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晶牢籠的倒刺擦過脖頸時，艾麗西亞的瞳孔突然泛起藍光。
    母親的意識像條冰涼的蛇，順著血脈鑽進牢籠的晶壁。那些青灰色的沙晶突然泛起漣漪，倒刺尖端的毒液在藍光中凝成水珠，啪嗒掉在地上 —— 這是她第 17 次嚐試用意識幹擾，終於在守衛換班的間隙找到了沙晶能量的破綻。
    “編號 73，該注射鎮定劑了。” 鐵柵欄外傳來機械守衛的電子音，金屬靴踩在沙地上的脆響越來越近。威廉姆斯怕她用銀鳥圖騰鬧事，特意給看守的鐵疙瘩裝了沙晶探測器，隻要她的能量波動超過閾值，就會自動釋放麻痹霧。
    艾麗西亞迅速收斂藍光，將母親的意識壓回心髒位置。她看著牢籠角落那攤凝結的毒液，突然想起母親教她的守沙人密語：“柔能克剛，就像泉水磨圓卵石。”
    機械守衛的注射器剛從柵欄縫裏伸進來，艾麗西亞突然抬手按住晶壁。母親的意識順著指尖爆發，沙晶牢籠瞬間泛起水紋般的波動，原本堅硬的欄杆變得像軟糖般黏稠。
    “警報！能量異常！” 機械守衛的紅光開始閃爍，但它的金屬臂已經被黏在欄杆上，關節處傳來齒輪錯位的刺耳聲。
    艾麗西亞沒給它呼救的機會。她抓起地上的斷骨 —— 那是之前被關押的戰士留下的，狠狠砸向守衛的傳感器。電子音戛然而止的瞬間，她用盡全力踹向變軟的欄杆，沙晶像被撕開的塑料布，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缺口。
    逃出牢籠的刹那，銀鳥項鏈突然發燙。她順著項鏈指引的方向狂奔，走廊兩側的牢房裏傳來窸窣聲，鐵柵欄後閃過無數雙眼睛 —— 都是被抓來的 X 部落平民，老人的皺紋裏還沾著沙晶碎片，孩子的哭聲被布團堵在喉嚨裏。
    “艾麗西亞祭司？” 最裏麵的牢房裏，個瞎眼的老婆婆突然抬頭，她的孫女正死死抱著她的腿，“是你嗎？我聞到銀鳥血的味道了。”
    艾麗西亞的骨笛瞬間出鞘，笛身的藍光掃過牢門的沙晶鎖。鎖芯在笛聲中滋滋作響，青灰色漸漸褪去，露出裏麵的機械結構 —— 威廉姆斯為了省事，所有牢房用的都是同一款鎖。
    “抓緊我的衣角。” 她解開老婆婆的鎖鏈，又用骨笛依次打開其他牢門，“跟著我，別出聲。”
    平民們像受驚的羊群，互相攙扶著跟在她身後。有個瘸腿的少年不小心踢到鐵桶，哐當聲在空曠的走廊裏回蕩得格外刺耳。艾麗西亞立刻按住他的嘴，指了指天花板 —— 那裏的監控探頭正緩緩轉動，紅光掃過地麵的腳印。
    “往這邊。” 她拽著眾人拐進條狹窄的通道，牆壁上還留著守沙人刻的逃生標記，是母親當年偷偷鑿的，“母親說這下麵有地道，能通到神殿外圍。”
    地道入口藏在堆放屍體的儲藏室裏。艾麗西亞掀開蓋著的帆布，腐臭味撲麵而來，十幾具沙化的屍體堆在角落，胸口都有個猙獰的貫穿傷 —— 是被威廉姆斯的沙晶巨鉗活活掏心而死。
    “別看。” 她捂住身邊小女孩的眼睛，用骨笛在地麵畫出逆熵符文。沙粒翻滾著讓出條通道，露出下麵黑黢黢的洞口，隱約能聽到風聲。
    平民們依次往下跳，艾麗西亞殿後。當她抓住洞口邊緣準備縱身躍下時，走廊盡頭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伴隨著威廉姆斯親衛的怒吼：“找到她了！在儲藏室！”
    艾麗西亞的銀鳥項鏈劇烈震顫，她知道親衛穿的沙晶鎧甲能免疫普通攻擊，硬拚就是死路一條。她突然將骨笛塞進瞎眼老婆婆手裏，又解下銀鳥項鏈掛在她脖子上：“笛聲會引開沙晶獸，項鏈能擋住三波攻擊。帶著大家往綠洲跑，陸沉他們在逆熵陣那邊等你們。”
    “那你呢？” 老婆婆緊緊攥著骨笛，笛身的溫度燙得她手心發麻。
    “我還有事要做。” 艾麗西亞的目光掃過儲藏室角落的屍體，其中具穿著守沙人祭司袍，手指骨上還套著半枚銀戒指 —— 是她父親的，“威廉姆斯把沙魂之種藏在神殿核心，我必須去拿回來。”
