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集:威廉姆斯的童年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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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晶鎧甲的裂痕正在滲出黑血時,威廉姆斯正用機械臂給骨核注射穩定劑。
神殿頂層的實驗室裏,十二盞沙晶燈發出幽藍的光,映著他扭曲的臉。沙蠍加冕的副作用比預想中更猛烈,每次動用超過三成力量,胸腔就像被塞進把燒紅的鐵鉗,咳出的黑血裏混著細小的沙晶碎片 —— 那是骨核能量反噬的跡象。
“廢物。” 他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冷笑,機械義眼的紅光掃過鎖骨處的舊傷,那裏有個月牙形的疤痕,是七歲那年被部落孩子用石頭砸的,“連這點痛苦都承受不住,還想統治大漠?”
話音剛落,鏡子裏的影像突然晃了晃。
幽藍的沙晶燈光變成了昏黃的油燈,實驗室的金屬牆壁化作破舊的獸皮帳篷,空氣中彌漫著馬糞和酥油的味道 —— 是他童年居住的沙蠍部落邊緣帳篷。
“野種!滾出來!”
帳篷外傳來熟悉的嘶吼,威廉姆斯的機械臂驟然收緊,穩定劑針管被捏得粉碎。他認出那是部落首領的兒子,當年最喜歡帶頭欺負他,因為他是守沙人與沙蠍的混血,既不能參加守沙人的祭祀,也進不了沙蠍的戰士訓練營。
鏡子裏的 “他” 縮在帳篷角落,懷裏緊緊抱著塊發綠的原石,那是母親偷偷給他的,說能驅邪。帳篷簾被粗暴地掀開,五個半大的孩子舉著石頭砸進來,其中個孩子的石頭擦過 “他” 的鎖骨,留下道淌血的傷口。
“看他娘就是個守沙人**!”
“帶他去祭台,讓沙蠍神看看這混血的髒東西!”
孩子們的嘲笑聲像無數根針,紮進威廉姆斯的耳膜。他想調動沙晶能量撕碎這幻象,卻發現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 —— 就像當年那樣,隻能抱著原石瑟瑟發抖,眼睜睜看著他們扯掉母親繡的護身符,扔進火堆裏燒成灰燼。
“住手!”
個瘦弱的女人衝進來,張開雙臂擋在 “他” 身前。是母親,她當時剛從守沙人的綠洲偷偷換完藥回來,袍子上還沾著沙棗花的香氣。孩子們的石頭毫不留情地砸在她背上,她卻死死護著身後的孩子,嘴裏反複念叨:“他是好孩子…… 他不是野種……”
威廉姆斯的胸腔突然劇痛,咳出來的黑血濺在鏡子上,與幻象中母親嘴角的血跡重疊在一起。他看著鏡子裏的母親被石頭砸倒,看著她在地上掙紮著爬向 “他”,最後把什麽東西塞進 “他” 手裏,眼睛裏的光才徹底熄滅。
是條項鏈。
銀鏈上掛著半塊銀鳥圖騰,另一半據說在守沙人祭司手裏。母親臨終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像魔咒般在他腦海裏回蕩:“去找守沙人…… 他們會保護你……”
“閉嘴!” 威廉姆斯的嘶吼震碎了實驗室的玻璃器皿,沙晶鎧甲的裂痕突然擴大,黑紫色的能量順著傷口往外噴湧,“我不需要保護!我憑自己就能站到最高處!”
幻象中的孩子們被他的怒吼嚇跑了。鏡子裏的 “他” 跪在母親冰冷的屍體旁,手裏緊緊攥著那半塊銀鳥項鏈,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遠處的祭台上,沙蠍祭司正在主持儀式,鼓聲和咒語聲像催命符,提醒著他永遠是個被排斥的異類。
“所以你就殺了所有嘲笑你的人?”
艾麗西亞的聲音突然在實驗室裏響起,清越得像骨笛的旋律。威廉姆斯猛地轉頭,看到沙之靈的金色光團懸浮在半空,光團裏浮現出艾麗西亞的臉,眼神裏沒有仇恨,隻有種近乎憐憫的平靜。
“用沙晶火焚燒了整個沙蠍部落?把祭司的頭骨做成酒杯?” 光團突然炸開,化作無數畫麵 —— 被他滅族的沙蠍老弱,被他當作沙晶容器的守沙人,被他扔進沙坑的嬰兒…… 每個畫麵裏,他的眼神都像現在這樣,充滿了被拋棄的憤怒,“你以為這樣就能證明自己不是野種?”
