忽暗,顯然能量快耗盡了。
“艾麗西亞!讓銀鳥圖騰再撐五分鍾!” 陸沉對著耳麥嘶吼,同時甩出腰間的飛刀,刺穿三隻沙骸獸的眼睛,“我帶一隊去把馬車連成防禦陣!”
“撐不了那麽久!” 艾麗西亞的聲音帶著喘息,她站在最高的駱駝車上,銀鳥圖騰的藍光在頭頂凝成道半透明的屏障,沙骸獸撞在上麵發出沉悶的響聲,“沙晶刺快蔓延到心髒了!”
陸沉回頭瞥了一眼,心髒猛地揪緊。艾麗西亞的脖頸已經覆蓋了半圈青灰色的沙晶,藍光屏障每閃爍一次,她的臉色就蒼白一分。昨晚在首座祭壇硬抗威廉姆斯的衝擊波,顯然讓她的沙化加重了。
“再堅持一下!” 陸沉咬著牙砍斷一隻沙骸獸的螯鉗,“防禦陣搭好就能……”
他的話突然卡住。
第三輛翻倒的馬車下,露出個蜷縮的身影。那是個抱著孩子的老婦人,頭巾滑落,露出滿是皺紋的臉 —— 額角有塊淡紅色的蠍形胎記,是 S 部落貴族的標記。
更讓他瞳孔收縮的是,周圍散落的木箱上,印著 S 部落的糧倉徽記。
“是 S 部落的人!” 一個 X 部落的年輕戰士突然怒吼,他的父親死在 S 部落的沙晶炮下,此刻紅著眼舉起骨矛,“陸隊!這些雜碎也配我們救?!”
“放下!” 陸沉的骨刀架在他的矛尖上,聲音冷得像冰,“現在是在救人,不是清算舊賬!”
“舊賬?” 戰士的牙齒咬得咯咯響,指著被沙骸獸拖走的同伴屍體,“剛才小五就是為了護著那個 S 部落的女人死的!他們配嗎?!”
周圍的 X 部落戰士紛紛停下動作,目光在陸沉和 S 部落平民之間遊移。有幾個年長的戰士握緊了武器,顯然想起了被 S 部落屠戮的親人;但也有人看著馬車裏哭鬧的嬰兒,眼神裏閃過猶豫。
沙骸獸趁機衝破防線,三隻巨大的沙蠍撲向最內側的馬車,那裏擠滿了孩子。
“小心!” 艾麗西亞的藍光屏障猛地下壓,將沙蠍震退,她低頭看到對峙的雙方,突然厲聲喊道:“你們看清楚!”
她抓起旁邊的火把,扔向最近的一輛馬車。火焰照亮了車廂裏的景象 —— 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擠在一起,有老人有孩子,每個人的手腕上都有圈深紫色的勒痕,顯然是被鐵鏈鎖過的痕跡。
“他們是被威廉姆斯當誘餌趕出來的!” 艾麗西亞的聲音穿透風沙,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在父廟的地牢見過同樣的勒痕!這些人要麽是反對威廉姆斯的,要麽是沒用的老弱,根本不是戰士!”
那個有蠍形胎記的老婦人突然顫抖著舉起手,她懷裏的孩子嚇得大哭。老婦人從懷裏掏出塊髒兮兮的布,小心翼翼地展開 —— 裏麵是半塊 X 部落的獸牙項鏈,上麵刻著 “安” 字。
“這是…… 這是我兒媳的。” 老婦人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口音,混雜著哭腔,“她是 X 部落的俘虜,被威廉姆斯逼著嫁給我兒子…… 上個月反抗獻祭,被活活燒死了……”
年輕戰士的骨矛哐當落地。
陸沉認出了那塊獸牙項鏈,是三年前他送給一個女俘虜的,讓她在逃跑時用這個當信物。那個女孩當時還笑著說,要戴著它回綠洲看桃花。
“還有他們!” 艾麗西亞突然跳下駱駝車,不顧沙晶刺的劇痛,掀開一個少年的衣袖。少年的胳膊上布滿鞭痕,新舊交錯,最顯眼的是個烙印 —— 逆熵陣的殘缺圖騰,“這是守沙人的標記!威廉姆斯因為這個折磨了他半年!”