    親衛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沙晶頭盔下的眼睛泛著幽藍的光。為首的隊長舉起巨斧，斧刃上的蠍形圖騰閃爍著殺意：“抓住她！可汗有令，死活不論！”
    艾麗西亞猛地踹塌地道入口的支撐，沙粒瞬間將洞口掩埋。她轉身衝向儲藏室另一側的通風管道，親衛的巨斧擦著她的後背劈在牆壁上，碎石濺了她滿臉。
    “想跑？” 隊長獰笑著揮手，沙晶鎧甲的縫隙裏滲出黑血，在地麵匯成細小的溪流，“這神殿的通風係統早被我們改成迷宮了，你就是條鑽進籠子的蛇！”
    艾麗西亞鑽進管道時，靴底的沙粒蹭掉了塊牆皮，露出裏麵的守沙人符文。她突然想起母親的話：“神殿的每塊石頭都記得真相。”
    管道裏漆黑一片，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身後親衛爬動的窸窣聲。艾麗西亞的手在管壁上快速摸索，果然摸到處凹陷 —— 是母親刻的銀鳥標記，下麵藏著個暗格，裏麵放著半張羊皮地圖，標注著通往神殿核心的捷徑。
    “在那兒！” 親衛的手已經抓住她的腳踝，沙晶指甲刺進皮肉，疼得她眼前發黑。
    艾麗西亞猛地拽下頭上的銀簪，狠狠紮進親衛的手背。簪子上的逆熵符文炸開金光，親衛發出慘叫的瞬間，她已經順著地圖標注的方向翻滾出去，掉進個垂直的豎井。
    下落的失重感中，她看到井壁上布滿守沙人曆代祭司的畫像，最後一幅是母親，嘴角帶著和她此刻一樣的決絕。
    “砰！”
    艾麗西亞落在堆柔軟的沙地上，抬頭發現自己站在間圓形石室裏。十二根盤龍柱撐起穹頂，柱身上的符文正滲出金光，在地麵組成個巨大的逆熵陣 —— 這裏不是捷徑的終點，是神殿的能量樞紐。
    而陣眼處，懸浮著顆黑紫色的球體，表麵纏繞著無數根血管狀的管線，通向神殿的各個角落。
    “找到你了。” 威廉姆斯的聲音從穹頂傳來，他的沙晶翅膀穿透石磚，在半空展開成巨大的陰影，“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墳墓，用守沙人最神聖的地方。”
    艾麗西亞的銀鳥項鏈突然飛向陣眼，與黑紫色球體產生共鳴。她這才發現那不是能量核心，是個巨大的培養艙，裏麵漂浮著無數個蜷縮的胚胎，每個都長著銀鳥的翅膀和蠍形的尾巴。
    “這些是……” 她的聲音因恐懼而發顫。
    “新的沙源容器。” 威廉姆斯落在她麵前，機械義眼的紅光映著培養艙，“用守沙人和沙蠍的基因融合而成，等他們孵化，整個大漠都會變成我的牧場。”
    培養艙的管線突然亮起，胚胎們開始劇烈蠕動，撞得艙壁咚咚作響。艾麗西亞的銀鳥項鏈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藍光，與胚胎們產生共鳴，仿佛在喚醒它們體內的守沙人血脈。
    “不允許你汙染他們！” 她的骨笛再次出鞘，這次不再是防禦，而是凝聚了所有母親意識的攻擊，“守沙人的血脈永遠不會屈服！”
    藍光與培養艙的黑紫色碰撞，整個石室劇烈震顫。盤龍柱上的符文紛紛脫落，化作無數把骨刀，懸浮在艾麗西亞身後，像支蓄勢待發的軍隊。
    威廉姆斯的沙晶翅膀突然合攏，將自己和培養艙護在中央：“徒勞的掙紮。這些胚胎裏都注射了我的骨核提取物，他們隻會認我這個父親。”
    胚胎們果然停止了共鳴，開始啃食艙壁的管線，黑紫色的能量順著血管狀的通道流進它們體內，讓它們的蠍形尾巴越來越長。
    艾麗西亞看著培養艙裏最活躍的那個胚胎，它的手緊緊貼在艙壁上，掌心有個模糊的三戒圖騰 —— 像極了陸沉的印記。
    “你把陸沉的基因也加進去了？” 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
    “當然。” 威廉姆斯的狂笑在石室裏回蕩，“用守沙人祭司、沙蠍可汗和逆熵陣守護者的基因融合，才能造出完美的沙源容器。等他孵化，連沙語者都得跪舔我的靴子！”