“住口!” 威廉姆斯的沙晶巨爪橫掃,卻穿過了光團的虛影。那些畫麵突然聚焦在他的機械義眼上,映出裏麵倒映的銀鳥項鏈 —— 他直戴著母親留下的信物,隻是用沙晶把銀鏈包裹起來,變成了蠍形吊墜的樣子。
“你把項鏈藏起來,就像藏起自己的渴望。” 艾麗西亞的聲音帶著穿透力,沙之靈的光團鑽進他的機械臂,順著血管爬向心髒,“你以為統治大漠就能得到認可?其實你隻是想告訴母親,你做到了,你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我是神!” 威廉姆斯的骨核劇烈震顫,黑紫色的能量在實驗室裏掀起風暴,沙晶燈全部炸裂,碎片在空中凝成隻巨大的沙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可!”
沙蠍撲向光團的瞬間,幻象突然切換成守沙人的祭壇。
年輕的威廉姆斯跪在祭司麵前,手裏捧著那半塊銀鳥項鏈,臉上還帶著未愈合的傷疤。祭司搖著頭把他推開:“沙蠍的血脈會汙染我們的聖地,你走吧。” 祭壇周圍的守沙人發出鄙夷的哄笑,和當年沙蠍部落的嘲笑聲如出一轍。
“看到了嗎?” 艾麗西亞的聲音帶著歎息,“兩邊都不要你,所以你就想把兩邊都毀掉,自己建立個‘不會被排斥’的世界。”
沙之靈的光團突然射出道金光,擊中威廉姆斯鎖骨處的舊傷。那裏的沙晶鎧甲瞬間崩碎,露出下麵的月牙形疤痕,疤痕周圍的皮膚正在快速沙化,露出裏麵跳動的血管,像條掙紮的小蛇。
“你的執念不是統治,是證明自己被愛。”
這句話像把淬了逆熵能量的刀,精準地刺穿了威廉姆斯的心理防線。他看著疤痕處滲出的黑血,突然想起母親下葬那天,他偷偷在墳頭種了棵沙棗樹,每天澆水時都會對著樹苗說:“等我變強了,就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後來那棵樹被沙蠍祭司挖掉,燒成了灰燼。
“啊 ——!”
威廉姆斯的沙晶鎧甲徹底崩裂,骨核的能量失去控製,在實驗室裏形成個巨大的漩渦。黑紫色的能量中,無數張臉在痛苦地嘶吼 —— 有被他殺害的母親族人,有被他沙晶化的守沙人,最後都變成了母親失望的臉。
“不…… 不是這樣的……” 他的機械臂開始脫落,露出下麵原本的手臂,上麵布滿了自殘的疤痕,是年輕時為了證明自己不怕疼劃的,“我是為了建立新的秩序…… 我是為了……”
“為了填補心裏的窟窿。” 艾麗西亞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沙之靈的光團在漩渦中心亮起,像顆小小的太陽,“用仇恨填進去的,終究還是窟窿。”
漩渦突然靜止了。
威廉姆斯懸浮在半空,沙晶鎧甲碎成了粉末,骨核的幽藍光芒中,竟透出絲微弱的金光。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隻曾經抱著原石、攥著項鏈、沾染了無數鮮血的手,此刻正在微微顫抖。
幻象的最後一幕浮現出來 ——
七歲的他躺在母親懷裏,母親用銀鳥項鏈給他講故事,說守沙人和沙蠍原本是一家人,隻是後來忘了彼此的語言。“等你長大了,就去教會他們重新說話,好不好?” 母親的手指劃過他鎖骨處的胎記,那裏當時還沒有疤痕,“我們的威廉姆斯,會成為大漠的橋梁呢。”
“媽媽……” 威廉姆斯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哭腔,像個迷路的孩子。
沙之靈的光團突然劇烈閃爍,艾麗西亞的臉在光團中變得模糊:“這才是你真正的執念,對不對?不是統治,是連接……”
“閉嘴!!!”
威廉姆斯的嘶吼打斷了她的話。骨核突然爆發出毀滅性的能量,黑紫色的漩渦瞬間吞噬了金色光團,整個神殿開始劇烈搖晃,地下三層傳來孩子的哭喊聲 —— 是那個雙重血脈的女孩,她的沙蠍蟲卵似乎被能量波動驚醒了。
“我是沙之可汗!” 威廉姆斯的身體重新被沙晶覆蓋,這次的鎧甲比之前更厚,更猙獰,機械義眼的紅光裏燃燒著瘋狂的火焰,“我不需要連接!我要讓所有沙粒都記住我的名字!”