戰場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沙骸獸的嘶吼還在繼續,但 X 部落的戰士們都停了手,看著那些蜷縮在馬車下的 S 部落平民。他們中有抱著孩子的母親,有斷了腿的老人,還有眼神驚恐的少年,和他們印象中那些凶神惡煞的沙晶戰士完全不同。
“我們要守護的是生命,不是殺戮!” 艾麗西亞的聲音帶著血絲,她擋在老婦人和孩子麵前,銀鳥圖騰的藍光在她身後亮起,“威廉姆斯才是敵人!這些人和我們一樣,都是他的受害者!”
一個絡腮胡戰士突然扔掉骨矛,他的弟弟死在 S 部落的集中營,此刻卻彎腰抱起個嚇得哭不出聲的 S 部落小孩:“媽的…… 老子當兵是為了保護人,不是當劊子手。”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年輕戰士撿起地上的工兵鏟,轉身劈向撲來的沙骸獸;兩個醫療兵跑向受傷的 S 部落老人,撕開自己的急救包;連最固執的炊事員都把僅存的水遞給了那個有守沙人烙印的少年。
“陸隊?” 陳宇看著陸沉,眼神裏的猶豫變成了堅定。
陸沉的目光掃過那些重新拿起武器的戰士,掃過艾麗西亞蒼白卻倔強的臉,最後落在老婦人手裏的半塊獸牙項鏈上。
“所有人聽令!” 他突然提高聲音,骨刀指向河床上的巨石,“第一小隊,用馬車和巨石搭防禦圈,優先保護孩子和傷員!”
“第二小隊,跟我清理外圍的沙骸獸!”
“艾麗西亞!” 他轉頭看向女孩,三戒圖騰的金光突然流淌到她身上,暫時壓製住沙晶刺的蔓延,“撐住,等防禦圈搭好就輪換!”
艾麗西亞的眼睛亮了亮,突然笑了,嘴角的血沫也掩不住那抹光彩:“早就說過你不是冷血動物。”
最讓人意外的是唐軍骸骨。
那些原本隻聽從陸沉命令的古代亡靈,突然分出近半數,自動列成隊,擋在防禦圈外側。它們的鏽劍雖然殘破,卻精準地刺穿沙骸獸的關節,為平民車隊築起道移動的骨牆。
“它們……” 陳宇看呆了,“還會自己做決定?”
“守沙人守護的從來不是部落,是大漠的生機。” 陸沉的骨刀劈開最後一隻沙骸獸,看著那些骸骨護送平民向防禦圈移動,突然明白了沙語者的話,“這些老祖宗比我們分得清是非。”
防禦圈很快搭好了。
二十多輛馬車首尾相連,車輪朝外,車廂板豎起,形成個橢圓形的堡壘。唐軍骸骨守在最外側,X 部落的戰士負責第二層,醫療組在中心處理傷員,平民們互相幫忙加固車板,連那個有蠍形胎記的老婦人都在教孩子們如何用沙棗核製作簡易的武器。
沙骸獸的攻擊漸漸變弱,顯然被這個臨時堡壘擋住了銳氣。沙暴也小了些,陽光透過雲層照在防禦圈上,給白骨和車廂都鍍上了層金邊。
陸沉靠在車板上喘息,掌心的三戒圖騰微微發燙。他看著圈裏忙碌的身影 ——X 部落的戰士給 S 部落的老人遞水,S 部落的婦女幫 X 部落的傷員包紮,那個有守沙人烙印的少年正跟著唐軍骸骨學習握劍的姿勢,有模有樣。
“看來我們做對了。” 艾麗西亞挨著他坐下,銀鳥圖騰的藍光已經很淡,“剛才有個大嬸說,威廉姆斯把所有反對他的人都打上‘祭品’的烙印,準備用來喂骨核。”
“意料之中。” 陸沉遞給她塊壓縮餅幹,“那老東西從來不在乎部落,隻想要骨核的力量。”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 艾麗西亞小口啃著餅幹,沙晶刺已經退回到手腕,“第二座祭壇……”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威廉姆斯說第二座祭壇的鑰匙是她母親的頭骨,這個消息像根毒刺紮在她心裏,連銀鳥圖騰都在隱隱作痛。
陸沉剛想安慰她,防禦圈外突然傳來唐軍骸骨的異動。
那些原本靜止的亡靈突然轉向西北方,鏽劍同時舉起,組成道防禦陣。風沙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不是沙骸獸的細碎響動,是某種巨大的、帶著金屬摩擦的聲音。
“怎麽回事?” 陳宇架起重機槍,槍口對準聲音來源,“難道是威廉姆斯的追兵?”