    培養艙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最活躍的那個胚胎撕開了艙壁，隻露出隻眼睛，瞳孔裏同時映著銀鳥和蠍形圖騰，還有艾麗西亞驚恐的臉。
    艾麗西亞的骨笛掉在地上。她突然明白威廉姆斯的終極計劃 —— 不是複活沙源，是創造新的沙源，用他們最親近的人的基因，讓他們永遠活在痛苦的奴役中。
    而那個融合了陸沉基因的胚胎，已經開始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音穿透艙壁，像把淬毒的匕首，紮進她的心髒。
    “喜歡這份禮物嗎？” 威廉姆斯的沙晶巨鉗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將她舉到培養艙前，“看著他長大，看著他親手摧毀你們守護的一切，是不是比死更難受？”
    艾麗西亞的腳尖離地，視線開始模糊。但她沒有掙紮，隻是死死盯著那個胚胎的眼睛，銀鳥項鏈的藍光突然變成溫暖的金色，順著培養艙的裂縫滲了進去。
    胚胎的啼哭突然變成嗚咽，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渴望。
    威廉姆斯的臉色驟變：“你做了什麽？！”
    艾麗西亞笑了，嘴角溢出的血滴在培養艙上，瞬間被金色的光吸收：“我給了他選擇的權利。就像當年，母親給了你選擇的權利。”
    培養艙裏的胚胎突然劇烈抽搐，蠍形尾巴開始退化，銀鳥翅膀卻越來越清晰。威廉姆斯的機械臂發出刺耳的警報，顯然控製不住胚胎的變異。
    “不 ——！” 他將艾麗西亞狠狠砸向盤龍柱，沙晶巨鉗瘋狂地撕扯培養艙的管線，“我的完美容器！”
    艾麗西亞撞在石柱上，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但她看著培養艙裏那個漸漸顯露出銀鳥特征的胚胎，突然覺得一切都值了。
    母親的意識在她體內最後一次湧動，帶著欣慰的暖意。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但隻要能在這些胚胎心裏種下反抗的種子，威廉姆斯的計劃就永遠不可能得逞。
    親衛們衝進石室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麵：
    艾麗西亞倒在血泊裏，銀鳥項鏈的金光籠罩著培養艙，裏麵的胚胎們正在褪去蠍形特征；威廉姆斯像瘋了一樣砸著艙壁，沙晶翅膀因憤怒而片片碎裂。
    而在石室的陰影裏，那幅母親的畫像前，不知何時多了朵金色的小花，花瓣上沾著絲若有若無的銀鳥血。
    艾麗西亞的意識徹底消散前，聽到胚胎們發出了新的啼哭聲，不再是恐懼或貪婪，而是像初生的胡楊，帶著破土而出的倔強。
    她笑了，最後一眼望向神殿核心的方向。
    那裏，還有最後的希望在等著陸沉。
    而她，用自己的方式，守護了這份希望的火種。
    親衛的巨斧落下時，艾麗西亞的瞳孔裏，還映著培養艙中那片越來越盛的金光。
    石室的穹頂突然裂開，露出外麵的星空。顆流星拖著金色的尾巴，正好落在神殿的方向，像在回應著什麽。
    新的容器，已經做出了選擇。
    但威廉姆斯的瘋狂，才剛剛開始。
    他看著培養艙裏那些變異的胚胎，突然抓起艾麗西亞的骨笛，狠狠摔在地上：“那就讓你們看看，什麽叫真正的絕望！”
    骨笛碎裂的瞬間，整個神殿的能量樞紐突然反轉，黑紫色的能量順著管線倒流，湧向中心祭壇的方向。
    那裏，陸沉正帶著最後的戰士，準備啟動逆熵陣的終極形態。
    他們不知道，威廉姆斯已經用艾麗西亞的血，給他們準備了份最惡毒的禮物。
    決戰的號角，以最慘烈的方式，再次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