他的沙晶巨爪抓住半空中的銀鳥項鏈,狠狠捏碎。但在碎片落地的瞬間,他突然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黑血裏,混著塊發綠的原石碎片 —— 正是當年母親給他的那塊,他直藏在骨核旁邊。
“艾麗西亞……” 威廉姆斯的聲音帶著血腥味,沙晶鎧甲的縫隙中,能看到他鎖骨處的月牙疤痕正在發光,與地下三層女孩的項鏈產生共鳴,“你以為這樣就能贏?”
他突然扯開機械臂的麵板,露出裏麵的裝置 —— 那是個微型沙晶容器,裏麵泡著半塊蠍形吊墜,與艾麗西亞母親的遺物一模一樣。
“守沙人的血脈,沙蠍的力量,還有她的記憶……” 威廉姆斯的笑容猙獰而絕望,“我早就準備好了融合的鑰匙。你想喚醒我的良知?那就看著這個世界一起陪葬吧!”
地下三層傳來更劇烈的哭喊,女孩的項鏈徹底爆發,銀鳥與蠍形的圖騰同時亮起,在神殿的地麵上投射出巨大的能量陣,與威廉姆斯的骨核形成完美的共振。
艾麗西亞的沙之靈光團從廢墟中掙紮著升起,金色的光芒微弱卻堅定:“你不敢融合的,威廉姆斯。你怕母親認出你現在的樣子。”
這句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威廉姆斯的偽裝。他看著地麵上的能量陣,突然發出痛苦的嘶吼,沙晶巨爪漫無目的地砸向周圍,整個神殿的結構開始崩塌。
“我不是野種……” 他的聲音在廢墟中回蕩,帶著連自己都不信的虛弱,“我不是……”
沙之靈的光團突然收到條來自蘇晴的緊急信息,光團的光芒瞬間變得凝重。艾麗西亞的意識看到了令人心驚的畫麵 —— 威廉姆斯的微型容器裏,蠍形吊墜正在融化,與骨核的能量融合成種全新的黑金色能量,那能量的頻率,竟與大漠深處的沙源完全同步。
他真的要喚醒沙源了。
用母親的遺物,用女孩的血脈,用他自己扭曲的執念。
光團中的艾麗西亞眼神變得銳利。她知道,這場關於記憶的戰爭,已經沒有退路。威廉姆斯的良知確實被觸動了,但這觸動沒有帶來救贖,反而催生了更瘋狂的毀滅欲。
“那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她的聲音透過光團傳遍神殿,金色的光芒重新凝聚,“你想喚醒沙源,我就陪你玩玩。隻是別後悔 —— 沙源記住的,可能不是你的名字,是你的罪孽。”
神殿的穹頂在此時徹底坍塌,露出外麵血色的黃昏。威廉姆斯的沙晶鎧甲在黑金色能量中重新凝聚,變成了銀鳥與蠍形交織的詭異形態,他懸浮在能量陣中央,像個即將獻祭自己的瘋子。
地下三層的女孩停止了哭泣,她的小手穿過容器壁,朝著威廉姆斯的方向伸出,掌心的綠色種子正在發芽,長出帶著黑金色紋路的新葉。
艾麗西亞的沙之靈光團突然明白 ——
這才是母親和父親留下的最後底牌。
不是讓女孩承受沙源能量,是讓她和威廉姆斯,這個同樣擁有雙重血脈的瘋子,在沙源中完成最終的和解。
隻是這和解的代價,可能是整個大漠的重生,也可能是徹底的湮滅。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穿過神殿的廢墟,照在威廉姆斯扭曲的臉上,也照在女孩純淨的眼睛裏。
兩種極端的眼神在能量陣中交匯,像兩顆即將碰撞的星辰。
艾麗西亞握緊了無形的骨笛,沙之靈的光芒與能量陣產生共鳴,發出清越的聲響,像在為這場宿命的對決,奏響最後的序曲。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大漠最深的地下,沉睡了千年的沙源,已經睜開了眼睛。
它看到了威廉姆斯的瘋狂,也看到了女孩掌心的種子。
它的選擇,將決定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