陸沉的三戒圖騰突然劇烈燃燒,燙得他差點脫手。他看著唐軍骸骨的反應,突然想起首座祭壇時的場景 —— 這些亡靈隻有在感知到極其危險的能量時,才會擺出這種防禦姿態。
“不是追兵。” 陸沉的聲音發緊,他認出了風沙中隱約露出的輪廓 —— 那是輛巨大的黑色馬車,車輪是用沙晶和白骨混合製成的,車廂上刻滿了蠍形咒印,“是獻祭車!”
守沙人古籍裏記載的移動祭壇,威廉姆斯用來運送祭品的工具。這種馬車本身就是個小型的能量場,能強行抽取活人的生命力,給骨核提供養料。
黑色馬車在防禦圈外百米處停下,車廂門緩緩打開,裏麵伸出隻蒼白的手,握著根鑲嵌著骨片的權杖 —— 正是威廉姆斯的親衛隊長,那個沙晶巨人!
“陸沉,出來受死。” 巨人的聲音像生鏽的鐵門在摩擦,他的沙晶鎧甲上沾著新鮮的血肉,顯然剛屠殺過別的隊伍,“首領說了,交出艾麗西亞和守沙人後裔,就放這些平民一條活路。”
防禦圈裏的平民瞬間騷動起來。有幾個 S 部落的人臉色發白,悄悄看向艾麗西亞的方向,眼神裏閃過恐懼和…… 動搖。
“別聽他的!” 艾麗西亞突然站起來,銀鳥圖騰再次亮起,“威廉姆斯從來說話不算數!他要的是所有人的命!”
但已經晚了。
兩個 S 部落的中年男人突然抓住那個有守沙人烙印的少年,將他推向防禦圈外:“我們把守沙人交出去!放我們走!”
“你們瘋了?!” 老婦人尖叫著撲上去,卻被其中一個男人推倒在地,“他還是個孩子!”
“總比大家一起死好!” 男人的眼睛赤紅,顯然被恐懼衝昏了頭腦,“威廉姆斯說了,隻要交出守沙人……”
他的話被聲槍響打斷。
陳宇的重機槍不知何時重新上了膛,子彈擦著男人的耳朵飛過,打在他腳邊的沙地上,濺起串煙塵。
“誰敢動那孩子一下試試?” 陳宇的眼睛裏冒著血絲,他的槍口對著騷動的人群,“老子第一個崩了他!”
防禦圈裏再次陷入死寂。
平民們看著黑洞洞的槍口,看著陸沉和戰士們緊握武器的手,看著唐軍骸骨始終沒有放下的鏽劍,終於明白了 —— 這個臨時組成的防禦圈,早已不是單純的 X 部落或 S 部落,而是一個必須共同麵對死亡的整體。
“看來你們選了死路。” 沙晶巨人的權杖猛地頓地,黑色馬車周圍的沙粒突然沸騰起來,無數隻沙晶手臂從地下鑽出,像片不斷生長的森林,“那就別怪我……”
他的話沒說完,防禦圈裏突然響起聲嬰兒的啼哭。
那個被老婦人抱著的孩子不知何時醒了,正睜著烏溜溜的眼睛,伸出小手去抓唐軍骸骨的鏽劍。奇怪的是,那柄鋒利的劍在接觸到嬰兒皮膚時,竟自動褪去了鋒芒,變成根光滑的骨棒。
唐軍骸骨突然集體轉身,對著嬰兒的方向微微低頭,像是在行禮。
陸沉的三戒圖騰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光,與嬰兒脖子上掛著的半塊獸牙項鏈產生共鳴。他這才發現,那項鏈上的 “安” 字旁邊,刻著個極小的銀鳥圖騰 —— 是艾麗西亞母親的標記!
這個孩子,是艾麗西亞的侄女,那個被燒死的 X 部落女人的孩子!
“原來如此……” 陸沉的心髒狂跳,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銀鳥圖騰一直護著這個車隊,“威廉姆斯的真正目標,是這個孩子!”
沙晶巨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沙晶巨鉗猛地指向嬰兒:“抓住那個孩子!”
