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錦為餌京城勳貴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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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鑲黃旗副都統完顏阿古拉的府邸,坐落在王府井大街東側,青磚灰瓦的院落占地數畝,門口兩尊石獅子威嚴矗立,門楣上懸掛的 “完顏府” 匾額鎏金燙字,在午後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光澤。府邸內,正廳的門窗敞開著,檀香與熏香的混合氣息順著風飄出,與院外街道的喧囂隔絕開來,自成一片奢靡的小天地。
正廳內,紫檀木打造的八仙桌上鋪著一層明黃色的綢緞桌布 —— 這明黃色雖非皇家專用的明黃,卻也是內務府特批給勳貴的 “杏黃”,尋常官員家連碰都不敢碰。桌布上錯落擺放著五匹色彩豔麗的錦緞,紅的似火、藍的如天、白的像雪,每一匹都用精致的酸枝木盒裝著,木盒上雕刻著纏枝蓮紋樣,還配著銀質的搭扣,一看便知是精心打理的珍品。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桌角那匹 “流光錦”—— 錦麵寬三尺,長丈二,絲線中織入了極細的雲母片與金絲,在廳內燭火的映照下,泛著流動的七彩光澤,時而如星河璀璨,時而如春水泛波,連桌角投下的陰影,都被染上了幾分細碎的亮色,仿佛將一整個春天的光彩都織進了這匹錦緞裏。
完顏阿古拉的福晉,瓜爾佳氏,正身著一身紫色旗裝 —— 這紫色是 “茄紫”,是去年內務府采辦的新色,京城裏隻有不到十家勳貴能拿到;旗裝的領口、袖口都繡著精致的纏枝蓮紋樣,是蘇州最好的繡娘用 “打籽繡” 工藝繡成,光手工費就花了五十兩銀子;她頭上插著點翠簪子,那點翠用的是活翠鳥的羽毛,如今宮裏都少見;耳垂上掛著東珠耳環,東珠是鬆花江采來的,顆顆圓潤飽滿,是前年完顏阿古拉立了軍功,皇上賞的。此刻,她微微俯身,目光膠著在 “流光錦” 上,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仿佛怕驚擾了這件 “寶貝”—— 身為鑲黃旗副都統的福晉,她見過的珍品不計其數,卻從未有一件像這樣讓她心動。
“這哪是凡間的錦緞,分明是能進養心殿的貢品!” 瓜爾佳氏的聲音帶著幾分驚歎,卻又刻意保持著貴族的端莊,沒有過分失態。話音落,她並未急切伸手,而是先將右手輕輕抬起,指尖在錦麵上方一寸處懸停片刻,仿佛在感受錦緞散發出的細微氣息,隨後才緩緩落下 —— 塗著殷紅蔻丹的指尖剛觸到錦麵,便如觸電般微微一頓,隨即眼底迸出難以掩飾的驚喜。
“這手感… 竟比江南最好的‘杭綢’還要細膩!” 瓜爾佳氏的指尖輕輕按壓在錦麵上,感受著絲線如雲朵般的柔軟,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韌性 —— 既不像普通綢緞那般軟塌,也不似錦緞常有的僵硬,而是恰到好處的溫潤貼合。她刻意放慢動作,讓指尖順著 “百鳥朝鳳” 紋樣的輪廓輕輕滑動,從鳳凰展開的羽翼到牡丹層疊的花瓣,每劃過一處紋樣凸起,都能清晰感知到絲線交織的層次感,仿佛指尖下不是靜止的錦緞,而是一幅立體的畫卷在緩緩鋪展。
