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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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王府偏廳內,茶香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林宇那句帶著玩味的 “好大的手筆啊”,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範文程臉上維持著僵硬的笑容,眼角的皺紋卻繃得發緊 —— 他縱橫官場多年,從未像此刻這般摸不透一個人的心思。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官袍下擺,耳中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還有廳外偶爾傳來的鳥鳴,每一聲都像在敲打他緊繃的神經。
    劉子墨等心腹站在林宇身後,手按在刀柄上的力度又重了幾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們能感受到氣氛中的暗流湧動,卻不敢輕易開口,隻能緊緊盯著林宇的背影,等著他最終的決斷 —— 這不僅是王爺個人的選擇,更是整個蜀地、乃至華夏命運的走向。
    範文程終究按捺不住,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須再加一把火,徹底打消林宇的顧慮。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更濃的蠱惑意味,像毒蛇吐信般鑽入人心:“王爺明鑒!此乃千載難逢之機,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廳內的侍衛,又落回林宇臉上,語氣中帶著刻意的懇切:“我大清鐵騎天下無敵,這些年掃平蒙古、攻克遼東,戰功赫赫;王爺的新軍亦是銳不可當,能在短時間內穩住蜀地,可見王爺治軍有方。你我聯手,掃平南明那些沉迷酒色、各自為政的烏合之眾,不過是舉手之勞!”
    “屆時,王爺便是這半壁江山的實際主宰!” 範文程將 “實際主宰” 四個字咬得極重,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的光芒,“陛下遠在盛京,中原諸事繁雜,必然倚重王爺。這中原的錦繡河山、財帛子民,還不是由王爺說了算?總好過如今在此地,既要應付南明小朝廷的猜忌打壓,又要擔憂民生凋敝、米價暴漲,讓百姓怨聲載道,豈不憋屈?”
    他刻意提起 “民生凋敝”,就是想戳中林宇的軟肋 —— 他不信林宇能眼睜睜看著蜀地百姓受苦,而拒絕這能帶來巨額財富和權力的機會。
    然而,範文程的話音剛落,林宇臉上那絲若有若無的玩味便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如寒冬般的冰冷銳利,還有毫不掩飾的鄙夷與憤怒。他猛地將手中的茶盞往案上一頓 ——“啪!” 清脆的撞擊聲在偏廳內炸開,茶水濺出,在青花瓷盞邊緣留下深色的水漬,連案上的燙金禮單都被震得微微翹起。
    林宇霍然起身,素色錦袍的下擺因動作而揚起,帶著一股凜冽的氣勢。他目光如刀,死死盯著範文程,聲音如同寒冰炸裂,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範文程!”
    這一聲怒喝,讓範文程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 他從未見過如此憤怒的林宇,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雄獅,隨時可能撲上來將他撕碎。
    “你,還有你背後的皇太極,當真以為我林宇是那見利忘義、目光短淺的匹夫嗎?!” 林宇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雷霆般的力量,震得廳內的燭火都劇烈晃動起來,“什麽‘一字並肩王’?什麽‘長江以北的封土’?不過是裹著蜜糖的砒霜,畫餅充饑的虛言!當我林宇是三歲孩童,會信你這些鬼話?”
    他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範文程,眼神中滿是不屑:“皇太極打的什麽算盤,本王一清二楚!無非是想讓我林宇與福建、南京的南明勢力鬥個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待我蜀中子弟血流成河,錢糧耗盡,再也無力抵抗時,他再揮師南下,一舉吞並蜀地!到那時,這‘並肩王’?隻怕是階下囚!這江北封疆?隻怕是埋骨場!”
    林宇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範文程的心上。範文程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嘴唇動了動,想反駁,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 林宇竟完全看穿了清廷的陰謀!
    “我漢家山河,自黃帝以來,傳承數千年,縱然如今千瘡百孔,被戰亂蹂躪,也輪不到爾等關外韃虜來指手畫腳,更無需爾等來分封!” 林宇的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悲涼與堅定,眼中閃過一絲淚光,卻很快被怒火取代,“長江以北,本王若要取,自會提堂堂之師,光明正大地去取!何須他皇太極來假惺惺地許諾?!”
    他猛地抬起手,戟指偏廳門外,氣勢磅礴,如同戰神降臨:“回去告訴皇太極!他的‘厚禮’—— 那些東珠、黃金、貂皮,哪一樣不是沾滿了我遼東漢民的血淚?是他屠我城池、殺我百姓換來的贓物,本王嫌髒,不屑一顧!”
    “他的‘好意’—— 所謂的聯姻、封王,不過是包藏著吞並天下的禍心,本王不敢領受,也絕不會領受!” 林宇的聲音如同驚雷,在偏廳內久久回蕩,“讓他好好待在盛京,守著他的一畝三分地!若再敢覬覦我神州寸土,或遣人前來聒噪,休怪本王的火槍火炮,不認得什麽大清皇帝!”
    最後一個字落下,林宇猛地大喝一聲:“滾!”
    這一聲 “滾”,如同雷霆劈下,震得整個偏廳嗡嗡作響。範文程被這突如其來的、毫不留情的痛斥和揭露驚呆了,他渾身顫抖,手指著林宇,嘴唇哆嗦著,卻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範大人,請吧。” 劉子墨上前一步,語氣冰冷,身後的親衛們也紛紛上前,雖未拔刀,卻渾身散發著森然的殺氣,如同餓狼盯著獵物。範文程看著眼前如狼似虎的親衛,又看了看一臉怒容的林宇,心中隻剩下極度的羞憤和恐懼。他知道,再待下去,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
    在親衛們的 “護送” 下,範文程狼狽地退出了偏廳。走到庭院中,冷風一吹,他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堂堂大清使者,竟被林宇如此羞辱,氣得差點吐血。他回頭望了一眼蜀王府的朱紅大門,眼中閃過一絲怨毒:“林宇,你等著!我大清鐵騎定會踏平蜀地,讓你為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偏廳內,林宇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才將心中的怒火稍稍平複。他走到案前,看著那份燙金禮單,眼神冰冷,隨手將其扔在地上,用腳狠狠踩了踩:“滿清韃虜,妄圖吞並華夏,簡直是白日做夢!”
    劉子墨上前,躬身道:“王爺,範文程已被驅逐出城。隻是,此舉怕是會徹底激怒清廷,他們很可能會派兵來犯,我們需早做準備。”
    林宇睜開眼睛,眼中已恢複了往日的冷靜與堅定:“我知道。清廷早有吞並蜀地之心,就算沒有今日之事,他們也會找其他借口出兵。傳我命令,立刻加強成都城防,讓格物院加快火銃、火炮的鑄造;同時,密切關注清廷的動向,一旦發現他們有出兵跡象,立刻稟報!”
    “是!” 劉子墨躬身應道,轉身快步走出偏廳,去傳達命令。
    偏廳內隻剩下林宇一人,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空,眉頭緊緊鎖著。他知道,今日的攤牌,隻是風暴的開始。清廷的報複很快就會到來,蜀地將麵臨前所未有的危機。而此刻,被驅逐出城的範文程,正快馬加鞭地趕回盛京。