沙晶手臂像潮水般湧向防禦圈中心,X 部落的戰士和唐軍骸骨組成的防線瞬間被衝得搖搖欲墜。有個年輕戰士為了保護嬰兒,被沙晶手臂刺穿了胸膛,他倒下前的最後一刻,死死抱住那隻手臂,讓它無法再前進半分。
“陸沉!” 艾麗西亞的銀鳥圖騰與三戒圖騰同時亮起,“用逆熵陣!我們能困住他們!”
陸沉看著不斷倒下的戰士,看著平民們眼中重新燃起的勇氣 —— 那個之前想交出少年的男人,此刻正用身體頂住搖搖欲墜的車板;老婦人將嬰兒護在懷裏,用拐杖敲打著伸進來的沙晶手臂。
他深吸一口氣,舉起了骨刀。
三戒圖騰的金光順著刀身流淌,與唐軍骸骨的鏽劍連成一片,在防禦圈上空組成個巨大的逆熵陣。艾麗西亞的銀鳥圖騰化作道藍光,融入陣眼,讓整個陣法的光芒更加璀璨。
“以守沙人之名 ——” 陸沉的聲音與千年前的戰吼重疊,“拒敵!”
逆熵陣突然下壓,金光所過之處,沙晶手臂紛紛碎裂,黑色馬車的咒印像冰雪般消融。沙晶巨人發出痛苦的嘶吼,沙晶鎧甲寸寸開裂,顯然被陣法壓製得厲害。
“你們贏不了的!” 巨人的半截身體已經沙化,他指著西北方,那裏的天空再次被黑紫色籠罩,“首領的沙蠍戰團已經來了!你們遲早都是骨核的養料!”
陸沉沒有理會他的威脅。
他看著防禦圈裏互相攙扶的人們,看著唐軍骸骨重新凝聚的身影,突然明白這場戰鬥的意義 —— 不是為了某個部落,不是為了複仇,是為了證明即使有沙痕詛咒,即使有世仇,人類依然能選擇善良。
沙晶巨人在金光中徹底消散,黑色馬車化作堆碎木。但陸沉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勝利。
西北方的黑紫色越來越近,威廉姆斯的氣息像塊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艾麗西亞走到他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兩人掌心的圖騰同時亮起,金光與藍光交織成溫暖的漩渦。
“不管前麵是什麽,我們一起麵對。” 艾麗西亞的眼睛裏沒有恐懼,隻有堅定。
陸沉點頭,剛想說些什麽,防禦圈外的唐軍骸骨突然再次騷動起來。
這次不是因為黑紫色的能量,是因為它們的金光正在迅速消退,骸骨表麵開始出現風化的痕跡。更詭異的是,它們的眼眶裏,竟滲出了黑色的液體,像在流淚。
“怎麽回事?” 陳宇的聲音帶著恐懼,“它們…… 它們在融化?”
陸沉的心髒驟然縮緊。
他看著唐軍骸骨風化的速度越來越快,看著那黑色的液體滴在沙地上,竟冒出了白煙 —— 這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淨化的跡象。
除了威廉姆斯,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
西北方的黑紫色雲層中,隱約露出個巨大的蠍影,正緩緩轉動尾刺,對準防禦圈的方向。刺尖上,似乎掛著什麽東西,在陽光下泛著熟悉的金色。
是沙語者的骨笛!
陸沉的瞳孔驟然收縮。
威廉姆斯不僅帶來了沙蠍戰團,還抓住了沙語者,用他的骨笛在淨化唐軍骸骨!
失去了亡靈軍隊的掩護,他們該如何抵擋即將到來的總攻?
防禦圈裏的平民們顯然也意識到了危險,有人開始哭泣,有人在祈禱,隻有那個嬰兒還在咯咯地笑,伸出小手去夠正在風化的唐軍骸骨。
陸沉握緊了骨刀,三戒圖騰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
看來,隻能用最後的底牌了。
哪怕代價是…… 徹底釋放三戒合一的力量,讓自己也變成沙痕的一部分。
黑紫色的沙暴已經近在眼前,能看到沙蠍戰團的青灰色身影在其中閃轉騰挪。威廉姆斯的狂笑穿透風沙,帶著勝券在握的殘忍:
“陸沉!準備好給骨核當祭品了嗎?這次,沒人能救你了!”
戰鬥,才剛剛開始。而他們的籌碼,已經所剩無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