“你看這‘通經斷緯’的織法,果然名不虛傳。” 瓜爾佳氏的指尖停在鳳凰的尾羽處,輕輕撚起一縷絲線,借著燭火仔細端詳,“這經線用的是‘冰蠶絲’吧?細如發絲卻不易斷裂,我曾在宮裏見過一匹冰蠶絲織的手帕,當時覺得已是極品,可比起這錦緞的絲線,還是差了幾分光澤。” 她說著,將那縷絲線輕輕放回錦麵,指尖順著尾羽的弧度繼續滑動,感受著每一根絲線的均勻排布 —— 沒有一處鬆動,沒有一絲錯位,仿佛是用尺子量著織出來的一般。
當指尖滑到鳳凰的眼睛時,瓜爾佳氏又停下了動作。她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錦麵,感受著鑲嵌在其中的 “米珠” 與 “紅寶石”—— 米珠細小卻圓潤,貼合著錦麵,觸感微涼卻不硌手;紅寶石的切麵在燭火下泛著微光,指尖輕輕一碰,便能感受到寶石特有的堅硬質感,卻又被周圍柔軟的絲線包裹著,形成一種剛柔並濟的奇妙觸感。“這般鑲嵌工藝,怕是宮裏的造辦處也未必能做到這般精致。” 她輕聲讚歎,語氣裏帶著幾分對工藝的敬畏。
瓜爾佳氏緩緩將手掌覆在錦麵上,掌心感受著錦緞的溫度 —— 不似尋常綢緞那般冰涼,反而帶著一絲貼近體溫的溫潤,仿佛這錦緞本身有了生命,能感知人的體溫。她輕輕轉動手掌,讓掌心貼著錦麵緩緩移動,隨即又露出了驚喜的神色:“你看!這光澤竟能跟著手掌動!” 隨著她手掌的移動,錦麵上的七彩光澤也隨之流轉,原本落在牡丹花瓣上的粉色光斑,順著她的掌心滑到鳳凰的羽翼上,瞬間變成了耀眼的金色,仿佛一汪流動的星河在掌心下緩緩淌過。
她輕輕提起錦緞的一角,讓錦麵自然垂落 —— 指尖捏著錦緞的邊緣,能清晰感受到錦麵的垂墜感,絲線下墜的弧度柔和而優雅,沒有一絲褶皺,仿佛是一汪流水從指尖傾瀉而下。“這般垂墜感,做馬麵裙再合適不過了。” 瓜爾佳氏輕聲自語,腦海中已浮現出自己穿著 “流光錦” 馬麵裙的模樣:裙擺垂落時,光澤隨步伐流轉,行走間仿佛帶著一片星河,定能在宴會上壓過所有太太們的風頭。
旁邊的侍女湊上前,小聲說道:“福晉,這錦緞摸起來就這般好,穿在身上定是更舒服吧?”
“那是自然。” 瓜爾佳氏輕輕點頭,語氣裏帶著幾分篤定,“你看這絲線的密度,比咱們府裏最好的真絲還要密上三倍,穿在身上定是柔軟貼膚,不會有一絲摩擦感。而且這錦緞裏還織了香料,你湊近聞聞,有淡淡的蘭花香 —— 穿在身上,走路都帶著香味,比熏香自然多了。” 她說著,又用指尖輕輕蹭了蹭錦麵,感受著香料附著在絲線上的細微觸感,仿佛已能想象到穿著這件錦緞衣裳的舒適與體麵。
瓜爾佳氏緩緩放下錦緞,指尖卻仍戀戀不舍地在錦麵上輕輕劃過,仿佛還在回味那份細膩的觸感。她轉頭看向管家,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卻又不失貴族的端莊:“管家,你現在就去山西票號,把爺存在那裏的老窖銀子都提出來,還有庫房裏那幾箱康熙爺年間的官窯瓷器,也一並帶去 —— 那些瓷器雖說也是老物件,可比起這能撐門麵、能討歡心的蜀錦,終究是次要的!你跟票號的人說,咱們要的‘流光錦’,必須是最新批次的,錦麵上還要繡上‘完顏府專屬’的字樣,跟別人家的不一樣!錢不是問題,咱們完顏家還拿得出這點銀子,可體麵不能輸!”
管家連忙躬身應道:“是,福晉,奴才這就去!一定給您把最好的錦緞買回來!”
瓜爾佳氏滿意地點點頭,又低頭看向桌上的 “流光錦”,指尖再次輕輕落在錦麵上,感受著那份讓她心動的細膩觸感。她知道,這錦緞不僅是一件織物,更是她維係貴族身份、彰顯家族體麵的工具 —— 身為旗人勳貴福晉,她一輩子都在追求 “體麵” 二字,而這 “流光錦”,正是能給她帶來極致體麵的寶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